顾影来到云崖山脚下,仅是抬头一望,便能感受到此山的不凡之处
云崖山既不属于馆国国土,也不属于依山国国土,山中之人不受任何管辖,无需耕种,无需缴税,无需征兵,饮食自有清泉野果,爱恨全由心性而为,不论阶级,不分种族,无争端,无权谋。
顾影走到半山腰,突然看见山顶隐隐约约有座小庙,庙的上空好似闪着佛光,顾影十分好奇,便朝山顶跑去。说来也奇怪,那座庙总是时隐时现,顾影走百步一现,走百步一隐。顾影见状,心中起疑,困惑那闪着佛光的寺庙不过是幻觉,可他转念一想,莫非这就是馆薇所说的云崖庙?顾影坚信那个庙一定有玄机,况且走到现在,即便是幻觉他也要爬到山顶看真切了才安心。
果然,那是一座真实存在的庙,只是因为长久无人光顾,庙体破败不堪,四处杂草丛生,远不如在山腰处遥看时那般辉煌。顾影走进庙中,正位有一座大佛,奇怪的是,这座庙的外观给人一种年久失修无人在意之感,这座佛像却是光彩如新,非得有人日日擦洗维护才可得此样式。
而顾影却不在意这些,他虽然也看不懂佛语,可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便无暇顾及美景。顾影绕着大佛来回地转圈,每转一圈他都感觉大佛身上的某处发生了变化,于是他不停地转。不知多久后,顾影突然看到大佛右侧的墙壁上出现一个棋盘,,棋盘上方写着四个大字“云崖棋局”,棋盘上摆着许多棋子,顾影看出这是一个阵法,却不知道如何破解。正当他迷惑之时,从大佛身后传出一个声音,顾影一惊,顺着声音望去,一个驼背和尚朝他走来,耳垂肥厚,长眉及地。驼背和尚看了看顾影,面露笑容,叹声说道:
“这云崖山风景闻名四海,且没有任何清规戒律,自由自在,世人都写诗作赋,赞叹此处乃现世人间极乐世界,可实际呢,极少有人能真正看到云崖海之景,发现我这云崖棋局。”驼背和尚喘息数声后接着说道,“世人大多破不了虚,渡不过败,戒不了贪,胜不了无,遥看寺庙虚隐时现便不会坚持,发现庙前破败不堪便不会踏入,看到云海美景贪念便不会停止,得知此佛并无特别便不会探究。”
“大师,这云崖棋局,可有破解之法?”顾影一直盯着那盘棋问道。
驼背和尚听后不语,只是笑了笑。
“那这世间可还有人曾看到过这云崖棋局,不知是否有幸相识?”
“见此棋局之人少之又少,且大多自在随行,云游四方,不知何来,不知所往,有缘自会相见,施主不必强求。”
“有缘自会相见,大师这话着实妙,不过在下心向往之,甘之如饴。”
驼背和尚定睛看了看顾影:“人生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无阴枳盛。施主玉贵公子,心智过人,愿将来一切都看得透。”
顾影出了寺庙后,才终于发现这山间美景,果然名不虚传。走到山脚下,顾影看见几个山民,他们衣衫褴褛却看起来自在舒朗,谈笑间背着竹篓三五成群地朝山间云深处走去。
此时顾影才想起打量一番自己,蓬头垢面,衣袜尽湿,不由地惊叹:
“那和尚神了,这样糟蹋的打扮也能一眼看出我的身份。”
还有更不可思议之事,顾影不知道,他今日在云崖山经历的一切都与馆薇那日并无差别。
......
而馆薇这边,自打回到皇城后,她便再没有接到关于顾影的消息,加上长姐之事,馆薇心中不免烦闷却无人倾诉,因而时常命一惠将棋艺师傅请进宫中陪她下棋解闷。
一日,正当馆薇与棋艺师傅下棋之时,一惠走进来,将手中的一个木盒递给馆薇。馆薇打开盒子一看,里面装的正是她离宫前留给长姐的银簪,不论馆薇怎么说,馆沐都不肯留下这个银簪。
馆薇以为长姐不过是关心自己,出门在外,食物入口前都需要用银簪验过无毒后才可放心。只是馆薇不明白,这银簪也并非什么天下仅此一件的稀罕之物,即使这个留给了馆沐,她馆薇自己再取一个便罢。
她不知道还有,馆沐偷偷地把与那日祈福有关的所有东西,不是烧了就是毁了。
馆薇叹了口气,命一惠把这银簪收好放起来。
棋艺师傅自然看得出近日馆薇心绪不佳,此刻又见她叹气,不明原由,便说道:“两位公主德行果然非比寻常,在下见此,想起了往日家中姐妹,尽是争风吃醋,整日的为个衣裳首饰吵闹不休,哪里有公主这般品质。”
馆薇听后笑笑,说道:“师傅此话倒是没了道理,我与长姐不争,是因为我们根本不必争,这皇宫里什么锦丝绸缎金银珠宝的没有,哪个东西不是我们想要了就十个百个的送来,既然如此,何须再争,谈不上什么德行品质。”
“公主谦虚了。虽说您与静贤公主都是衣食无忧的千金玉体,可‘争’是人的本性,稀罕物件自己得了一个就见不得别人得了十个,别人得了十个自己就想得百个,此等欲望是无穷尽的,再多金银珠宝也满足不了,唯有德行品质可以使人头脑清醒,收敛欲望,不贪求那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棋艺师傅师傅说得没错,“争”是人性,得到了一就想争十,得到了十就想争百。她馆薇自己不也是如此,得到了富贵和父皇的宠爱,就想给自己争一份自由和尊等,若是有朝一日争来了自由尊等,她大概又会想要的更多。
馆薇不喜欢棋艺师傅的这番理论说辞,若是把争与不争看作是德行品质的衡量标准,不争富贵荣宠是谓明礼贤德,那不争自由尊等呢?是软弱还是大逆不道?到底什么东西是属于自己的,什么东西又算作是奢求?
“我不是不争,非但不是,反而我是这世间最贪得无厌大逆不道之人,想争的东西最天理不容。”
棋艺师傅听馆薇如此说话,面露惊讶之色,虽然他心里早就对馆薇的脾气心性有所揣摩。馆薇也没想到自己跟棋艺师傅话赶话地说了这么多,到此也便停下,再多说就是给自己惹麻烦了。
棋艺师傅笑了笑,笑中带着很多看不懂的深意,只可惜馆薇并未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