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猫儿大清早醒来,没顾得上自己洗漱,先跑到井台边提上来一桶清水,随手扔进去两颗青褐色的丹丸。
丹丸入水,发出丝丝声响,随即冒出白色的气泡。他记得这是陆恒三年前炼制的清浊丹,可以净化井水。
夏猫儿把净化后的清水舀进铜盆,边上再放一条白色的毛巾,随后端往陆恒的卧房。
房间内空空如也,夏猫儿不由得一愣。
在他的印象中,少爷什么都好,唯独体质忒差,每一年都得躺在床上养上几个月的病,因此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睡到日上三竿还算早了,有时候要睡到日薄西山。
少爷去哪了?
夏猫儿正不知所措,一名身形挺拔的青年男子从院门外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腰间挂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长刀,衣衫褴褛、露出来的皮肤上血痕累累,发髻散乱,上面还沾着少许草屑泥巴。
夏猫儿惊问:“你……你是谁?”
这人走到他跟前,抄起铜盆里的清水洗净脸面,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俊美脸庞。
“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少爷你……你怎么……”夏猫儿有些语无伦次。
陆恒半真半假地说道:“我昨晚去独秀峰顶练功修行了,你别大惊小怪的,快去烧热水,少爷我要沐浴更衣。”
脱掉了脏衣服,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处理好身上的伤口,再换上干净的衣袍,陆恒顿觉精神焕发,昨晚天风洗脉之时所遭受的痛苦是值得的。
吃完早饭,服下一颗血绒丹,运转真元裹住,慢慢地消化,直到药力被彻底吸收。
陆恒坐在宽敞明亮的书房里,习惯性地泡上一壶茶,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宁回风赠送的《龙虎圣功》。
这本神通共有三部分组成,五百字的总纲诀、两百零六招《虎魔炼体诀》,以及两百零六句《龙魔灵息诀》,皆属于战阵武道的神通。
两百零六句的虎魔炼体诀功如其名,乃是锻炼筋骨皮肉的神通,对应身体两百零六块骨头,之所以不叫炼骨诀,那是因为炼骨必然会牵动肌肉经脉,归根结底还是炼体。
陆恒花了一个多时辰,从头到尾看了四遍,靠着原主超强的记忆力,已能囫囵吞枣地记全了。
随后起身试着演练前面几招,谁想其难度超乎想象,两个动作还未做完,就累的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了,筋骨皮肉由内而外酸麻难耐,连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强烈的震颤。
由此可见,这套炼体功对身体的冲击远比用极限速度爬坡冲顶还要猛烈。
虎魔炼体、果然凶猛!
欲速则不达,强行修炼容易损伤功体,毕竟有配套的功法《龙魔灵息诀》,没必要蛮练。
据龙虎圣功记载;两百零六招虎魔炼体诀虽然难练,但却能锻炼到身体的任何部位,包括每一块骨头、每一处关节、每一块肌肉等,柔韧时似虎尾、刚硬处若虎骨,而且兼具老虎獠牙利爪的锋锐难当,刚好对应两百零六句龙魔灵息诀。
龙魔灵息诀主要淬炼五脏六腑、各处经脉穴道,以及血髓等。
陆恒默念心诀,配合虎魔炼体诀中的招式施展,虎魔龙魔互为表里、内外兼修,果然越练越轻松,越练越觉得神清气爽。
至于那篇五百字的总纲诀,乃是在每次练功完毕之后,用来融会贯通虎魔龙魔的,艰涩玄奥,需要逐字逐句揣摩体会。
陆恒正练的起劲,夏猫儿神色惊慌地跑进来告诉他,之前丰益隆派来收购宝聚恒的徐贺跟郑开山又来了。
这段时间陆恒一直躲在富贵坊,离开后又忙着调查红月秘匣的下落,听到丰益隆三个字才想起来,他们最近好像正与万宝行明争暗斗,眼下到处收购灵材铺子扩充实力。
不过进展并不顺利,整条葫芦街街近百家商号,心甘情愿被并购的也就四五家。
身材粗壮的徐贺是丰益隆的外联执事,见谁都笑呵呵的,另一人叫郑开山,是个独眼龙,而且左侧脸颊还有一道刀疤,如蚯蚓盘踞,看着触目惊心。
刀疤脸兼独眼龙郑开山比较性急,一见陆恒出来就扯开喉咙嚷道:“呵呵,陆老板挺悠闲嘛,连自己的铺子都懒得看了,我家掌柜地提议你考虑的如何啦?”
商场上的交锋无处不在,没有必要因为对方的不礼貌而大动肝火,简单寒暄连句,陆恒一指桌椅:“两位请坐,猫儿,快泡茶!”
“虽说咱们丰益隆是新商号,可也是开门做生意的,不瞒陆老板,咱们来之前评估过你的铺子,根据地段的好坏,以及面积的大小,外加后面的住宅,可以出到这个数!”
徐贺见陆恒一直冷着脸不搭腔,急忙伸出五根手指,特意强调:“银币五百,比市价多出一成。”
陆恒不动声色道:“你们不经我地同意,偷偷摸摸评估我的家产,这样可不好,当心我报官喔!”
“这……”徐贺心里咯噔一下,他能切身感受到这年轻人笑容背后的森森寒意,以及那一闪而逝的凌厉眸光。
他早就探过陆恒的底了,若是放在天香楼出事之前,这年轻人就是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病秧子,现在却另当别论,毕竟陆恒先是打飞了屠刚,然后又重创了红翠异化的蛊妖,而且最近还巴结上了北华县尉张江。
徐贺也是老江湖,综合评估之下,决定先礼后兵吧,如果对方不识时务,那就怪不得咱们丰益隆了。
因此他继续用糖衣炮弹开路:“陆老板请息怒,谭掌柜特意交代过我们,如果您对价格不满意,咱们可以再谈,谈到陆老板满意为止。”
“陆某的灵植店跟房产都是祖业,从未想过要卖掉,否则老爷子死不瞑目。”
陆恒接过夏猫儿递过来的茶盏,慵懒地往藤椅里一靠,用杯盖刮着浮叶,一副好走不送的姿态。
徐贺十分沉得住气,拉住正要发作的独眼龙郑开山,象征性地一抱拳:“这事来日方长,还请陆老板三思而行,告辞!”语气虽然平和,话里的威胁之意却格外露骨。
陆恒目送两人离去,蹙眉沉思。
用现在的话说,万宝行就是一家大型商贸公司,主营灵材生意,在东海商界也是响当当的字号。作为宝聚恒最大的客户,与陆恒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
对陆恒而言,最值钱的倒不是这间灵植铺子,而是青山郡的两百亩优质灵田,那是舅舅魏光耗费半生心血开辟出来的,之所以能成为万宝行的供货商,之所以能衣食无忧的生活,全靠它。
商战不见硝烟,却往往比明面上的真刀真枪更残酷,稍有不慎便会倾家荡产,甚至妻离子散。
陆恒感觉丰益隆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像是冲着这间不起眼的灵植铺子来的。
距离宝聚恒足够远之后,郑开山愤愤不平道:“姓陆的分明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你拦着我做什么,一顿拳脚下去,保管他服服帖帖。”
徐贺暗骂一声莽夫:“连贯虹境界的屠刚都不是人家的对手,你能讨到便宜?”
“我问过老鸨跟红翠,俩婊子一口咬定姓陆的当时用了软筋散一类的迷药,而且屠刚也没有受伤。”郑开山很不甘心地按着刀柄,言下之意,似乎觉得陆恒当日展现出来的“修为”大有水分。
徐贺反问:“那头蛊妖的眼睛又该如何解释?在场近百号人,看得清清楚楚。”
“……”郑开山把刀柄攥的更紧了,却无言以对。
“这年轻人……绝不简单!”
徐贺正色道:“我们的目标是他青山郡的两百亩优质灵田,谭掌柜只是让我等过来试探一二,无需搞得太僵。”
“再说了,打狗也得看主人,人家背后有张江撑腰,而张江的靠山又是刑部局的尚书马有道,因此,这位陆老板有别于万宝行的其他供货商,与其跟他正面冲突,倒不如暗中对他的灵田下手。”
徐贺嘴角露出一抹狠笑:“他种植的两百亩黑月草马上就要成型了……”
“我今晚就带着几名兄弟,骑着马把他的灵田从头踩到尾。”郑开山似乎找到了发泄的途径,嘿嘿直笑,脸上的刀疤更加狰狞。
徐贺又骂了一声莽夫,外加一声蠢材。
你要不是谭掌柜的外甥,老子都懒得带你出来公干,真他妈丢身份。
“郑兄弟,那可是两百亩黑月草啊,三品灵植,毁掉了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徐贺耐着性子规劝:“这姓陆的眼下孤家寡人一个,咱们不能痛下杀手,要不然他的家业就要被官府接收了。我们应该慢慢地施加压力,逼迫他贱卖家产,至于这位陆老板的武道修为是高还是低,找人一试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