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吐温大大曾有过参加竞选时,被对手弄了几个不同肤色的孩子扑上台叫爸爸以图败坏其名誉的光辉事迹。
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在心中迅速衡量一番后,我深觉此时此刻宁肯见到一窝子五颜六色的国际儿童跟何决共享天伦,也不愿目睹一个如假包换的炎黄子孙与何决父慈子孝。
然则,天不遂人愿。
眼前的小男孩大约四五岁,肉嘟嘟粉嫩嫩的小模样长得相当招人疼,尤其那漂亮的眼睛秀挺的鼻子,活脱脱就是跟何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大一小摆在一块儿,谁敢说不是亲爷儿俩我跟谁急……
毫无疑问,何决是个身心健康的早已成年的而且性取向绝对正常的青壮年男人。经过这段日子的同居生涯以及数次险些擦枪走火的肉体接触,我完全有理由认定,如果他的贞操还在,那绝对是个奇迹,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就算铁道部的所有大佬们排队一起向马恩列斯毛主席保证,我也坚决不信!
“薛暮是吧?我叫方凌,大决的老乡兼PARTNER。”
握了握主动伸过来的这只手,十指纤纤柔若无骨,我咧嘴微笑:“你好,我是何决的同学兼FINACEE。”
对方看了我几秒钟,忽地一笑,随即转头对何决说了句鸟语。
何决便笑着回了句鸟语。
那个黑发黑眸黄皮肤的男孩也紧跟了句鸟语。
然后,他们就热火朝天的开始一串串往外蹦鸟语……
当鸟人的数量大于人类时,便越发能体现出多掌握一门外语的重要性。
特么的早知今日,我就该发奋学习日耳曼民族的语言特性,而不是揣着不可告人的目的去研究什么雅蠛蝶……
“还是介绍一下吧,小木,这是凌子,我跟她从小玩到大,后来又在德国合伙开了家公司。”何决止不住的笑容里是掩不住的高兴,将一直腻在怀里的小家伙放下,手心轻轻按着他毛茸茸的头顶:“这位小绅士是LEO,我的干儿子。”
方凌笑着对我致歉:“对不起啊薛暮,因为LEO一下飞机就吵着要见大决,所以事先也没通知一声,我们就按照地址直接找上门来了,想给他一个惊喜。不过……”她耸耸肩:“应该不会只惊不喜了吧?”
干儿子?
这个关键词让我头顶的乌云顿时散开一大半,刚想表示一下热烈欢迎的好客之情,LEO忽然上前一步,仰着小脑袋仔细看了看我,然后奶声奶气用生硬的中文喊了我一声:“哥哥!”
我:“…………”
何决和方凌愣了一下,对视一眼,齐齐大笑。
节拍配合得刚刚好,默契十足。就连笑声里那份独属白山黑水间的洒脱恣意,都如出一辙。
我蹲下,严肃地看着一脸无辜的萝卜头:“首先,我是女的。其次,你的干爸是我的未婚夫,所以你应该喊我未来的干妈,去除定语,简称干妈。明白了没?”
萝卜头拧着眉毛听得很认真,然后用更加认真的表情诠释了什么叫做‘鸡同鸭讲’……
后来,被我那充满爷们气息的发型给弄晕了的小家伙终于勉强接受了我的性别,却只肯改口喊我‘姐姐’。
方凌对我解释这是因为LEO的中文太差,暂时无法理解‘干妈’和‘妈妈’的区别,所以无法接受自己忽然之间有了两个亲娘。
我当然表示万分理解完全不介意。
只不过,当看着萝卜头左手拉着方凌右手拉着何决,左边一个娘来右边一个爹,我这个便宜姐姐真是怎么着都觉得别扭……
方凌的一大家子早就移民做了华侨,这次算是阔别祖国多年后的回归之旅,也顺便带着ABC萝卜头看看自己祖宗生活过的地方。
首站便是上海。
得知娘儿俩还没吃晚饭,何决立马跑到厨房亲手捣鼓去了,LEO只用半分钟便和狗叔侄打成了一片,一起追着遥控小汽车满屋子乱窜。
方凌洗了把脸,舒舒服服坐在沙发上,穿着热裤的美腿交叠,长长的卷发挽成一把揽在胸前。
她歪头看着我:“薛暮,你跟我想象中的差不多。”
我下意识回了句:“你倒是和我记忆中的不大一样……”见她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我才回过神来:“我的意思是,何决说……说你是个特别温柔娴淑的传统女性……”
“我怎么觉得,你是在骂我呢?”没待我回答,她便又无所谓地耸耸肩,四下打量着将话题转移:“这房子不错,挺宽敞的。”
我正为刚刚的不知所云懊恼不迭,脑子一抽:“你们如果没订酒店的话,就住这儿吧!”
她看我一眼,答应得毫不犹豫:“恭敬不如从命。”
我真想抡圆了胳膊抽自己……
为了缓解自残的念头,我没话找话:“你老公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啊?”
“大决既然对你提起过我,难道就没告诉你,我是个未婚妈妈?”方凌眯了眯眼睛,缓缓站起,凑到我耳边将声音压低:“那么你是不是也不知道,LEO的爸爸,就是大决。”
几道炸雷在我的头顶争相轰鸣,炸出一堆五颜六色的国际友人漫天飞舞。
正两眼发黑浑身冒烟,又听方凌爆发出一阵爽朗大笑:“大决你说得没错,逗你们家这位真有意思!”
我:“…………”
特么的这种事情能拿来逗人玩的啊卧槽!
“开个玩笑,好妹子别生气。”好容易乐够了,方凌一手擦着眼角一手搂着我,透着股熟稔的亲热劲儿:“而且,我们也不会在这儿做讨人嫌的电灯泡,放心了没?”
有的人就是具备三两秒便能将冲天怒火浇熄的本事,我招架不能,唯有讪笑:“瞧这话说得,好像我不欢迎你们做客似的。”
“那我们就不客气喽?”
“别……”
方凌是个让人很难当真与她生气的女人,甚至很难不去喜欢她。
我想,如果我是个男人或者是个拉拉,一定不出三个回合便会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虽然她今天没穿那件飘飘的白裙,原本的顺直长发也成了如今的大波浪。
何决从来没有对我提及过这对母子,但我的确记得方凌。
自打那年夏天,在他的电脑屏幕上匆匆一眼之后。
有时候,女人也许会忘了曾经恋人的模样,却一定会将每个情敌的长相记到地老天荒。
如果,这个看似与何决之间只存在革命友谊的女人,能够算做是我情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