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应融并非是初次见到落池。八日前,他途径留梅客栈,当时便觉得落池很眼熟,而他们的初见还要在更久之前……
他就是人人喊打喊杀的邪魔无容。不日前,因玄坤宗掌罚长老元太极背后偷袭,导致魔功尽废,差一点就当场毙命,他仅凭一口气,一路逃到此地,原是想着,就算是死他也要死得其所,才会回到这个十年来都不曾踏足的地方。
谁曾想,竟误打误撞被落池给救了,而且还在有生之年,再一次见到万胤神宗的灵蝶,看来是天不亡他。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辜负老天的美意。
黑幕里,许应融勾起唇角,笑容极其邪魅。
落池对此一无所知,她只知眼下,许应融和她一样,都无力对抗这些邪祟。短短一个夜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你刚才问我,是否记得歌的内容,我好像还记得…”落池道。虽说两人都手无缚鸡之力,她心里也一直在打着退堂鼓,不过转念一想,许应融既是修炼之人,虽然废了,但一定有解决困境的办法。
许应融不作答。
相处了几个时辰,落池大概也了解了他的性格,他不回应,许是在等自己接着往下说。
于是道:“好像是‘母抱恙,吾夫殇,欺内子,换药方…忘流年,思情切,花轿有罪、花轿有罪~’应该没错。”
落池等了半天也没听见回话,四周黑压压的,什么也看不清,她正要出声询问,身旁响起稀稀疏疏的声音。
落池心提到嗓子眼,许应融一直默不作声,难不成已经遇难?该不会那声音就是鬼在吃他时发出来的?
这样想着,落池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手慢慢地伸了过去……
这是什么?
落池好似摸到了什么滑滑的东西,手感还不错,她继续往下摸,突然发现不对劲,她摸到了一条缝,这感觉就好比原先走在平坦的地面,脚下突然冒出一个洞,落池一下子收回手,却无意间勾出一条滑滑的丝带…
刚刚系好里衣的许应融:“……”
“许应融?”落池出声询问。
许应融费了九六二虎之力,重新系好丝绒里衣,穿上外衫,衣物都是从乾坤袋里取出的。
落池的手又伸了过来,他轻轻弹开:“你能不能消停一点!”
说完,夜幕里响起一阵咳嗽。
落池吃了一惊,原来人还在啊,那刚才摸到的是什么?
落池:“你……方才怎么不回应,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许应融一边咳嗽一边打断道。
“我没力气和你多说。”
落池忿忿不平地说道:“吭个声总会吧!说两个字要命吗?”你不说话可是会要我的命!
落池还真说对了,现在对于许应融来说,说一句话都是要命的。更何况当时,他还要把力气用在穿衣上。元无极那一招伤及他的根本,若不是有白蝶,他此刻已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许应融毫不在意她的无理之言,双手支撑着上半身,语气恹恹地说着正事:“此地不宜久留…若黑气无法化开,不知还会…有什么凶险……”
落池也不再胡搅蛮缠,正经说道:“可现下伸手不见五指…”她摊开手,似乎求证一番低头看了一下,果真看不见,又继续道:“我们有办法离开吗?”
许应融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面向落池,眼底掩藏着精光,就像狼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即使猎物掩埋在黑暗中。
许应融道:“当然有办法离开。”
落池一听有办法,希望的火苗腾腾腾地燃烧起来,连忙问道:“什么办法?”
许应融一字一句地说道:“召唤灵蝶,找到正主,除之。”
落池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又奄下来:“可是我忘了怎么召唤灵蝶。”
许应融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可以教你。”
落池一拍脑门,对哦,我怎么没想到。
还未来得及回应,许应融又道:“不过,我有条件。”
这种情况下,不管什么条件,落池都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于是她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我答应你。”
许应融皱起眉,胸口传来一阵疼痛,他阖眼运气平复气息。心里很想问她为何不作思考就答应,可现下他实在没有力气浪费时间。
于是道:“把手伸过来。”
落池方才答应得挺爽快,现下却有些犹豫了,“你要我手做什么?”
许应融体内气息又开始不受控制的紊乱起来。
他咬着牙说道:“对你不会有什么坏处……”
落池将信将疑地伸手过去。
许应融抓住她的手腕,翻起她袖子,随后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溢出,他用自己的血,从落池的手心开始,一直到手臂,乱七八糟的画满符纹。
落池只觉得痒痒的,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手臂上流动。
耳边突然想起许应融的声音:“你果然有天赋。”
这话听着像是自言自语。
落池还一头雾水,眨眼间,地面上冒出了一道暗淡的红光,好似有个无形之人于虚空中挥洒笔墨,红光如墨,在地面上行云流水,不一会就结成一个大阵,此阵看似散漫,实则以落池和许应融为中心,意图将二人捆绑在一起,死生不离。
落池惊讶地说不出话,面色愕然地看向许应融,这一次,她看到了他,地上之阵散发出的光芒足以让她看清屋内的一切。
见许应融穿着黑色玄衣,她突然意识到先前那滑滑的触感……许应融似乎在笑,也不知是否是错觉,落池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
她的手臂已经是血淋淋的一片,光看一眼就毛骨悚然。许应融说对她没有坏处,她姑且相信,可那句“你果然有天赋”又作何解释。
半晌后,落池看见手上的符纹仿佛活了一般,在她的血肉上迅速游动,最后汇集在她手腕处,变成了一朵不大不小的梅花。
她感觉有一股热流从梅花处源源不断地传入体内,体内的经脉好似受到感应,像嗷嗷待哺的幼鸟,迫不及待的吸收热流。
落池自己都不知道,她在经历怎样的蜕变。
许应融感觉眼前有些发黑。
“你我缔结血契,从今往后,我会教你仙法……”
落池从震惊中走出来,鬼使神差地问道:“你既愿意传授我仙法,那我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师傅。”
许应融恹恹道:“不必,缔结血契,你将受制于我…所以我们…互不相欠。”
光亮之下,许应融看起来远比想象中憔悴许多,伤口虽已结巴,可内伤未愈合,他的脸色不单单只是苍白,已经开始有发青发紫的迹象。
落池心里暗叹,原来之前他言自己没有力气多说,并非胡言乱语。
许应融几乎是吊着一口气撑着,想他安好时,何其纵横,那些仙家玄门之人,任谁见了他,都得退避三舍。刀山火海他下过不止一次,时常是一人面对着数百数千人。他自知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对当年犯错之人的回报。十年间万胤神宗泯灭的画面就像跗骨之蛆一样,牢牢印在他脑海里,就算死后下无间地狱又如何,活在世上比死还让他折磨,可是还差一点…还差最后一个大仇未报……
许应融眼里凶光一闪既逝,他嗓子嘶哑,对落池说道:“我要教你的……是万胤神宗的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