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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被开除了

说实话,领导的意思一般不会明说,因为怕担责,看自己领悟,我就领悟错了,我以为领导怪我辅导不力,卓异厂完全没有进步。其实我早该知道,他也是迫于上头的压力,因为以前他从来不管供应商这块的,这次破天荒打电话给我交代,无非是要我看着办。但我没领会上意,以为是责怪我工作不力,我这个火大啊,一个电话打给方平,火速赶往卓异厂想办法。

无奈卓异厂病入膏肓,黄海昌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继续的想约我吃饭做手脚,我一概拒绝了。同样的,卓异厂继续保持着排名第一的名次,倒数。当我再次大公无私的发出报表,我发现我的领导看我的眼神是那么的冷淡那么的寒心,我还傻傻的不知道做错了什么,还以为他在责怪我工作不力。但我也没办法,卓异厂不配合啊。

因为卓异厂的不佳表现,虽然我没主动提出削减他们的供货,但是采购那帮人借题发挥加上公司高层的内部斗争,卓异厂被降级为备选供应商,也就是说,实在缺货才跟他们买。

领导没伺候好,同事关系我也搞砸了。

因为机构调整,我的职责范围扩大了,原本我只管一部分供应商,后来生产物料的所有供应商都归我管了,有人会觉得高兴,因为权力大了,但是责任更重了。

一天上午,我的一个同事老李找到我神神秘秘的说:“吉工,有个供应商约你见个面。”

老李是个老油条,进公司比我早,在部门间是出了名的会来事,虽然工作能力不突出,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混的比我好,总是笑意盈盈的,同事们都喜欢和他打交道。当然啦,你指望他能在工作上帮你解决多少问题,那基本没戏,对于工作,他就是应付一下完事,但是他毕竟在公司呆了这么多年,肯定有他的一套。

我可不敢得罪他:“李工,哪个供应商?”

他把我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玉参,那个做手机结构件的,以前不是跟我有些交道吗,现在听说你接手管他们了,特意来请你聚一聚,加深一下了解。”

我也管了供应商这么多年,知道他所谓的聚一聚肯定就是要巴结我,老实说,我要是想出去玩,天天有人排队请我,但我不是那种人,也厌倦和供应商打交道,把东西做好比什么都强,我就面有难色的推辞:“李工啊,你看我现在管这么多供应商,实在忙不过来,你帮我回绝一下吧?”

老李开始施展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哎呀,吉工,就是拜个码头,你别想太多,他们都安排好了,星期天下午,去东莞吃个饭泡个澡,晚上就回来,不影响工作。”

我一听就懂了,东莞什么地方?想跟我产生战斗友谊,万万不可,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做?我连忙找借口:“李工,实在不好意思,星期天我要去趟亲戚家,以后,以后吧……”

要在大公司生存,太刚直是不行的,我好歹也在这个江湖浸淫多时,虽然有时不开窍,但慢慢的也学会了圆滑,尤其是在同事面前。我也没拒绝你,也不答应你,这就像我跟你客套,改天一起吃个饭!这就是个随便说说,以后的以后,谁知道猴年马月呢?

所以,但凡是同事们想约我出去见某个供应商,都会被我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于是,同事们都觉得我很清高,渐渐的,也没有人约我了,他们都在背后说我:“吉仁啊,就是个傻X,他以为公司是他家开的,只知道为公司考虑,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别理他……”

于是,我感觉我被孤立了,我爷爷教导我,做事之前先学会做人,但是做人要建立在违背做事的原则的基础上的话,我宁愿踏踏实实做事,我错了吗?

终于,到了一年一度的淘汰时节,大家都很紧张,不停的猜测,会是我吗?因为在大公司,其实每个人的能力都差不多,你优秀不到哪里去,也差不到哪里去,入职的时候都经过千挑万选,非要淘汰一个的话,魔鬼都出在细节里,但谁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其实淘汰的范围是可以缩小的,因为老员工一般不会淘汰,他们在公司根深蒂固,关系网错综复杂,再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领导也会考量工作年限,所以一般入职三年以内的员工有淘汰的风险,这么算来,一个部门只有那么七八个。大公司很难进,人事部也限制招新员工,一年给每个部门两个名额都算是开恩的,他们会考虑人力成本。

我怎么也没想到淘汰的会是我!

我在部门不说是最优秀的,至少是能力最全面的,其他部门的领导都对我赞不绝口,因为我经常要被借调出去帮忙。环视整个公司,像我这样既懂生产,又懂供应商管理,还会陪客户的角色,绝无仅有。

海外办事处带客户来巡视工厂,是我陪同讲解;研发部门需要生产支援,由我全程调排;客服要返工,是我协调生产;生产的质量要提高,会征求我的意见;供应商出了问题,是我火速解决……即使整个公司只淘汰一个人,那个人也不应该是我!

但偏偏就是我!领导找我谈话,在一个180度开阔景观的会议室,能俯瞰路面车来车往。我以为他有好事找我,结果他脸色凝重的对我说:“绩效考核的结果出来了,你……你的评分最低。”

我一下懵了,手开始发抖,大脑一片空白,窗外的景色都是一片模糊。半晌,领导见我不出声,叹了口气开导我说:“别想太多,结束可能是个新的开始,我是没有勇气出去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还要供房供车,真不敢想象辞职后的日子。你就好了,公司辞退你,会赔你一笔钱,你可以安心的找下家,说不定工资翻倍呢?”

我心里一百个憋屈,被公司辞退?在业内还会有谁用我?还找下家,找你妹!

我强忍住伤痛,颤抖着嗓音问他:“领导,我想问个问题,为什么是我?”

领导扶了扶黑框眼镜,转头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回过头来望着我:“你真不知道原因?”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的工作哪里出了问题。”

领导长叹一口气:“吉仁啊,你的工作没有一点问题,我们都知道,你很优秀,失去你,不知道多久才能培养一个和你一样做得事的人,但是,你就是太优秀了……”

这个时候还忽悠我,太优秀了难道是缺点?

领导继续说:“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过没有,公司并不需要最优秀的员工,只需要最合适的员工。就好像你送我一辆悍马,但是我开不了啊,因为养护费用太高,油钱我都出不起。你就是那辆悍马,我们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领导就是领导,语言的艺术炉火纯青,把我不适应公司文化吹成了我是辆悍马。

领导是怕我记仇,虽然他在公司是领导,但充其量也是个打工的,他希望和我再见亦是朋友。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自然结局更好。其实我的淘汰,也不能说全是领导的意思,我知道我的同事们个个看我不顺眼,他们肯定把互评的最低分都给了我。

领导又说:“你放心吧,如果你以后找工作需要推荐信,只管来找我!”

果然是好朋友。

问题是以后我的面试官问我为什么从上一个公司离职,我总不能说因为太优秀被开除了吧。

总而言之,我被我极力维护的公司开除了,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我就这样被开除了。我记得领导找我谈话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租来的农民房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来不吸烟的我郁闷的一根接一根的点着烟,也不吸入肺里,就那么叭着,任烟灰飘散在风中,掉落在地上,靠!欺负老实人!

但是稍微细想一下,我很快想通了,我就是个傻X!领导让我懂事,我却坏了他的事;同事带我出去潇洒,我却拂了他们的面子;供应商让我帮帮忙,我本来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非得跟他们做对!到头来我捞到好没有?

外面部门的人喜欢我有什么用?他们决定不了我的去留,本部门的领导和同事都不待见我,我还有留下的必要吗?活该我被淘汰。

本来照道理,我有一次申诉的机会,我想了一想,没有必要了。即使我要重新做人,我的烙印也早就刻在了同事们深深的脑海里,何况,有些事我确实做不来,与其再次难堪,不如一了百了,别了,我曾经为之奋斗不息为之鞠躬尽瘁的公司,别了,我的同事们。

我离职那天,没有哪怕是一个同事假惺惺的送一送我。我一个人,抱着文件箱走出宏伟的办公楼,路上也冷冷清清,我只想唱首粤语歌:“冷,这个世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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