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旗,你对老左有什么看法?”坐在出租车前排的贺江突然转过身来问道。
“大智若愚,扮猪吃虎,心机似海。”贺旗像和熙的春风一样笑了起来,轻轻的说了十六个字。
“噢?何以见得?”贺江有些惊讶的看着贺旗,问道。
“一叶知秋,看看江十一,看看萧潇,就知道左师叔是什么样的人了。或许在本事上,并不是多么的出色,但是一个个都是上等的演员,江十一不是连我都骗过了吗?仅凭这一点,就知道左师叔的手段了。”
“好孩子,真是我贺家的千里驹,老左这个人,本事差了些,但是说起装腔作势,恐怕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他教出的这两个徒弟,别的不行,这一点倒是学的像模像样。”贺江赞许的点了点头,道。
“这是好事,不是吗?”贺旗饱有深意的笑了笑。
“呵呵,不错,这两个孩子,很好。”贺江笑了笑,再也没有说话。
出租车一路直达两人的目的地,玄武区的一套老公房中,这里就是巨子令的所在。
“你们找谁?”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隔着防盗门问道。
“小姑娘,我们是你爷爷的朋友,你爷爷在家吗?”贺江俯下身去,笑着问道。
“哦,爷爷好,爷爷你等一下啊。”小姑娘乖巧的问声好,跑进了房中。
没多会儿,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在小姑娘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他有些警觉的看着防盗门外的两个人,问道:“你们是谁?你们要干什么?”
“周广生?你好,我是老左的朋友,是为了那件东西来的。”贺江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道。
老人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打开了防盗门,将两人请到屋中,又吩咐小姑娘去准备茶水。
“很乖的孩子。”贺旗看着忙来忙去的小姑娘,忍不住夸到。
“呵呵,我家媛媛很懂事的,这些年来,与其说是我这把老骨头在照顾她,倒不如说是她在照顾我。”周广生说起自己的孙女,眉开眼笑,显然很是为这个乖巧的孩子自豪。
“老周,老左说的那件东西,能拿来看看吗?”贺江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
周广生原本充满笑意的脸上表情陡然一变,有些难为情的看了看贺江,地下了头,犹豫了半天,将手中的茶杯拿起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在手中,如此反反复复数次,才抬起头来,支支吾吾的说:“东西在我这,只是,只是我想要笔钱。”
“多少?”贺江毫不犹豫的马上问道。
“一百万,可以吗?”周广生低着头,声音低的像是蚊子的哼鸣,只是握着茶杯的手,不住的颤抖着。
贺旗轻轻的叹了口气,听到那叹息,周广生手一抖,茶杯中的茶水洒了一手,他抬起头来,几乎是祈求着问道:“八十万,行不行,求求你们了,我,我需要这笔钱。”
“一百万,没有问题。”贺旗悄悄的拉住了正要说话的贺江,一口答应了下来。
“你答应了?”周广生难以置信的看着一脸从容的贺旗,惊声问道。
“媛媛还小,以后的路还很长。”贺旗不置可否的淡淡说道。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广生有些紧张的看着贺旗,脸色已经变的苍白。
“周爷爷,你太瘦了,瘦的不像话,还有,你的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头上没有头发,家里还有很浓的中药味道,我听说,做化疗的同时,还要吃些中药养养身体,是这样吗?”贺旗小心的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没多少日子了,医生说,还有一年。”周广生眼睛一红,瞥了一眼坐在内室中看电视的媛媛,已经是面如死灰。
“不知道周爷爷打算怎么安排这一百万,一个小女孩,有这么多钱,有时候,不是什么好事。”
周广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媛媛父母死的早,那些亲戚,不提也罢,我想找个好点的孤儿院……”
“那就好,一周之后,我们会带一百万来,不过,我想看看那样东西。”贺旗说道。
周广生点点头,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内室,贺江皱皱眉头,指着沙发上的点点血迹,悄声对贺旗说道:“他的腿受伤了。”
“看来,周广生的麻烦,不只是癌症这么简单。”贺旗叹了口气,摇摇头。
“看看,巨子令,好东西啊。”周广生递过一块乌黑如印的东西来,说道。
贺江接过那巨子令,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身躯竟然不由的颤抖起来,他轻轻的抚摸着那乌黑的巨子令,指尖划过那墨色冰冷的黑色印章,像是抚摸着久违的孩子一般。
“这就是巨子令吗?”贺旗失神的看着那乌黑的方印。
“老周,你怎么知道这是巨子令?你又是怎么得到的?”贺江突然转过脸,置疑地问道。
“我是个老会计,当年一时迷了心窍,打起了账目的主意,三千块钱,判了三年。”周广生有些自嘲的说道,“里面有个狱友,也是个老伙计,临死前交给我的,他说,这样东西,迟早会有人来拿的,这名字,也是他告诉我的,我找人看过,墨玉,虽然不是上品,也值个十几万,这些年来,不管多窘困,我也没打过这东西的主意,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了。”
“如果,如果你没等到这个人怎么办?”贺旗问道。
“还有媛媛,媛媛之后还有她的孩子,不是吗?”周广生笑笑,毫不在意的说。
“谢谢。”贺旗低下头,无比恭敬地对周广生说道。
“我知道,我这样做,有些卑鄙,只是,我需要这笔钱,我的孩子已经不在了,但是我的孙女,我想让她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开心,快乐的长大,虽然,虽然我已经看不到这一天了……”周广生有些呜咽的说道,浑浊的眼睛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谢谢你,暗墨永远都会记得这份恩情,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如果有用的着的地方,请不要客气。”
“暗墨,这是暗墨巨子令?你们就是暗墨的人?”周广生失声叫道。
“正是,这巨子令,正是我父母的遗物,这位,是我的爷爷贺江,暗墨第二代巨子。”
“你,你是铁索横江?”周广生指着贺江,吃惊的问道。
“呵呵,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还有人记得我。”贺江自嘲的一笑,脸上却带了几分得色。
“你不记得我了吗?”周广生指着自己问道。
贺江微微一愕,仔细的打量着周广生,半响,吸了口气,指着周广生说:“你,你是那个被人骗光钱的阿生。”
贺旗不解的看着两个激动无比的老人,呐呐的问道:“爷爷,你们,原来认识?”
“当年我在广州,遇到两个捡包的,说要和我平分,那个时候我还是个愣头青年,哪里知道什么深浅,看着那么一包钱,只知道自己走了大运,傻不拉几的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们,谁知道那包钱除了上面几张,都是白纸,我走投无路,在桥底下哭,就遇到了恩人,他帮我取回了钱,当时我想谢谢他,请教他的姓名,日后好报答,他只告诉我自己是暗墨贺江,就走的无影无踪了,我多方打探,也只得到了一个铁索横江的外号,想不到几十年下来,竟然在这里遇到了。恩人,我找的你好苦啊。”周广生说罢,竟然扔了拐杖,挣扎着要下跪。
“别,别,老周,你这是干什么,小事,小事。”贺江搀扶着周广生,脸上尴尬极了。
弄明白前因后果的贺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两个老人加起来都要一百三十多岁了,却像两个孩子一样较真起来,一个硬要跪,一个硬要扶。
“周爷爷,你的腿有伤,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但这大礼,我们却是受不起,还是免了吧。”贺旗摇摇头,走上前去,和贺江一起把周广生按在了沙发上。
“恩人,这钱,我不能要,巨子令,你们拿走好了。”周广生突然说道。
“老周,你这是什么话,一码归一码,钱你拿着,这巨子令,你帮我们保存了这么些年,一些辛苦费总是要给的,何况还有媛媛。”
周广生喉结微微动了几下,张张嘴,摇摇头,终于长叹了一声,所谓英雄气短,有时候并不需要真的发生在英雄身上,气短这个词,却更适合普通的百姓,比如,周广生。
“这笔钱,我们还是有办法的,老周,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过,你的腿又是怎么回事?”贺江看着周广生腿上渐渐扩散的血红色,皱着眉头问道。
周广生一愣,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都是这病惹的祸,我想留点钱给媛媛,就相信了民生银行一个投资经理的话,把这房子做了抵押,把钱交给他投资,半年下来,亏的连三成都没有剩下,我交不出贷款的利息,银行就要把房子收回去,我去找他理论,却被他打了一顿,伤了腿脚,如果再交不出钱,连这房子都留不下了。”
贺旗皱皱眉头,问道:“周爷爷,怎么半年就要收房子,这里面,是不是有问题?”
“那个畜牲,哄着我在合同上签了字,那份合同,就是半年抵押的,我问了别的银行,才知道被他骗了。”周广生咬牙切齿的狠狠说道。
“那个畜牲叫什么?这件事,被我遇到了,就不能不管,这房子,怎么都得给你拿回来。”贺江阴沉着脸,怒道。
“莫长平,玄武区民生银行,投资经理。”透过出租车的玻璃,贺旗玩味的看着路边民生银行的标志,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小子,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贺江乐呵呵的问道。
“我想,这一次,我们可以吃个炸酱,串一串,一定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