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乞丐,这一点,即便是作为中国第一城市的北京也无法避免,王大厨子正是燕郊这一带有名的乞丐头子,在他手下,大大小小的乞丐加起来也有五六十人,这样的势力,就连本地的流氓头子也要客气一番,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没家没口的乞丐,动起刀子来,是不会管什么后果的,去了牢里,反倒有个安生的饭碗,王大厨子在燕郊虽然混的风生水起,却也赚不到什么钱,这倒不是说他一穷二白,五六十人每天上贡起来也有大几百,他能混到现在,并不是靠着什么运气和义气,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货色罢了,那些穿着制服的流氓,才是这燕郊真正的老大,王大厨子每个月定时上贡,一百块钱里面上缴的就有八十块,剩下的那点,真不够他花的,所以,作为燕郊丐帮的老大,王大厨子穿的也不咋地,以至于他带着几十个手下站在含山路燕郊百货门口的时候,几个老街坊差点惊掉了眼球。
“这是王大厨子吗?”一个镶着金牙的老头忍不住戳了戳身边的老伙计,问道,王大厨子大家可是天天能看见,平时他最好的衣服也不过是套李宁的运动装,就是脚上套着双布鞋,有些不伦不类,可是今天,王大厨子居然穿了西装,虽然看着不是什么好货色,可也是几百块钱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几十个看着面熟的乞丐,都是这副打扮,一时之间,颇有点港台黑社会的感觉了。
“这些叫花子怎么一个个人模狗样的,那头发,得抹了多少油啊?”那老伙计也是暗暗吃惊,压着嗓子说道,乞丐是不修边幅的,越是邋遢,越能显得落魄,这样才能从好心人那里拿到钱,所以平日里从王大厨子往下,没有一个干净人,然而现在一身黑西装的乞丐们,头发也像是刻意打理过,还做了发型。
“老子发财了,懂不懂?”两个人正七嘴八舌说的热闹,冷不丁一个小乞丐从一边蹦了出来,得意洋洋的说道。
“哎呦,贾大牙,你是要吓死我们啊!”金牙老头拍着胸口,长长的吸了口气,这贾大牙有两只大牙,老家是湖南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燕郊做这份很有钱途的职业,湖南人爱吃槟榔,在燕郊,也只有金牙老头这半个老乡会进上这么一些,所以两人倒是有些交情,见贾大牙喜滋滋像捡了钱的样子,金牙老头情不自禁的奇道:“贾大牙,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一个个都跟黑社会一样啊?”
“金大爷,这就叫否极泰来,上次张九毛给我算命,说我命中注定大起大落,这不机会就来了吗,咱们东边不是有片烂尾楼嘛,这次来了个大东家,给买了下来,缺点保镖,就请了我们,不光好吃好喝,还给买了这身东西,从今天开始,我贾大牙就不是乞丐了,是正正经经的保镖,金大爷,我发达了,这槟榔,可是想要多少要多少,今天我可要吃个够!”
“吃吃吃,吃死你!”金牙老头见这小老乡有了着落,也为他高兴,拿起个袋子,装了十几颗,塞了过去,说道:“就算金大爷送你的,小子,可得好好干啊!”
“你们保镖就保镖吧,干嘛往这站啊,怪吓人的。”金牙老头身边的老伙计跟着笑了一阵子,见街头的人越聚越多,都是清一色的黑西装,油光头,不由的有些担心的问道:“那个老板不是要你们来闹事的吧,咱们这老街坊的,砸坏了东西可不好啊。”
“闹什么事啊,绝对不闹事,人格保证,我们大厨子哥你还不知道,最怕事的一个人。”贾大牙笑了笑,摇着头说道:“今天有个贵宾过来考察,我们这是迎宾来了,一会鲜花就送到,到时候完事了,我送你一把,插在脑门上,光鲜的很。”
“去去去,你这小子,净说混话。”那老伙计得了贾大牙的保证,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这是下午一点五十五分的燕郊含山路,春日下午的阳光,温暖而又慵懒,一阵暖风吹过,裹着街头人们的笑声,向天际飘去,张小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深深的吸了口气,拨通了张九毛的电话,从东三环CBD建外SOHO的公寓,到燕郊,如果不堵车,也只要半个钟头,燕郊最有名的上上城在北京扑天盖地的地产广告上总有这三十分钟的醒目字眼,可明白人都知道,所谓的三十分钟,说的可是时速一百公里的高速,张小山接到电话的时候,正是一点二十五分,除去取钱的时间,他只用了二十分钟,就来到了这里,所付出的代价,则是接二连三的违章,那高速上的相机,有几次差点闪花了他的眼睛。
“一路向西,含山路西首,那里,你会看到你的爷爷,哦,对了,要提醒你一句,那里有个加气站,好像今天生意不错,堆了不少煤气罐,只是刚才似乎有个人不小心点着了什么,一分钟后恐怕就要烧到那里了吧,如果不想你爷爷变成烤全人,你有一分钟时间,记住,只有一分钟,一分钟后,多少钱也换不回你爷爷的命。”电话中传了女人戏谑的声音。
“你,你……”张小山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发抖,他突然有一种感觉,对方想要的似乎并不是那三百万的赎金,而自己就像那猫儿面前的老鼠,一直在被对方玩弄在掌心之中。
“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张公子,你可是要快一点哦。”女人笑了笑,挂断了电话。
“开始吧。”燕郊百货三楼的镜子店中,李撞抬起头来,眯着眼睛向窗外望去,张小山黑色的奔驰渐渐的出现了在视野之中,而道路两侧,也挤满了形形色色的行人,有些是衣着统一的王大厨子等人,有些则是一时好奇,凑在一边看热闹的行人,李撞脸上挂着同情的笑容,转过了身去,说道:“他已经来了,你的镜子,可以出场了。”
“比我想象的还要遭。”郝连依依叹了口气,将镜子慢慢的推到早就测好的位置,往楼下看了一眼,低声说道:“我本来没想要这么多人死的。”
“好像,那个人也很讨厌看热闹的人吧,说起来,你倒也没错,希望下辈子,他们会记得,自己曾经因为好奇,而送掉了一条命吧。”李撞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将镜子微倾,这是燕郊春天中午一点五十六分的阳光,在三月末的这些日子中,最好的阳光总是出现在一点四十分到两点二十分,那时候,绚烂的阳光照在镜子上,反射出去,几乎可以媲美大功率的强光灯,即便带着墨镜,也会觉得一阵头晕眼花,随着镜子的倾斜,一束明晃晃的光束会聚在含山路的街头,渐渐的移向了含山路右侧的车道,而在那里,张小山的奔驰不住的发出一阵阵的轰鸣,疯狂的奔驰在马路之中,半开的车窗中,人们依稀能听到张小山歇斯底里的喊声,那是绝望而又愤怒,哀伤而又悲凉的,最后的吼声。
黑色奔驰如同一道黑色的流星,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绝尘飞驰,而那束银白的光芒,则像是吞噬一切黑暗的剑光,眨眼间,淹没了流星的暗光,下一秒,人们睁开眼睛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发出震天的尖叫呼唤,失去控制的奔驰,如同脱了缰的野马,一头扎进了路边拥挤的人群中,躲闪不及的人们,在这流星和剑光的交错下,血肉横飞。
“真是一场好戏。”李撞深深的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郝连依依,正要再说点什么,却猛的瞪大了眼睛,一条红幡从天而降,突然遮住了窗口,明烈的阳光穿透了红幡,映在他的脸上,妖媚如血,一时间,诡异至极。
“快点动手!”李撞脸色一变,抄起手机,气急败坏的吼道,这突如其来的红幡,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原本的计划中,是没有这一幕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抢在他们前面,动手了。
“门主,人已经不在了!”几分钟后,手机中传来了一个阴沉的男声。
“怎么可能?”李撞愕然的愣在了那里,难以置信的说道:“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跑的掉,这么多人在附近,难道都是木头吗?”
“门主,是警察,出事的瞬间,就有一个警察从路边冲了出来,我们赶到的时候,张小山已经被那警察带走了!”
“警察?你们不是说,附近五分钟的路程内,没有一个警察吗?”李撞长长的吸了口气,强压着内心的怒火,一字一句的问道。
“门主,那个人,那个人是个便衣,他有警徽,有手铐。”
“你们……”
“不用再说了。”郝连依依一脸倦容的摇摇头,向李撞使了个眼神,缓缓的说道:“也好,反正被谁带走,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我们要的,只是那个秘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