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全名刘仪惋,身体呢不怎么样,一年到头吃药,脾气呢,有点奇怪。最特别的是,她其实就是个专门爱打小报告的人。大家表面上都不得罪她,很客气,实际上都怕她。
为什么叫她帐房,实际上她不是财务科的,但是她父母都是会计,她顶替她父亲进厂的,因为某些原因被挤出了财务科,所以号称帐房,实则是后勤部的小职员。
她憋着一口气,偷偷把仇人的早退迟到都记下来,年终的时候假装被人看到了记录,被那时候的书记知道了,不得不处理了那几个财务科的职员。
我其实很认可她的,有仇不报非君子,现世报,要快,要狠,要准。所以也不怕她,又有相似的爱好,很谈得来。
刘仪惋名字很秀,实则人很刚,女汉子的思维,仪表啥的也不在乎,就一副舍我其谁的大大咧咧的仪态。不讨喜,但是我就爱她的直接,管他装出来的还是真性情,顺眼,合脾气。
她家的男人现在不怎么地,没几年机遇连连,堪比区长的权势。那些看不起她和她家里的势利眼,开飞机也拍不上她的马屁。
我们科长和她绝对是冤家,因为我们科长和财务科长是好闺蜜。以前的恩怨情仇有点复杂,刘师傅看似不在乎,心底的傲气简直不要不要的,就没看的起这些个科长之类的小头目,无视。
回想往事,我原来不经意中也被归类了,怪不得不得寸进,直到退休。我那些同学都教授,处级,高职是常态了。
这次就算一无所获,也是长命百岁不在话下,活过所有人,不胜也胜,看你们一个个进抽屉,化成灰灰,瞻仰你们的遗容是我的目标。也许做不到,心里面藐视你们这些争权夺利,汲汲营营的蛀虫总可以吧。
“真的死了那么多,那不是太平间都不够用了?”我有些好奇。
“小裴,太平间两个位置,小间里听说放了半车冰,塞了六具。职工医院里整出一个房间,窗户都封了,地板上铺了几层还不停运冰进去,裹尸袋里听说不是整的是碎块。”
“放不下了,还有的运到附近其他几家医院去了。这边的医院,整出个房间,连20个也放不下。好惨!”
“那么吓人。怎么回事?”
“不停的,警车,救护车响了整整10多个小时,后勤的男同事都被喊去帮忙,像地震一样。塌下来工程钢丝和螺丝四散飞弹,比子弹更盛。上面所有的只有一个跳下来大腿骨折,其余的都死无全尸。”
“还有在工程附近工作的,路过的,波及到几个。有个看热闹的找死,好像没救了,也不知是被砸到什么还是吓死的。”
“帮忙的不是救人,是去挖尸块的,分不清了,都要做鉴定。统计过人数了,去那里的都要登记,除了骨折的那个,没有一个活的。今天迟到一个出事的时候在厂门口还没进来,请假一个还在医院吊盐水,全军覆没。”
“都是本厂的?”
“工程公司和设计小组都在,都一起去西天了。听说设计组全是研究生,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钱,起码30万一个,说不定要50万,也许更多。”
“外包工肯定死了不算人数统计,也不知道能赔20万一个吗?”刘师傅很同情工程工地的那些外来民工,她家里有个外地亲戚在其他单位打工出事故,和正式职工的赔款比,只拿到一半,还是一次性的。
都是命,同生命不同命运,价值也不同。
这起事故当天就上了新闻联播,一句带过,没说人数,后来重大事故中排名前十,遮遮掩掩,拼拼凑凑好像报了38死。
不过世界变了,彼此未必相同,我家的房子就提前造好买了,又便宜又早。事故也会小一些,少死一些吧……
“安全处和工会显摆本事的时候到了,他们大显身手处理后续。也不知道谁的责任,厂长后台杠杠的,拉谁替死呢?”我有些好奇,联想到黑煤矿事故……
“哈哈,你可真会想。果然给你猜到了,开会的时候把退休的那些干部都喊来拉壮丁,壮行色呢!好处不会少,新的领导都没错……”刘师傅真厉害,这种秘闻也能知道。
指不定她不是厂里听到的,是家里那边泄露的机关。还有,她家后面是厂房管所,也是个消息特别灵通市口。
怎么样都和我们分厂无关,我们产品都是基本独立,和厂里的关系就是人际关系。本分厂两个专利技术,都买断的,我们被厂里划拉出来就是独立自主,自负盈亏。
说得好是减轻厂里负担,其实就是便宜承包给关系户的明目。什么负担,每年都赚钱,还要厂里给成本,简直喝厂里血,自己发财的典范。
独立了,就是厂里不贴钱,我们赚的自己安排。而整个厂根本就是国家的,现在划出来国有资财,算合营,其实就是私有了,好听强强联手,实则好处国家木有。
交点税,所有利益都分掉了,明白的都懂,叫改革。不明白的还以为分厂困难,企业家力挽狂澜救苦救难救大众呢!
还以为出事故有责任的能下台,换个温和点的领导干部,为群众多一丝丝着想也好啊。
都白死了,遇难的家庭少了依靠,厂里效益骤减,一年白干,损失的是工人阶级。看门的有什么错,奖金全无,工资没加了。
我们分厂倒是没什么损失,只是那么多人总有几个有亲人是有关系的。比如,技校的同学,同事的弟弟,同事的姐夫,还有同事表妹的未婚夫......
也就如此,余者无虑。
唯一感受深刻的是后勤部的那些去帮忙的同事,那叫直观啊,亲历现场,不是拍戏,是事故,是死亡,血淋淋的,一个个鲜活的人是熟人,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块。
他们没有谈论,他们没有吃午饭,不是不饿,是真的吃不下。
厂子有7、8十年历史了,这种事情,几百年也没见过,其他同类厂也没发生过。
厂里的工程多不胜数,顶多就是断电啊,跳楼啊,着火啊,砸下来大件砸死几个人,这回,史无前例,惨不忍睹。还牵涉到设计,施工单位和本厂职工。
晚上新闻过后,我家里外地的亲戚也来电话,问起来,知道和我无关才放心。因为死的人太多了,人家就担心是否有关,其实厂里干活的超过万人,这几十个也就沧海一粟,水花都没。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感觉到影响深远。
后来听说,基本上知道事故的亲戚都打电话询问了本厂的职工,父母,子女,兄弟姐妹,邻居,虽然知道不是家人有事,虽然不起八卦之心,总是关心一下。
不由想起,四川地震那会儿,凡事在四川的都会备受关注,其实震区只是一小块地点,和别的市镇根本没什么关联。
要是电话局能统计,本月的打到本厂的电话量估计可加一个零或者更多。
人生的无常激起我更向往修炼的平静和自由,星期天,就出发去找灵气充裕一点的地方试试看练气,早一天是一天,经脉假如已经闭塞了就绝了修炼之路,只能拼凑点补药延年益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