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抬头,一贯清冷的眸子中多出一丝无奈,似有懊恼,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薄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那眼神,不知道是在佩服我还是在鄙视我。
从我的眼中,他能很清晰的感觉到我强烈想要撇清关系的急切吧!
“真……真的是因为我?”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液,我伸着食指颤抖的戳向自己的鼻尖。
却见白起拚命的压抑着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冲动,隐忍的点点头,难得哀怨的说道:“不仅如此,也正是因为你,我的试练功亏一篑,废了两千年的道行。将来不仅无法超脱于三界之外,更因为擅改了神祗旨意,我的神格还有可能崩溃,落下神形俱灭的下场……”
不是吧?
“为什么?我……我……我什么也没做啊!”这么大的屎盆子一下子扣上来,吓的我浑身一抖,脑子一阵发昏。
说的是这么严重,要真是将人家害成这个样子,我岂不是将来要赡养人家一辈子?
可是,就算是这样,我现在可是连自己错在那里都不知道。要真让我负责,这也简直是太冤枉人了吧!
“哎……”
就在我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叹息声将我吓了一跳。
“人生最大的悲剧就在于在造就了不可弥补的伤害之后,做错的人却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错在哪里。看着别人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你……可知道愧疚?”
磬若洪钟的叱责如醍醐灌顶,将我震在原地动也不动。
“愧……我愧……”心肝儿发颤,连带着连这个熟悉的声音是谁我都没听出来,茫茫然的四顾,抖兮兮的小声道:“请高人提点,小神,小神到底是错在哪里啊!要真的是我梅某人做错的事……你放心,就算是要我神形俱灭、挫骨扬灰我都不会吭一声……”
“嘿嘿……呵呵……倘若代价是要你放弃你的七情六欲呢?”
声音很熟悉,低醇中带着点嘶哑,散发着醉人的磁性魔力,低低的,回荡在我的耳边。
“啥意思?你是指房莫么?”我拧着眉,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不只是房莫,还有公良闫……宫桀……等等。”
“这……”
我犹豫了。这人的声音好熟悉,而且连公良闫都知道,应该是熟人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呢?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扯上他们?这和白起的伤有关系么?
“怎么?你不愿意?”来人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只是冷冷地“嗤”了一声。
“哼!”随着我不清不楚的一声轻哼,遂绷紧了一张脸。在没有搞清楚这之间的来龙去脉前,换做是谁都不会轻易的许下诺言吧?
“至少,阁下可以显一下真身,将这其中的典故道明吧?届时,是非黑白,我才能做最后的判断,不是么?”不惧反笑,我干脆后退了两步站在了白起的背后,竖起双耳,单手撑在他的肩上,应对着四周以不变应万变。
黑暗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透过迷雾,出现在我和白起的面前。
夜离?
白起似乎并没有和我一样吃惊到无法反应过来,而是选择了眼观鼻、鼻观心,静默的坐在地上。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愣愣地指着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玩弄的小丑。发生的这一切,敢情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了鼓里。
黑暗中,夜离幽深的黑眸格外深邃,妖冶的嫩唇微微勾勒出一抹细微的弧度,恰若一朵朵绽放在黑夜中的曼陀罗,傲然屹立,高高在上。笑睨天下一般的姿态慵懒而邪肆。慢慢的走近了,低首看着坐在地上的白起,眸光一闪,胭脂色的唇牵出微妙的弧度,既犀利又淡漠。
莹白如玉的指尖轻点了两下,在白起的脸颊上勾勒着他的曲线……一站一坐、一动一静,同样的俊美无双,让人无法亵渎。
我却无心欣赏这暧昧又诡异的画面,整个脑中都被方才的话占据着。
为什么夜离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白起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
血色竹林,临着漓漓奔腾的怒涛,夜离轻而易举的为我等三个隔绝出一个广袤无垠的独立世界。
一尘不染的临江石台,茶几,铺着锦垫,翠玉瓷壶,斟好的绝顶香茶。任凭江涛掀起烈烈的狂风撩起他的衣衫,他自雍容而闲适,带着一脸的淡漠。隆隆的怒涛背衬下,那份飘逸冷柔是任何人都模仿不了的姿态,让人说不出的惊艳,仿佛他天生就该如此,随意一颦一语,惊艳的让人无法转移目光。
“梅葚现在已然成神,你和她之间的所有情分早在上一世的时候就应该了断。她是个女人,可能会被一个情字所困,可你不同……你应该可以理解……地位、寿命、环境……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太离谱,且不说你的存在会带给她怎样的危境,光是就冲着她为你下凡还曝露了自己身份的事情上看,可见你对她的影响有多大!
她是个杀神,尤其还是一个新进的新神,在仙界有无数游神散仙等着坐她的那个位子!可以说若不是有着神祗在那里摆着,再加上由我和白起在一旁护卫,现在估计她早就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很多事情不用我说,她是个一根筋,被保护的太好才看不出来,可你是个聪明人,如果你还真的爱着她,你就不该给她制造太多顾虑……”
月朦胧,菊豆大的烛光投影在窗纱上,射影出深宅暗室内的两个人影。
散落着一头漂亮的青丝,公良策半闭着双眸半躺在竹榻上。自从恢复了房莫的记忆之后,整个人也慢慢的习惯了前世的慵懒模样。绸衣散漫,不经意间露出的锁骨在烛光下散发着古瓷一般华润的光泽。而正坐在他对面的,则是同样惊艳的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