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大家都离开了,留下一地狂欢的狼藉。
黑板被无情地摘掉,露出了墙皮应有的白,四周被灰尘摩擦成一个永远也擦不干净的黑色边框。我想起了以前常戴的眼镜框,也是黑色,黑得严肃与寂静。只是后来被一个胖同学的大头撑大了,于是换了一个粉红色的,戴上去很像飞天小魔女。
投影幕布的粗糙拉绳无力地悬挂着,像一个老人枯槁的双手。那贴着标语和画的地方,还可以看到胶带粘掉的点点墙皮。
讲台桌上的座位表有被水浸过的褶皱,我偷偷用红色粉笔,在“严枫”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心形。
我想这是我留给他的最后的纪念了。
教室里的陈设该拆的都拆了,裸露出红色的砖与灰色的水泥,还有红色的水渍从墙缝里渗出来。
我想起了失去血肉的骷髅。
散落一地的桌椅,夹杂着大包方便面袋与纸巾的身影,如逃兵一般在其中穿梭。我们摆成一个球门,然后乐呵呵地开始踢球,黄色的充满爱的球,在老班的手里几次死里逃生,练就了一副金刚不坏之身。
射门!
空荡荡的教室,球撞击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赫然穿过耳边,是我们对青春的呐喊。
丢失的过去,无法预知的未来,在这个阳光满满的日子,曝晒着。
“这栋楼就要拆了……高二我们要搬到别的楼了……”我无奈地说。
“是啊,好舍不得呢。”夏小娟说。
我们来到阳台,还是那么的明亮。从五楼俯视学校的大门,人来人往,有的人离开了,新的人又闯进来,就这样循环着,永远不知疲惫。
斑马线像五线谱,在枯燥的日子里演奏着一曲曲美妙的音乐。
抬头看蓝天,有朵朵白云。我看着看着,阳光就刺痛了眼睛。
我们的身影被光线拉长,投射到教室的地上,就像我们斑驳的青春。
二
一年前,我们手拉着手,一起站在这个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大门前。
我是夏小蝉,我拉着的是我妹妹夏小娟。
父母给我们起名字的时候,随手翻了翻宋词,于是苏轼的《水调歌头》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映入眼帘,于是我们两个双胞胎像产品编号一样,永久地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说是双胞胎,可还是有差距的。为了不混淆,我留起了长发,夏小娟剪了一个很流行的BOBO头。我性格内向,她则活泼好动,小时候经常和男生打打闹闹,我还经常会被人当成报复的对象。
中考时我们以不相上下的优异成绩考上了重点高中,心里都激动得要跳出兔子。当我们进入这个如宫殿般豪华的学校,贵族气派扑面而来,我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我们如愿以偿地分到了一个班。我们找了一个中间的位置坐下,一对双胞胎挨在一起,不免会引起同学们的议论。我羞涩地低下头看书,夏小娟仰着头,耳机里传来很大声的歌。
突然,一片阴影挡住了我正看的文字。我埋怨地抬起头,看见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坐在了我的前面,身材颀长,衣服透着淡淡的清香。
我额头皱起的眉瞬间又舒缓了。
“喂,你小子这么高个儿别坐我们前面,都挡住我姐姐看书了。”夏小娟突然冒出一句,很大声。
“啊?”他扭过头,像受了惊吓的猫。
他的五官真是极品,长长的睫毛像弯弯的月亮,大眼睛,高鼻梁,嘴巴张着,还没弄清楚什么状况。
侧脸完美得无懈可击。
夏小娟好像也有点被电到的样子,连忙磕磕绊绊地说:“那个……你长这么高,坐到后面吧,都挡着我们看黑板了。”然后我看到夏小娟的嘴角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
“哦,真不好意思。”他用手挠挠头,仿佛犯错的小孩。他坐到了后面一排,夏小娟的后面。
“你叫什么?”
“严枫。你们是双胞胎?”
“嗯,我是妹妹夏小娟,她是姐姐夏小蝉。”
“真有趣。”
我眼睛依旧看着书,可是耳朵却不自觉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原来他叫严枫啊,长得真帅。我在心里偷着乐。
夏小娟如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点点不舒服。
重点学校就是不一样,大课间,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埋头学习,夏小娟非要拉着我出去散散心,我说我们可是在五楼哎,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我们呼哧呼哧地跑下楼,她指着远处的篮球场,说:“看。”
“严枫啊,看他干什么?”我嘴上说得很淡,心里其实敲起了鼓。
“他可是咱们班的班草啊,你没发现他投篮的样子很帅吗?”她一副花痴的表情。
“哎,你从小就花痴啊,真是,这么大了也不改……”
她冲我吐吐舌头。其实我的心里,是默认了她的话。
三
我看见暑假在这个盛大的夏天张开翅膀,从遥远的天边一直飞向了我的窗户。
我看见往事如一缕烟,香飘飘地从烟囱里袅袅升起,飘向未知的遥远。
我看见我们走出门,一个向左,一个向右,走向不同的世界。
这些都是命运之神安排好的,该是你的,就是你的。
暑假作业摞了老高,我很庆幸没有掏物理和化学的作业钱,我看着夏小娟愁眉苦脸和一对深锁的眉头,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突然就觉得,我们之间仿佛越隔越远。到了高二,就不在一起了:一个走向文科班,一个走向理科班。
一个在安静、沉寂的世界里默默画着属于自己的圈圈,一个在跳动、活跃的世界里奔跑如风。
我们就这样远了。
四
高一刚开学时,我的物理就很烂,上课常常听不懂,作业不会做是家常便饭。由于同学们都先修过,再加上我们学校一向讲课很快,我的物理竟然没有及过一次格。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破了纪录。
可是我学起来虽然吃力,但还是蛮刻苦的。每个中午我都会在学校做题,我环顾四周,看见了坐在后面的严枫。
“帮我讲一下题吧,上课老师说过,但我没听懂。”我扭过头,说话的时候脸不自觉地红了。
“嗯,好。”他笑笑,便接过书来。
他的头发帘垂在眼前,碎碎的,轻轻的。他讲题很清楚,也不是很快,时不时反问我,检验我是否听懂了。
“谢谢哦,我都听懂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哎,我帮你讲吧!”夏小娟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我的面前,用很轻快的声音说。
“昨天你在家不是还说这些题太简单了都不……”我刚要说:“都不惜的让我讲。”她立马大声说:“没有啊,我帮你讲吧,严枫说了很久了也要休息一下了。”
我看看他,他冲我抱歉地一笑。
夏小娟看了一眼题,就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语速很快,我一点都没听懂。
她讲完后,用一种很得意的眼神看着我。
仿佛在说,我很棒吧。
五
断了线的雨,一直在下。这条狭窄的小巷,弯弯曲曲,仿佛没有尽头,一直通向远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衬衫,向她缓缓地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脸,雨模糊了她的视线。有人在轻轻哼着一首歌,也是熟悉的旋律,烟花易冷。
他们擦肩,始终低着头,沉默。然后背对背离开,一个向北,一个向南,越走越远,永远不会有相遇的一刻。他始终没有回头,她停住,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湿了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我从梦中醒来,窗外依旧漆黑。
难得下了场大雨,将这个城市的闷热浇洗得一干二净。
原来忘了关mp3,周杰伦的《烟花易冷》在耳边回荡,有淡淡的悲伤。
凉风吹过,突然就想起了一个晚上,九点多我们依然站在操场上,为比赛而忙碌着,我故意往他那里挪了挪位置。
六
高一的活动很多,秋季趣味运动会又要开始了,令我们这些初入高中的小孩子激动万分。我们班抽到的项目是障碍跑,男女两人一组,按身高排,我竟然和严枫一组。
我拿着翻箱倒柜才找到的一条漂亮的粉色绸带,一路小跑到了操场。
“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粉色?”
“反正我喜欢,嘿嘿。”
我们站在一起,不知道该不该靠近些,彼此感到对方的体温,在这个微凉的初秋显得那么温暖。
我主动往他那里挪了挪位置,然后将左脚和他的右脚并在一起,正准备弯腰系。
“让我来吧。”他突然说。
我愣了一下,“好啊。”我的脸微微泛红,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看着他弯下去的脊背,那么强健有力,如一把蓄势待发的弓。
“好了。”他笑着说。
我看见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我们的腿上,仿佛要飞起来,那么美。
“你真厉害。”我向他竖起大拇指。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体委一声令下,所有的组都开始练习,我们也找了一块空地。
“我的平衡感很差的。”我偷偷说。
“没事,有我在你还怕什么,我的运动细胞可是相当发达的哦!”
他的手慢慢揽住我的右肩,我微微颤了一下,然后也慢慢地搂住了他的腰,并用手轻轻抓住他的衣服。
“那我们开始吧。先慢慢地走,我喊一的时候就迈中间的腿,喊二的时候就迈另一只,知道了吧?”他像个老师一样专业地说。
我点点头。
“那抓紧了啊。”
他的手搂得更用力了,我有些小紧张,死死地攥着他的衣服。
“预备——起。”
“一二、一二、一二……”
我们两个的声音惹来了其他同学的观看,我的脸涨红了。
我们走得很慢,生怕一不小心跌倒了。走了一会儿之后,我们停了下来,回头看看已经走了很远的距离,我们互相莞尔。
“不错不错,继续努力。下面我们快一点,这么慢的话肯定会拖后腿的。”
“好!”我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预备——起。”
“一二一二一二……”
我们两双腿搭配默契地跑着,步子越迈越大,口号也越喊越大声。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和我一样笑着,脸上洋溢着成功的喜悦。
我们一直练。渐渐的天黑了,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地走了,只有几组同学还在奋斗着。
我们丝毫没有感到累,继续迈着步子,沿着操场跑圈圈,我相信我们一定是班里跑得最快的。
“我有些累了,我们坐下来歇会儿吧。”我提议道。
我们并排坐着,离得很近,虽然风一直在刮,可我却感觉不到冷。我们开始聊天。
我们聊小时候的趣事,我说我有一次在楼梯上边走路边跳舞,不小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他说他爬院子里的墙,用棍子将偷他家香椿的小孩打了下去。我们大声说着科比多么多么帅,打篮球多么多么好。
我问他喜欢哪个歌星,他说周杰伦,我说我也超喜欢他的,于是我们就一起唱周杰伦的歌。他的歌有种淡淡的伤感,听罢让人想要落泪。
他说有一天我一定要在KTV唱周杰伦的歌,然后让你听了都落下泪来。
我说好啊好啊,我等着那一天。
歇够了,我们站起来,天已经黑透了。我们不知道时间,在这个空荡荡的仅剩寥寥数人的操场上继续奋斗。
“一二一二一二……”整齐的声音在操场上空回响,好像星星都可以听得到。
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撞了我一下,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面孔,那人却一溜烟儿跑走了。
我一下子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
可怜的严枫被我牵连,高大的身躯像一棵树倾斜,正好压在我的身上,要不是他用手撑住地,估计我就骨折了。
“哎哟,我的腿。”我抱住我的右腿,疼得直咧嘴。
他将带子解开,蹲在我的旁边,问我有没有事。
我将裤腿挽起来,感觉到右膝盖肯定磨破了,用手一摸,竟然流血了。我吓得“哇”的一声哭了。
“上来,”他背对着我蹲下来,“我背你去医务室。”
我抹抹眼泪,乖乖地趴了上去。
于是他背着我,飞快地奔向医务室。
医生给我上了药,他搀着我慢慢出来。
“没事吧?”他急切地问我。
“当然。”我挤出一丝微笑,腿却在发颤。
我看见他额头的汗水,心突然就有些疼。
“睡一觉就好了,别担心。”我轻松地说着。
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出去喝的奶茶,那是最美好的一个夜晚,我看见星星都笑了。
回到家,我闻到了特别却很熟悉的香气,虽然我知道撞到我的是谁,但我没有说,我也不想说。
夏小娟,你就真的那么想让我受伤?
七
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聚会了,过了今天,就要各奔东西了。
我们班注定是要拆成文科班的,像命运安排好了一样,有的人整装离开,有的人坚守阵地。
KTV里吵吵闹闹,大家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仿佛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说。
夏小娟又开始抢话筒了,在我唱得好好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跟着吼。
我已经习惯了。
外面骄阳似火烧,里面寒气吹得我直打哆嗦。我看着大家的兴致都那么高,一点也没有分别的样子,我的心里却发酸。
虽然和大家相处才一年,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说想忘就能忘记的。
夏小娟和严枫几乎是一人一首,完全不顾其他人的感受,好像这里是他们的个人演唱会。
突然,熟悉的节奏响起,飘着淡淡的伤。
是《烟花易冷》。严枫动情地唱着。
那个梦境又出现了。
断了线的雨,一直在下。这条狭窄的小巷,弯弯曲曲,仿佛没有尽头,一直通向远方。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白衬衫,向她缓缓地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脸,雨模糊了她的视线。有人在轻轻哼着一首歌,也是熟悉的旋律,烟花易冷。
他们擦肩,始终低着头,沉默。然后背对背离开,一个向北,一个向南,越走越远,永远不会有相遇的一刻。他始终没有回头,她停住,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湿了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
我的泪早已流淌成了小溪。
我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听着,安静地默默流泪。
他真的做到了。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缘分落地生根是我们。
八
外面又刮起了大风。我不知道为什么,老天爷总是喜欢在我心情很不好的时候起风,明知道我是很讨厌刮风的。你为什么明知道我一刮风就会使劲地流眼泪,还要在我的悲伤无处可逃的时候将我的泪水引出?
我放肆地在大街上流眼泪,像中午在班里一样,在这个寂静的无人的教室。我不必掩住脸,因为没有人看。在我内心最最脆弱的时候,我给严枫发了一条短信。他终究没回。我还是没能止住眼泪。
一年一度的卡拉OK大赛,我满满的信心盼了半年终于盼到了。五月的阳光是那么温暖,照得人皮肤痒痒的。我问夏小娟,我们唱BY2的歌怎么样?她撇撇嘴说,我不想搞组合,我想一个人。
我心里的阳光瞬间失去光亮。
我悻悻离去。
准备了好久的歌,我却在比赛那一天,感冒了。
前一天下着雨,我却因为将雨伞借给了夏小娟所以感冒了。
我瓮声瓮气地唱着歌,我知道自己没希望了,却看见严枫鼓励的眼神。
可想而知,我落选了。
夏小娟顺利进入决赛。
那天中午,我呆呆地趴在桌子上。我的好友唐溪玥帮我买了一个煎饼,我最喜欢的紫米的。我看着这个可爱的女生,扭过头泪就盈满了双眼。
有时候我真的会突然想抱一抱她,假如我是男生,我一定会义无反顾地爱上这个单纯、可爱的女生。
虽然我们活得都并不是很伟大,并没有在人群中有着很扎眼的嚣张,也没有像夏小娟一样在班里呼风唤雨。
但是我相信,我们都是善良的孩子。
坐在我前面的白浩天轻轻地扭过头来,他是一个帅气又阳光的男生。他轻轻地问我:“是不是因为卡拉OK大赛?”
我点头,泪就溢了出来。
他说:“你看我,那天上去的时候,你们都笑了。我知道自己唱得并不好,也跑了很多次调。可是我唱完之后,那天真的很开心,因为我终于有勇气拿起话筒,面对大家。我是唱给自己听的,我感到很释然。其实,我以前是一个很内向的孩子,因为爸妈离婚了,所以更加不爱说话,那个时候什么都不敢参加,总是害怕丢人。后来我决定改变自己,才变成现在这样活泼开朗的。虽然我自己并不是很优秀,可是我敢面对自己了,我敢唱出自己的心声了。你要想想,其实你是很厉害的,只不过那天状态不好,没发挥出来,不然你一定是冠军的。”
他说完后,我的泪水已经将衣袖打湿,他的眼睛里也有什么在闪烁。
我一直哭啊哭的,突然发现在他面前,我也忘记了伪装,我卸下微笑的面具,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在他面前暴露无余。
没有人会注意,墙角寂寞哭泣的女孩。
所以她心里有一个梦,希望能有人拍拍她的肩,对她说——
微笑吧,一切都过去了。
微笑吧,像个孩子一样。
可为什么每次经过公告栏,还会看到那红色的突兀的闪光的“夏小娟”三个字,这三个字在脑海中久久不散,与之相伴的还有严枫陪夏小娟一起在音乐教室练歌的身影。
这次我真的痛了,真的彻底醒了。可是我却怎么也无法变得洒脱。
九
我像打了一场永远也赢不了的赌,明明知道自己会输,却还是输得心甘情愿。
我像做了一个永远也醒不了的梦,明明知道自己会睡,却还是睡得无怨无悔。
我像喝了一瓶永远也解不了的酒,明明知道自己会醉,却还是醉得死心塌地。
明明知道自己是飞蛾,却还是为了那一瞬间的光和热,飞向火,义无反顾。
十
白浩天和严枫是关系极好的哥儿们,两个人好像搞玻璃一样,下课上厕所都要一起去。我知道我和严枫都不善于言语,所以,有一天,我偷偷地找到白浩天,我问他:“你知道严枫喜欢谁吗?”
“我不知道他喜欢谁,但是我知道你喜欢他。”他坏笑着说。
“你怎么知道的?”我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他。
“地球人都知道啊!现在班里都传疯了,就你一个人还蒙在鼓里啊!”他也奇怪地看着我说。
“可是……可是这是谁说的?”
“这个是不能说的秘密。”
“你快点说嘛,我肯定不说的。”
“好吧,其实是你妹妹。”
“啊?不会吧?”
“就是,你不信就算了。”
“信,信。那严枫呢?他喜欢我吗?”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他……”
“他怎么?”
“上次我们一起骑车子回家,我把这事告诉他了,他沉默了好久,说不喜欢你,还说大不了以后不跟你说话了。”
我的眼眶当时就红了。
“那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再说我喜欢他了?”
“好,可是我再怎么说,别人也不会相信的啊!”
“也是……”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如果你说,你和别人在一起了,这就好办了。”
“好吧……可是我说谁啊?”
“嘿嘿,要不你说你喜欢我?”
“嗯。”
当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想着如何才能辟谣,况且白浩天对我很好,所以就答应了,没想到原来这都是一个阴谋。
以后我便突然对严枫冷淡了,像他说的那样,不理他了呗。
我一直假装,假装自己忘了他。明明很在乎,却还要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着他和别的孩子打闹。
也许这是一场永远也没有结局的盛大的华丽的独角戏,灯光准备好了,妆已画得完美,所有的观众也已到场。可是舞台上却只有我一个人,没完没了地转着圈。直到晕头转向,满脑海里出现幻觉,出现无数关于你的点点滴滴。
这场自编自导的独角戏,我一个人演得很累,但是我始终在微笑,笑得那么灿烂。即使最后倒在了地毯上,嘴角流出鲜血,我依然挤出最后一抹阳光。
十一
从KTV回到家,我浑身疲惫。夏小娟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回来了,她怒气冲冲地拿着一个什么东西,冲我甩了甩。
“我的日记!你偷看我的日记?”我尖叫地要去夺,可是她攥得死死的。
“我没有偷看,我只是来拿一本书,无意中看到的。”她很平静地说,在我听来就是暴风雨前的暂时安宁,巨大的暗流上下翻滚,准备吞噬一切。
“你还给我,快点!”我冲她喊。
“原来你那么讨厌我!”她的眼泪突然流了出来。
“你说,我夺走了你的一切,夺走了你的水晶鞋,夺走了你的王子!”她吼道。
“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我的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不要你解释!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我的,姐姐。”最后两个字,仿佛是一把利剑,狠狠地冲着我的胸口刺来,我鲜血直流。
我永远也忘不了,她说这两个字时的眼神和语气。
“我是喜欢过严枫,我也曾想让你离他远远的,那个晚上就是我暗中捣乱,没想到反而如了你的愿。可是你知道,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你自己也无法克制,但是我告诉你,我夏小娟只做过这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我过生日那天,也就是你的生日,严枫送来两份礼物,托我把其中的一个转交给你。我想,这是一个表白的好机会,我便告诉了他,我喜欢他很久了。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拒绝了我,原因是他不喜欢我,而喜欢你,夏小蝉。”
“不可能……你不要骗我了……”
“不要打断我,那天我很伤心你知道吗?他答应我以后做好朋友,求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他怕你耽误学习,他也知道你学文,以后两个人肯定不在一个班,早点割爱会少些痛苦。那个礼物里面还有一封信,你难道没看?”
“没有啊,我根本没有收到。”
“就是一个可爱的大熊,脖子上用一条粉色绸带绑成了蝴蝶结。我那天去开会了,很晚才能回家,所以我让白浩天给你,他难道没有给?”
我的头“嗡”的一下子大了。
“我搞不懂的是,你既然这么喜欢严枫,为什么不去追他,而是要和白浩天在一起?”
像无数苍蝇在脑海中飞来飞去,我的世界仿佛变得一片混乱。我拼命抓着头发,想找一个合理的答案。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
我突然想起西毒说过的一句话。
“对不起,”我对夏小娟说,“我们都被卷进了一个圈套,被我们小小的倔强打败,被我们小小的嫉妒打败。”
夏小娟走过来,抱住我。
“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暖色的灯光照在我们身上,像阳光一样温暖。
我们的影子投射在地板,就像我们斑驳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