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道,黄泉路乃死路,却不知,漫漫八百里黄泉,有那么一种鲜红的花开的正艳。
世人皆知,彼岸花是开在死亡之路的花,却不知,这绝美的红花背后,有着凄美的故事。
我已在这片红花之间住了好久,久到,我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我有了意识之后,这里便只有我一人;也是在这个时候,能经常有一白衣姑娘来这里,陪我说说话。
我也会沉睡。我不知道我会沉睡多久,因为在这个时候,我没有意识。只是浑浑噩噩的感觉,这里似乎有别人的存在。我问过那姑娘,她说,不久。我问过那姑娘,她说,无人。
我没有名字,她说,我来帮你取一个。
我没有朋友,她说,我便是你的朋友。
犹记得,我初见她的那一天,那鲜红的花开的格外美丽绚烂,在火红花朵的照映之下,她的脸显得格外美丽动人。我默默注视着她,她缓缓的开了口,道:“那么,你便叫曼珠好了。”
“好……可是,为什么要叫曼珠……”曼珠有些疑惑地小声说。
忘归并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她低声道:“因为,你本来就是唤此名的啊……”
曼珠没有听清楚,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什么?”
忘归像是回了神:“不为什么,”她指了指周围火红的曼珠沙华,道:“此花便唤作曼珠,你们……很像……”
曼珠低下头,小声道:“哦,这样啊……”
忘归看着曼珠低垂下的睫毛,道:“曼珠,我带你回家。”
家,一个对于曼珠来说很陌生的词,由她说出来,却显得异常温暖。
忘归走在前面,曼珠便跟在后面,时不时的,悄悄瞄一眼,像是一只对人间的一切都充满无限好奇的小鹿。
沿途开满了红色的彼岸花,和自己身上衣服的颜色一模一样。曼珠想。
前面是一条河。
“看,前面便是忘川河。”忘归道。
曼珠有些不能理解:“忘川河?为何要唤作忘川?”
忘归看了曼珠一眼,道:“你不必知晓太多。”
曼珠的心情瞬间有些低落:“嗯……”
忘川河上横跨着一座桥,黑中带紫,上面还有着各式繁杂的花纹。
忘归目不斜视,向前方走,曼珠则是好奇的摸来摸去。
再往前面走,曼珠看到许多鬼哭狼嚎的鬼魂,有点害怕,本能地打了个寒战。
忘归耐心解释道:“不要害怕,不过是些无用的孽魂罢了。”
曼珠还是有些不太理解:“嗯……为什么他们要被称作孽魂啊?”
忘归道:“因为,他们生前都做过许多十恶不赦的坏事。”
曼珠又问:“那,什么是十恶不赦的坏事呢?”
“十恶不赦的坏事……就是……”忘归也有点答不出来了,孰善孰恶,有时候好像连她自己,都分的不甚明白。
忘归叹了口气,看着不远处的孽魂们,道:“或许,是做了什么,为世人和天道,所不容的事……”
我原本以为,我们会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度过这一辈子,什么都不想,单单把那些需要引渡的人送去轮回井,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天,让我们平静生活出现变数的人,终于出现了。
他是一个和尚。准确的来说,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和尚。因为他,只不过是剃了头,成天拿着串佛珠。其他的行事做派,完全不像是一个和尚该有的样子。不过,他有时候,也像是一个和尚。因为,他最喜欢做的,便是普渡众生。可是,他普渡了所有的人,却终究欠她一个对不起。
那天,他自那一条开满彼岸花的黄泉路,来到了我们所在的这孟婆庄里。
那天,我们将所有的鬼魂都送入轮回井中后,他顶着漫天的黄沙来到了,我们所在的孟婆庄里。
他掀开头上戴着的白色帷帽,手里拿着他的佛珠,道:“请问,这里,可是孟婆庄?”
忘归翻着生死薄,没有抬头,略带凉薄的声音从她的口中传了出来。
“是——请问,有何贵干。”
我站在旁边,仔细端详着这个似和尚,却又不似和尚的人。
那人开了口:“贵干倒是没有,不过是想来涨涨见识……”
忘归合上她的生死薄,总算抬眼看了一眼那人,道:“这倒是稀奇……不过,我黄泉几千年来无生人,你在这儿?倒是有些不合规矩了……”
那人有些低眉顺眼:“庄主放心,吾自会收敛气息。”
忘归似是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事实上她也真的笑了出来:“那汝倒是说说,吾有何非要留你下来的理由?”
那人低下头,微微笑了一下,道:“吾精通灵怪之异事。”
忘归这才认真看了眼前这个似和尚非和尚的人,却并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道:“曼珠——你说呢……”
我?我没想……
忘归没有说话,她在等我做选择。
曼珠想。
曼珠又往前看那个和尚,她看到了他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清澈,很单纯。
和他刚刚说出来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些大相径庭。
曼珠下意识就觉得,这人似乎是一个好人。
那人朝曼珠笑了一下。
但曼珠还是没能够马上下结论。
她低下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先留下看一段时间吧……不行的话,之后再将他撵出黄泉。”
忘归浅浅地笑了一下,道:“好。”
忘归心道:就知道,这个丫头……
“那你便暂且留下吧……”
那人道:“谢庄主——谢泉使。”
之后,我们知道了他的名字——谢莫。
曼珠记得,忘归之前好像跟她说过话,“莫”这个字,是不要、没有的意思,她一直觉得这个字是一个不太好的字,可现在,她却听说有人用这个字来作自己的名。
她觉得,这谢莫的父母,可能真的是不太会给人起名字吧……不像我的忘归……她就很会起名字。
曼珠……多好听。
就像外面的,火红色的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