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绪帝回到乾清殿,独自一人静静站在窗边望着凋零的景色,今年的冬季真是漫长。身后传来近侍的声音﹕“陛下,凤鸣殿传来消息,皇后娘娘甍了。”甍了,谁,好像说的是皇后娘娘,心,在那一刻恍惚觉得很空,刺痛到让他难受,终于还是到了这一天,很想哭,却发现自己早已没了泪,不正是自己逼她的吗?薇儿啊,薇儿,为什么这么些年,你还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真的是错了吗?
恍惚回到了那一年,那年,在父皇为母后庆生的晚宴上,我遇见了十六岁的戚薇,她是太傅的女儿,她的眼神很是纯净,笑得极美,没有其他官宦小姐的做作,有的是一种让人觉得舒心的清新。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即使那时,我已有了我爱的太子妃,但对于戚薇,是不同于任何一个妃子的感觉。
从那次宫宴后,我便每天都寻着各种各样的原因往太傅的府邸,为的,不过是在经过回廊的时候可以见到那个让自己每当午夜梦回的时候都牵挂着的身影。每每都能够听到她如百灵鸟般清脆悦耳的笑声,每当这时候,心中因为朝政的恼烦便烟消云散。很想得到这个女孩,却害怕伤害到她,试着利用手中的权利创造和她在一起的时光,但,她对自己,永远只是仅限于朋友,很是懊恼,却仍不敢强迫她。
在未曾遇到薇儿的时候,父皇曾经说过,盛煌皇族的血液里流着的是对感情的执着,但他更希望的是我可以成为一位合格的皇位继承者,虽然爱着我的太子妃,但我还是无情,直到她的出现,我才开始明白父皇的话。
我是盛煌王朝的太子,无数的女人渴望成为我的妃,如果在之前,我会如游戏般接受着她们,看着她们为了争宠而上演的每一出闹剧,觉得这种生活可以为我单调的生活增加一丝趣味。但之后,我想的,只是如何才能够得到她的心。戚薇是个很独特的女子,她要寻找的不过是爱她的那一个良人,我曾暗示过,如果她嫁给我的话,我愿意为了她而废了我现在所有的女人,包括我的妃。她只是笑着摇摇头。
转眼,她的十七岁生日便快到了,我从她的侍女那里打听到了她很是渴望得到天上的一颗星星,在盛煌有一个传言,得到星星的人,可以和心爱的人长久,携手恩爱。恰巧在她生日到来的前半个月,有人上报边陲那里坠落下一颗陨石,我不顾父皇母后的反对,独自离宫赶至边陲,为的不过便是可以送她一份让她惊喜的礼物。
一路上的追杀和长途奔波的辛苦,我都不介意,想的只是可以尽快回到她的身边,但当我风尘仆仆赶回京都,不顾一切换了衣袍想着去见她,在太傅府见到的却是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她,从未对我笑得那般甜……
手中握着那个精致的木盒,顿时觉得失去了它的意义,愤怒,带着一丝挫败感。想要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的步如落了千斤的石块般,根本移不开脚步。爱着一个人,如果得不到,也许便是恨了吧,却还是恨不起那个永远笑得像是太阳的女人。就在自己为了这件事而置气的时候,我遇见了她的妹妹,戚蓉,那个也很喜欢笑着的小姑娘告诉我,她可以帮我得到她的姐姐,我看着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眸,我信了。
戚蓉果然真的是每日都派人将她姐姐的一举一动都汇报予我,我也费尽心力希望可以让她的心中有一个我。但还是没用,那一晚,我心情极差,一个人将自己关在房内饮酒,酒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我暂时没了心中的伤痛,恍惚觉得她便在我眼前,很是真实,不敢置信抱住她,最后的最后……清晨在房内头疼欲裂的醒来,想起昨晚真实得可怕,心中一片窃喜,难道?望向身边的人,沉了下来,是戚蓉,即使她们姐妹两个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但她便是她,戚蓉是无法比得上她的。我果真是醉得厉害才会将戚蓉当成是她。
后来,我成为了盛煌的王,我利用权利威胁她,如果她不成为我的妃,那么我将灭了戚氏一族。在她怨恨的眼眸中,我并没有难受,有的不过是即将可以拥有她的喜悦。关于戚蓉,是我对不起她,于是在和她的圣旨中,我也将戚蓉封为容妃,正在我兴奋等待着她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戚蓉让人禀报,她竟然想要抛弃全族不顾一切和那个男人私奔。
心中的某一个地方轰然倒塌,对她一直以来的挚爱成为了助长心中魔鬼的养料。我知道戚蓉是爱着我的,我威胁着她说,如果她的姐姐不能进宫的话,那么她,戚蓉,今生也没有资格来到我的身边,而那个时候,戚蓉已经怀有身孕。望着戚蓉惨白着的一张小脸,心中并没有愧疚,是她姐姐对不起我的,不要怨我,更不要怨,她爱上我。
戚蓉果真是将她的行踪和计划都一一告诉了我,虽然眼眸中充满着挣扎,但还是说了。我在他们两人即将经过的山坡上设了伏兵,直到他们到来,我见到了她,笑得很是幸福,依偎在那个男人的怀里,天下第一庄的庄主,居然会为了她而舍弃了一切,但那又如何?将戚蓉作为筹码,引得她咬牙切齿和我谈判,当她离开了那个男人的时候,心中一阵窃喜,这个时机,我又怎么舍得放下。衣袖一挥,无数的弩箭便充那人射了过去。那个男人倒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她凄厉地喊着他的名字……
她成为了我的皇贵妃,但从此,她从未笑过,更不允我碰她,直到她的小腹突显了出来,我才知道,原来……后来,戚蓉将他们二人的计划告诉我的事终还是被她知道了,我站在凤鸣殿外,只听见了她恨恨地喊了声“幺儿,你欠我的,我会让你一一还回来的”
那晚,她求见了我,说只要有戚蓉,便没有她。正巧那时,有个叫璃贤的人的能力很是欣赏,我未想过什么,便将戚蓉赐给了他……
薇儿啊,你觉得自己结束了一切,原先设定的一切难道就会停止了吗?你知道我的答案的,是谁将我变成你口中的恶魔的,我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宣绪帝大步走着,身后的内侍着急跟在宣绪帝的身后,凤鸣殿,真是宿命吗?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宿命了。
凤鸣殿外,宣绪帝有一瞬间的恍惚,刚刚不久,她还在这里面狠狠地揪着自己的衣袍,但现在,她静静躺在那张床榻上,很安静,一点儿也不像她,她一直都极害怕安静的。璃舞在她的身边哭得很是伤心,玄陌瑾一个劲安慰着那哭得几乎肠断欲绝的璃舞。宣绪帝有些冷漠,他的心,早不知在何时已被她伤得麻木,薇儿,你竟真是狠心,但你真的舍得吗?还是你已经累到不想在继续下去了?但我还想着继续呢,怎么办呢?轻轻抚着那张安静的脸庞,多久了,已经记不起到底有多久,她这般安静地任由自己抚着她,指下的细腻,让他很是贪恋。
“我们终还是回不去了,薇儿。”宣绪帝蹙着眉,这般说着,却是看着玄陌瑾,这个孩子长这么大了,虽是心中不忍,但这场游戏,他已经回不了头了。他是盛煌的王,高高在上,他要的,是有和他一样孤独的人,他,不需要一位有血有肉的储君。“瑾儿,皇后的后事交给你主持,朕累了,不想管了。”说完,盯着玄陌瑾许久,而后转身欲离开凤鸣殿。
“您不后悔吗?难道还要一直下去吗?”玄陌瑾终还是忍不住质问着欲离开的宣绪帝。宣绪帝突然哈哈大笑﹕“有趣,不愧是我的儿子,那又怎样,我早已回不了了。我要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瑾儿。”说完,不顾玄陌瑾在自己身后的怒视,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如果知道太多的话,那么这场游戏可就变得太过乏味了。
这一生,薇儿,你说你就像是个笑话,还有那个早已逝去多年的女人,懿儿,你似乎当年也哭着说过,你是可悲的。可我呢?薇儿,我曾经逼着你和我携手感受着身处高处的寒冷,你终还是逃脱了。你们都走了,剩下我一个,那不是很无趣吗?笑话,这个皇宫本身便是个笑话,那些拼命往高位上爬的女人更是个笑话,我们都是可悲的,不怪我的,不是我的错。
回到乾清殿,宣绪帝呆呆坐在龙椅上,手中把玩着那个木盒,呵,可以和另一半长相厮守,结果是什么,传说果然是传说,华而不实,那要它又有何用?使劲将手中的雕刻着镂空兰花的木盒扔了出去,正巧砸在了鎏金的香炉上。守职的内侍总管听见殿内的动静,慌忙小跑了进来,战战兢兢跪了下来。宣绪帝有些不耐,“将那木盒给我扔进香炉里烧掉得了,见了就心烦得很。”
那总管是从宣绪帝还是太子时便一直服侍其左右,对于地上那个精致的木盒,他又岂会不知里面装着的是什么,忙磕着头﹕“陛下,不可啊,这回遭……遭天谴的。”本是没什么胆量说出来的,最后还是说了出来,跪在地上冷汗直流。
“狗奴才,让你扔就扔,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宣绪帝半靠在椅背上,冷着脸。见那总管抖着身子将那木盒扔进香炉内而后便将他重新赶了出去。天谴吗?又有何惧?
春天到了,璃舞站立在皇后的陵墓前面,这里面躺着的,是她的亲身母亲,对于母亲,她是存了私心的,并没有让母亲进入皇陵,她在母亲生命最后的尽头看到了母亲对于皇权的厌恶。对于这事儿,她确实费了心思的,玄陌瑾也并没有阻止她,反而是暗中帮了她,因此,现今皇陵中皇后的棺椁中,其实是空的。丞相爹爹已经离开了许久,现在的他,到底在哪里呢?京都今日的局势,就算她再怎么无心政坛,也感觉到了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