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屋后,一直往前走,就会看见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以前看见奶奶在池塘边洗衣服用的搓衣板还是有字的,小时不懂,大时未必再愿意蹲下身用手指摩挲着那些字的刻痕了。
爷爷的总是长吁短叹,奶奶的和蔼可亲,母亲温柔的笑,父亲的严厉。
要等到失去以后,才会感叹,以前那些觉得日复一日的枯燥日子,有多珍贵。
也是那一天,自己除了以往祭祖也过年的以外的时间第一次来到祠堂。
而当时还小小一只的妹妹在祠堂门外,扒着门栏的边缘,露出一只眼睛悄悄的看,还觉得自己藏得足够好,殊不知,扎在头上的羊角辫一晃一晃的,早就暴露了她。
祠堂烛火摇曳,趁着年幼的兄妹两互相使眼色的时候,老人厉声喝道,“安知!”而后一把揪着小男孩的后脖领子,铆足了劲足足提了五六次,可一次也没能把他成功的提起来。
在门外的谢安心小姑娘望着门内的有趣情景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腿软后干脆就坐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发现哥哥有出来追自己的打算,就边笑边跑着到了前厅跟着大人说刚才看到的趣事。
而在祠堂里的小男孩有些气恼,正要追出去,却被爷爷叫住。小男孩仰头看去,觉得今日的爷爷的眉头皱得好像没那么紧了,脸上也有了些笑意。农民装扮的老人蹲下身,刚好能与小男孩平视,他似乎是有些欣慰,又有些愧疚。
老人双手握着小男孩的胳膊,“安知呀,知道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小男孩自然是听大人说过的,只是虽然还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挺着胸膛说道,“知道的呀,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嘛。”
老人一时有些失神,儿子不止一次的因为这个名字跟自己吵过架,是因为名字,也是因为自己想要他所背负的神宗传承,现在看儿子不行,又在打孙子的主意!自己在这个灵气如此稀薄的世界已经破境无望,儿子不仅没有身负灵根,连小时候对他使用秘法磨骨称重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
如果自己到时候选择去其他的小世界寻找破镜的契机,神宗怎么办?主脉都已经这样了,支脉更不用说。难道我神宗谢氏一脉,已经失去祖宗槐荫了吗。
不过好在还有孙子,根骨奇重,且出身时就有灵根显化。
“爷爷,”小男孩面前发呆的老人,有些心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老人应了一声,“哎,”而后又一脸严肃的对小男孩说道,“安知呀,你想不想变得和爷爷一样厉害呀?”
小男孩有些雀跃,挣脱开老人的后手舞足蹈的问道,“是可以像爷爷那样腾云驾雾御剑飞行吗,还是可以放出金光闪闪的雷电!我可是有一回偷偷看到的呢!还是可以一拳打碎石头呀?屋后边的那个跟房子一样的大石头,是不是就是被爷爷打碎成三块的?爷爷下次能不能打得平整一点?我跟安心每次爬上去都觉得咯得腿跟屁股好痛的!”
仿佛又听到了安心妹妹张开双手如鸟儿一般飞翔似得跑下斜坡时候的笑声,就这样被风儿从一个世界带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谢安知——还要找到回去的路呢!”他喃喃出声。
谢安知以神宗剑支撑,颤颤巍巍的才坑中站起,他早已经没有力气将神宗剑再度举起。却还是努力的停止身板,原本伪装的黑发早不知何时便回了白发,而那化作黑袍的兵家甲丸也早已破破烂烂。
只是少年眼神越发坚毅。
似有老人抚须而笑之声回荡在这片天地之间,“神道神道,唯有心志坚定者,踏上这条路后,才越会被认可。”
“并不是说只对修道坚定不移便是坚定,大道不该如此狭隘。对着世间任何事坚定都是坚定。
至于谁对谁错?
如何谈?
谁能定这对错?”
又听老人柔声说道,“安知,若是不再厉害一点,要如何能找到回去的路呢?你的家人,都还在等着你呢。”
是阿,我还有家人阿。
我还要回去告诉安桃妈妈,她炸的鸡翅,真的很好吃阿。
天下大义,何其空泛,唯有人间灯火点点,有那么一盏灯火是为自己而留的,这才是能支撑着少年郎敢向着未知步步前行的原因阿。
哪怕这未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呢。
蓝白色的雷电劈下。
比先前的五道闪电都要更加来势汹汹,整个桃花楼的的方圆十里,都亮如白昼。
一直到雷雨停歇,再无雷电的轰鸣声,镇纸和镇尺才松了一口气。镇纸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大汗淋漓。
而司心楼的门前,早已经出现一个大坑。谢安知躺在坑底大口呼吸,连翻身的力气都无,只能扭过头去将口中淤血吐出。
天上的乌云散开。
在迷糊间的谢安知只感觉有人轻声对自己说,“我谢家儿郎,出门在外,家里哪能一点都没准备呢,神宗剑内本就有些储物空间,与你那镇大哥借的五百两银子记得还人家。
爷爷在里边给你积攒了好些东西,不可随意挥霍,但...也不要亏待了自己。
至于如何取物,你醒后在心中默念要取何物便可。
至于那只小狐狸...也罢,因果如此...爷爷就不多加干涉了。
爷爷只是感应到你突破到神道三境界,才魂游自此,不便多呆,而你妹妹如今也是云遮雾绕的,爷爷也看不清她具体在何处,只能让安知你再多辛苦辛苦了。
安知阿,你如今已经破入神道三境,神仙神仙,神与仙所修行之法本就不同,且逢三本就有变,如今你在人群密集处破境,还要与那些助你护下周围民居的人好好感谢一番,不然便是一番杀孽了。
在此地亦有我们的神宗支脉,你可以打探一番他们如今落脚何地,前去拜访一番。”
谢安知努力瞪大眼睛朝着天上看去,想找一找先前一直在耳边的声音,可不过是刚刚睁大眼睛,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晕过去前的谢安知只觉得,
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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