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道侍儿心中所想,上官谦只是冷冷看了一眼侍儿,清清淡淡说着﹕“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不该管的事,就不要管。”清清冷冷,像是谷内的风般,却带给侍儿心中无尽的寒意,侍儿知自己冒犯了上官谦,忙跪了下身﹕“侍儿知错了,求主子原谅。”
上官谦望向外面,各处早已点亮了灯火,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记得准备些小伊喜欢用的膳食,她今晚吃得极少,晚间怕是会饿的。”说着,也不待跪在地上的侍儿,自己便往外面走了出去。留下侍儿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发着呆。
侍儿自幼便一直跟着上官谦,服侍了上官谦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见过上官谦对一个人这么的上心,就连那躺在冰床上的人,上官谦也没有对小伊这般的上心,这样下去,若是小伊想起了从前,还真的不知道主子到底会不会放手。看着现今的上官谦,侍儿想起了从前老谷主一直念叨的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侍儿已经不知道这样下去,主子会不会重蹈老谷主的……想着那年年幼的自己所见的一切,侍儿不禁有些害怕,再也不敢想了下去,晃了晃脑袋,立了起身,忙小跑着追上上官谦。
小伊坐在画舫上,一直东张西望的,莺儿服侍了她这么些日子,还未曾见过她这么开心的时候,也跟着傻傻笑着的小伊笑了起来,其实,她在无埖谷内这么久,还真是第一次看到主子会这般笑着,也许,小伊小姐并不是如侍儿说的那般是个祸害,最起码,小伊小姐可以让主子这么放下心防笑着。莺儿想着,见侍儿有些暗沉着脸端着食盒掀起珠纱走了进来,莺儿想着,里面应是小姐喜爱的甜食了吧,便走了上前,对着侍儿行了礼﹕“侍儿姐姐,给我吧。”
侍儿一进到画舫正好看到上官谦一直盯着笑得有些傻气的小伊,心中不觉一阵恼烦,结果莺儿走到自己跟前,笑着对自己说着,而后便从自己手中接过食盒,侍儿将满腹的怨气泄向莺儿,狠狠瞪了莺儿一眼,有些不好气将食盒递给莺儿,到底还是训练有素的丫鬟,即使再怎么生气,还是会时刻提醒自己的仪态,只是可怜了那莺儿,被侍儿这么一瞪,左思右想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哪里做错了,苦苦纳闷了许久。
上官谦打开折扇轻轻扇着,有意无意看着远处的风景,再转身看看那吃着糕点吃得开心的女人,看着,心中忽然觉得,有时候,简单,何尝不是一种不可多得的幸福呢?小伊只是静静吃着难得可以得到的糕点,抬眼望着上官谦傻傻笑着,这一笑,倒是让上官谦的心中生了难言的情绪,很奇怪,奇怪到让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合上扇子,有些自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正想着和小伊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她此刻放下了糕点,傻傻趴在窗前,望着远处,似乎发现了什么,足以让她忘了手中的糕点的美味。上官谦一时倒是好奇,这丫头,一向都是嗜甜如命的,好不容易才让她吃这些甜食,怎的此刻会忘了那难得的美食。一时也起了好奇,站了起身,顺着小伊的眼光望去,顿时脸上冷然一片。
原先伺候在上官谦身后的侍儿见主子这般模样,心中一惊,也望了过去,见无意间,这画舫竟是到了那地儿,心下对那船夫一阵恼怒,正想转身去那画舫底层找那船夫好好训诫一番,谁知上官谦却恢复了常态,叫住了侍儿,喃喃自语﹕“许真是注定了的。”侍儿耳边听着上官谦话语中一阵无可奈何,也只得默默退到了上官谦的身后,不再开口说话,到了这地方,主子心中,怕是不好受的。
莺儿怕小伊吃太多的糕点腻了,走了出去,准备了解腻的茶盅回来,进到画舫上层后,总觉得这其中主子和侍儿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心中一阵纳闷,想着自己小小一名侍女,主子们的事还是少管为妙,想着,笑着端着茶盅到了小伊的身边,正想将手中的茶盅递给小伊,却无意间看到了那渐行渐近的景物,心中吃了一惊,手中的茶盅顿时失手摔倒了地上,顿时成了几瓣。
莺儿自知犯了大错,惊慌失措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奴婢知错。”即使跪在地上,莺儿也能感受到满室的冷凝,后背不由自主沁出了一层薄汗,额鬓间的发丝因为汗水的关系,黏成了一缕一缕的。
小伊自莺儿不小心打碎了那茶盅后便转回了身,看着莺儿跪在地上那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影,莫名地感到一丝的难受,好像……好像,也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对自己百般照顾的,可是,那个人……到底是谁,她真的想不起来了。忍着即将发作的疼痛,小伊蹲到地上,双手放在莺儿的肩上,扶了扶她,却见她还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这时,小伊才想起,原来,莺儿真正的主子,还是上官谦,她,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罢了。
想着这些,小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揪痛,而后抬起头,笑得一脸纯净,望着那深思中的上官谦,“不过是碎了个茶盅,你倒是让莺儿起身吧。”
那声堪比山谷中黄莺的歌唱时的声音,带着一种与身俱来的软软糯糯的腔调,硬生生将上官谦从那段令他心颤的回忆中回了神,见那蹲在的地上的人儿望着自己的眼眸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埋怨意味,让上官谦自认为早已经死去的心不可抑制的颤抖。直至多年后,上官谦每每想起,自问自己到底在何时因为这傻傻的小丫头丢了心时,上官谦总不能得到答案,即使终其一生。
上官谦见小伊有些不满的眼神,淡淡对着跪在船板上请罪的莺儿﹕“起身吧,本主还未到那地步。”说着,盯着那抚着莺儿起身的身影,只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便可让她开心到笑得灿烂,想想,上官谦有时候对这个傻傻的小人儿有着些许的嫉妒。也许,她,不失为一个人选,毕竟,离那个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而那个人,至今仍是卧床不起,药石无灵。
上官谦若有所思的盯着小伊,将手轻轻举了下,侍儿见上官谦这般的动作,忙凑近上官谦﹕“主子。”上官谦放下了折扇,在侍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而后神色无常走进那正兴趣盎然盯着前方景物的人儿。留下侍儿一脸的不可置信,不一会儿,便又恢复正常,既然是主子的命令,那自己便遵守吧,主子,他,心中必有过一番计较吧。
上官谦靠近那正笑着追问莺儿有关前方那越来越近的景色的人儿,而莺儿早已经因为那些问题,吓到苍白着一张小脸,却不敢放开和小伊说些什么,毕竟,那个地方,是上官谦心碎的地方,是上官谦埋葬了自己心的地方,他又岂会让人明了那么多,换言之,为了触碰到心中那一片的伤口,上官谦用了一定的计谋让无埖谷中一些不明其中缘由的人从此不再来到此地,一是自己下了禁令,另一个原因,怕是因为那自己让人传播下去的传闻吧。
上官谦目光落在小伊今日梳着的发髻上,盘好的发髻上面垂下来的银铃,倒真是别出心裁。上官谦摆了摆手,退下了那一脸苍白的莺儿,看来,这个婢女,是该让侍儿多调教调教了。上官谦淡淡笑着询问着那正一脸好奇的人儿﹕“想到那上面看看吗?”
上官谦那带着磁性的嗓音在小伊的身后响起,小伊听着那悦耳的嗓音,心情不错,转了身,点了点脑袋,笑着对上上官谦那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眸,心中那根弦却在触到这双眼眸的时候,生生拨动了,小伊忽然很想知道,上官谦若是在额间也带上那宝石的发带会怎样……红色宝石。她有些懊恼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怎般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呢?
上官谦看着身边那正一脸懊恼敲着自己脑袋的人儿,知道,她定是又有什么事情触动了那尘封的记忆。上官谦淡淡笑着,伸手握住了那双小手,软软滑滑的,像是没有骨头般,握在自己手中,上官谦有那么一刻,害怕自己手中的薄茧会弄痛了她。看着那张傻呆呆盯着自己的脸庞,好一张倾城绝色的脸庞,她的生命中,那失去的片段,上官谦并为参与进去,但,剩下的这些时日,上官谦忽然有着一股自私,有些不愿她会想起那些记忆。
小伊笑着对上官谦﹕“那里是什么地方?好美。”她忽然好想到那里去看看。在夜幕中,那一片淡淡发着紫色光亮的地方,让她好生好奇,抑制不住心中对那里的渴望。似乎,她对紫色的东西,总是有着一种让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着迷。
上官谦打开折扇,坐在了小伊的身边,望向那越来越近的地方,“那里被称为“幻蔷”,是隶属于无埖谷的一个小岛”说着,停顿下来,看了看正听得入神的小伊,上官谦继续说下去﹕“之所以被称为“幻蔷”,是因为,这所小岛上,有着成片成片盛开的紫色蔷薇花,全年不曾凋谢,更是在夜间,发出了引人的淡淡光芒,像是幻境般让人痴迷,所以才得此名字。”
小伊听到很是欣喜,对于那即将见到的小岛,心中一片兴奋,紫色的蔷薇花,而且,听着“幻蔷”这个名字,真的很听。小伊笑得水汪汪的眼眸都成了一条线般,盯着上官谦﹕“可以到那上面吗?”她很想,很想到这个所谓的幻蔷上面去看看,看看那满片满片的紫色,没有其他,只是因为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