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输奇,四季堂堂主者也。手下高手如云,性情神秘莫测,令人闻风丧胆。其常带面具而不见,相传乃其母关风霞生前所命,以免为人所害。
公输奇以为,天下殴暴,大多由男起,若无男善暴者,几可安一生。德才兼备者中,更信女之忠,然交善暴者之女不可为之事。其性冷淡,信奉法家,但不求苛政,且其以为身之贵贱由功之高低而定,功愈高身愈贵,功愈低而身愈贱,而弗虑出身,其不害不犯己之人,而辱己者必加倍惩之。
公输奇无性、情之欲,亦无同性之癖,而与夫潜默情笃且密。一日,夫潜默谓公输奇曰:“吾闻君之手下有一人名为秋蝉,常自饰致陋,相者谓之曰:‘能识姑娘美貌者必尔夫也。’而沈消灾识之曰:”美哉!其目俏丽,其面玲珑,蔽之者盖尘垢乎!竟无人能识,惜乎!’乃净其面,曰:‘今日之后,无人伤尔。’于是往密,而今不遂。”
公输奇色愠,曰:“子何言此二人?”夫潜默曰:“皆君子也。”公输奇曰:“沈消灾窃我龙符,何谓君子?”夫潜默曰:“夫龙符,在太华山上,其先得,怎肯谓窃。”公输奇曰:“然吾先知之。”夫潜默曰:“其失主久矣,先得者自为主人,君何不问其得龙符何用?”公输奇曰:“岂非财乎?”夫潜默曰:“然君何义?”公输奇曰:“招吾名也。”夫潜默曰:“君有用处,其亦具有用处,然其之用处似甚之君。”公输奇问曰:“怎甚?”夫潜默曰:“君有所不知,昔日我不慎为贼人所掠,贼首谓:‘谁欲救夫潜默以龙符易之。’故沈消灾冒死前得,然后易之,吾方得救。”公输奇曰:“既为贼人,怎肯易?”夫潜默曰:“恐天下笑。”公输奇曰:“贼人亦顾其颜乎?”夫潜默曰:“此乃颜尚未丢尽之贼,其罪恶多端,恐一日昭于人世。”
公输奇曰:“吾莽矣,若非子告,几害沈消灾矣。虽然,秋蝉为我谋事,不可与之,弗则误我大事。”夫潜默曰:“子何不降沈消灾乎?”公输奇曰:“其焉能真降?”夫潜默曰:“吾愿明其大义,晓其事理,使愿诚归。”公输奇曰:“若如此,吾愿让位于子。”夫潜默曰:“吾不欲君之位,但愿为君效力。”乃去。
春露私谓公输奇曰:“夫潜默之意,盖欲全沈消灾而屈主上。”公输奇曰:“汝何以察之?”春露曰:“敢问夫潜默与沈消灾处之时久,还是与主上处之时久?”公输奇曰:“自是与他久。”春露曰:“臣惧其有逆反之心,故冒死敢谏。”公输奇曰:“吾以派梦蝶入内,定有细作。”春露曰:“夫潜默才识过人,此事不能瞒久。”公输奇曰:“虽然,吾于夫潜默之交,非下人所能议。”春露曰:“臣自无伤夫潜默之意,但请主上勿许其之求。”公输奇曰:“许之又如何?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春露曰:“恐那时防备晚矣。”公输奇曰:“汝何太轻我?夫秋蝉,虽不欲害沈消灾,心实忠于我,今见沈消灾无事,必不许其。”春露曰:“属下愚钝,还请主上恕罪。”公输奇曰:“汝忠心可嘉,纵有逆耳之言,无妨。”春露曰:“谢主隆恩。”
夫潜默见沈消灾曰:“我已为子解冤,公输奇暂无害子之心,吾知子之思秋蝉心切,故为子谋,称愿使子归公输奇。”沈消灾曰:“何不与我先议?此人老谋深算,不过暂取君之信也,勿过信之。”夫潜默曰:“然秋蝉则何如?”沈消灾曰:“本宜从长计议,然君擅为,已毁局。”夫潜默曰:“居四季堂愈久,观其愈多,知其愈多,只望子肯否低人一等。”沈消灾曰:“与虎谋皮,惧乎?”夫潜默曰:“不惧。”沈消灾曰:“既如此,子再往之,称先许吾与秋蝉成亲,然后再归。”夫潜默曰:“善。”
夫潜默谓公输奇曰:“吾观沈消灾并无效忠之意。”公输奇问曰:“何以见之?”夫潜默曰:“其称若许秋蝉与之婚方可归之,故知之。”公输奇问曰:“请细说。”夫潜默曰;“若真愿效君,应先归而请之,今不归而先请,乃知其未有归意。”公输奇曰:“其思秋蝉心切,不责也。”夫潜默曰:“夫其人太过自大,吾素知秋蝉无意嫁与沈消灾,只不欲害其人而矣。”公输奇心惊而强镇之曰:“何知?”夫潜默曰:“请秋蝉与言,君一问即知。”乃出秋蝉,公输奇问秋蝉曰:“汝之心与谁?”秋蝉曰:“恕臣不敢直言。”公输奇曰:“但说无妨。”秋蝉曰:“臣之心实与夫潜默。还请恕罪。”公输奇曰:“何罪之有,秋蝉不愧好眼光,不知夫潜默何义?”夫潜默曰:“吾素仰慕秋蝉久矣,若君允之,吾愿与秋蝉成亲。”公输奇问秋蝉曰:“子肯嫁与夫兄乎?”秋蝉曰:“愿。”公输奇曰:“既然如此,吾将择一黄道吉日,以成子二人之婚也。”
夫潜默与秋蝉相敬如宾,夜同床和衣而宿,而未有肌肤之亲。居二月,秋蝉谓夫潜默曰:“言而不信,其可乎?”夫潜默曰:“亦由其时,若要盟,可不从。”秋蝉问曰:“则君可受?”夫潜默曰:“我子寻其门,无人挟我,自不受。”秋蝉复问曰:“一人可同怀二人乎?”夫潜默曰:“不伤二人,何不可?子若不释怀,尽可去,吾不赴。”
沈消灾婚夫潜默与秋蝉之婚,郁郁不闷,其妹沈静宜曰:“兄何以至此?”沈消灾乃来梦蝶曰:“子问之即可知之。”梦蝶已侍沈消灾久矣,乃谓沈静宜曰:“吾常于路择一喜讯,言夫潜默与秋蝉以于四季堂成婚。”沈静宜问:“喜讯何在?”梦蝶乃出而示之,曰:“此下有四季堂堂主公输奇亲笔,又有四季堂龙文印记,万真不伪。”沈静宜曰:“莫非夫兄之助乎?”沈消灾曰:“何助乎?是不知好歹也。”沈静宜曰:“兄若不信,数日吾将亲自访之。”沈消灾曰:“不必,夫潜默若真心欲友,必往。”
秋蝉面见沈消灾,欲与诀,沈消灾不听其释,抱其入家,复用枷锁拷其双手于柱,以防其遁,复为其备肴,将喂食,秋蝉谓曰:“吾可自食也。”沈消灾乃去枷锁,秋蝉摔碎其盘,曰:“非礼也,吾不从。”乃循门而去,沈消灾亦出门,然已不见其踪影。
春露谓公输奇曰:“秋蝉遁,乃夫潜默所释。”公输奇谓夫潜默曰:“子今何解?”夫潜默曰:“夫心不从,留身何用?况何以一女子介吾二人之心,纵乃吾过,亦惩自君,与无辜者无干。”公输奇曰:“夫潜默所言极是,区区一女子介吾二人之心,秋蝉之遁非子过也。”春露谓公输奇曰:“吾与秋蝉情同手足,素知其心,若非他人挑拨,不至于此。”公输奇曰:“若受挑拨即遁,留之何用?”冬雪谓之曰:“吾敢以命相担,秋蝉去而必返,此去必有殊情也。”公输奇曰:“汝命不贵矣!何必担之?不可有下次。”久而秋蝉归,谓公输奇曰:“吾欲以释由于沈消灾,告其死心,而勿再扰主上,其不听吾由,又欲非礼于我,足知其品性。吾素负主上,请主上惩之。”公输奇指夫潜默谓之曰:“汝负者,非我,彼也。”夫潜默曰:“汝既已归,足见诚心,无罪。”
夫沈消灾与秋蝉初见,秋蝉之心未必不顺沈消灾,后纵嫁与夫潜默,亦有眷恋沈消灾之处,然沈消灾不辨时势,纵性妄为,以致情终,不亦惜乎!而夫潜默自随缘而处,善握时机,而不计得失,看清人情,自正其身,其所得反甚于沈消灾,不亦才乎!沈消灾之眼光、才识未必逊于夫潜默,却以此负之,亦宜戒乎!
数日后,沈消灾之妹沈静宜蒙面见夫潜默,乃解布曰:“兄因君之故,今已出家。君何介之?使吾兄不成眷属。”夫潜默曰:“纵能成,岂不料其险?使心属者受险,其心安乎?且今既不从,何必自寻无趣。”沈静宜曰:“君之命,实吾兄救也,然君忘乎?吾兄常谏君:‘公输奇为人冷酷无情,不可与交,久必祸矣。’秋蝉居此,果能安乎?如此时携彼而行,纵其真许君又如何,总好于此。”夫潜默曰:“不可,公输奇待我不薄,衣食住所皆有所安,今私而去,不智。事已至此,不必再谈。至于秋蝉,吾能虑及周全,还请汝兄安心。沈消灾之恩,吾难以为报。然今所为,迫不得已,请谏其道:‘凡人情,皆顺之而使其弗妄也。’”沈静宜曰:“君今日所言,吾尽可谏吾兄,然吾亦有另言:‘公输奇,虽惩及凶暴,实遁法之人,纵待君不薄,不可长往,弗则祸必至矣。还请君自顾周全。”夫潜默曰:“吾谨记,吾行事自有分寸,还请子勿忧。”沈静宜曰:“定要保重。”夫潜默曰:“子亦是。”沈静宜乃去。
沈静宜既出,夫潜默异之,而自谓曰:“此地如此森严,何得而入之,莫非欲擒故纵乎?”方亦出,入陌道,见沈静宜为夏荷、冬雪两人所围。夏荷见其蒙面,问曰:“尔何人也?”沈静宜见二人亦蒙面,曰:“先告我,吾方告之。”冬雪曰:“吾二人乃四季堂堂主手下夏荷、冬雪。”沈静宜曰:“吾乃夫潜默之妻沈静宜也。”夏荷笑曰:“其人刚娶一人,怎又现一妻?”沈静宜曰:“吾方乃其明媒正娶也。”冬雪曰:“先将其拿下,再听从主上吩咐。”二人欲动手,夫潜默掷一烟雾弹致其遁之,而自束手就擒。
于是夏荷、冬雪擒夫潜默告公输奇原委,公输奇问夫潜默曰:“彼何人也?“夫潜默曰:“彼乃吾母为吾聘之。”公输奇为之松绑,曰:“子既已出手,吾不能留子,请自便。”夫潜默曰:“别前有一书进献。”
公输奇问曰:“何书?”夫潜默方将其所著《冷经》印版自书房献出,而自留原底,公输奇略阅曰:“子来此地,吾规破矣,致下人亦懈,未似昔日尽忠,然此书(指之),方可重立规也。”乃留之。秋蝉曰:“吾既为夫潜默之妻,请随行。”公输奇问曰:“不惧其假妻乎?”秋蝉曰:“亦友也,何惧之有。”方随行。春露恳曰:“请主上挽留秋蝉。”夏荷、冬雪亦求之,公输奇曰:“走矣!亦长矣,非吾所能束也。”春露、夏荷、冬雪等人颇伤感,甚有泣泪者。
夜,公输奇细观《冷经》曰:“此书真吾肺腑之言,夫潜默不愧当世奇才。”又曰:“书中不仅立规甚当,且颇多哲理,用途甚广,非学浅者所能识也。”乃传春露等人使印之,而宫中上下,人各一本,甚有相传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