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甫所在的这个迷宫般的洞穴,在一夜的喧闹后,于黎明之际反而迎来安静。
除了一小部分可以在白天活动蝙蝠,还在时不时的进出洞穴外,大多数的夜行蝙蝠,停下了忙碌一晚的身体,选择在此刻入眠。
溶洞里的钟乳石,在其顶尖汇聚起水珠,一滴一滴的落下,敲打在岩石的声音,回响在山洞里。
倒挂准备睡觉的王甫,觉得睡得比树洞里更舒服,而趴着睡觉的方式,并没有给他带有太好的体验。
倒挂在山洞的间隙,王甫觉得这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睡眠方式,现在这个颠倒后的世界,仿佛才是正常有序的世界。
这么来看的话,那这山洞的顶部,岂不是是一张可供天下蝙蝠,酣睡的大床?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临睡前的王甫鬼使神差的背诵一句,自己早已滚瓜烂熟的名句。
看看潮湿阴冷的洞穴,这溶洞里的“天下寒士”,也不是浪得虚名,名副其实得过分。
没再多想,头部一阵酥麻的爽快感传来,王甫缓缓闭上眼睛睡去。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蝙蝠们刚好过着与这句俗语,王甫开始了这段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生活,却不知自己的这一叶扁舟,能航向何方?
.....
红日初升,现在是人类和阳光下的动物们,活跃的时间。
王甫吸食海克牛的草原上,临近的山峦某一处,一行数人正拖着马车从山隘间,缓缓驶出。
在空山新雨后的泥路上,他们留下一串深深的足印。
这支队伍领队,旁边的一人抱怨道:“这么早起来去投毒!我也是头一回遇到,真希望昨晚那场暴雨多下一会!”
“闭嘴吧你!昨天划拳喝酒,最后的一瓶酒全部被你一个人喝光,我才是头一回遇到!”领队回道。
“哈哈!运气也是一种实力!”旁边那人大笑说完后,又带着神神秘秘的表情说:“你们说这冰湖草原上,真的有会吸血的飞天老鼠么?”
见没人回应他,也不生气,大拇指一指身后的马车:“需要用这么多毒药,去杀了它们?”
马车上,错落有序的木桶,用粗硬麻绳细心绑好,以防过度摇晃和磕碰,木桶桶身上有着一个黑色骷髅的图标。
山隘出来的这一行人类,人数有十数人,仅仅从他们的精神面貌和穿着,就可以得知,他们并不是现代化的驴友,自然不是来这大草原上探险的。
他们此行目的,简单而纯洁,就是来给人类认为的“害虫们”放点毒。
“这下雨后空气,真的就是很不错,空气里也没前几天的那股闷劲。”这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在队伍里找话说。
领队的队长,穿得要体面,但比起其他衣衫褴褛的人,却也好不到哪去,他开口道:“冯麻子,你能别操心这些好么?马车上的将军给的口粮很少,就不够吃几天,现在不赶路,后面就只能赶黄泉路!”
队长旁边的,这个一开始就在抱怨的人,就是冯麻子,人如其名一脸的麻子,很好认。
见终于有人愿意搭理自己了,他一下提高音调:“老子们一直都是走的黄泉路!去踏马的,什么狗屁将军,就算再多给我们几天口粮也还是会死!他自己都不来,看看这边的情况。”
冯麻子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丛林:“这丛林,根本就没有人来开发过,不知道有多少杀人不眨眼的凶兽,就算是侥幸没有躲过,这里面瘴气环绕,就算是你我这样的壮年,在里面都撑不了太久,更不用说其他小奶娃了。”
听着他洪亮嗓子里传来的话,队伍里好几个青年人,腿都止不住哆嗦了几下,其中一个不小心还拌在石头上摔倒,扑起一层灰尘。
队长见状,眉头一皱,这冯麻子,不仅吃喝东西第一名,看来找麻烦也是一个能手,遂说道:“既然知道危险,前天你怎么不在逃兵营里跟将军说,反而还自告奋勇来做我们这除鼠队的向导?!”
“你当我傻啊!我可知道战场上当逃兵的下场会是怎样!不这么说的话,我现在的脑袋,早就跟那群愣头青傻小孩一样,不知道被埋在哪块黄土底下了。”冯麻子极其不要脸的反驳道。
冯麻子,早不说,晚不说,偏偏这时候发难的原因,是他心里盘算着,翻过这道山峦,大部队早就不知道离自己多远了,而所谓的他知道路,不过是随口胡诌,反正将军自己也不清楚地形,瞎编几个地名就可以装当地人。
这天大地大的,他也不是随便乱指一通,当看到这边连绵不绝的山峦时,他在心中就有了一条计谋。
队长见冯麻子,如此猖狂,不教训一下,看来是不行了,拔出腰间短剑,呵斥道:“你这个烂麻子,打仗时的一个孬种,没想到现在变得还挺有种的?!”
冯麻子被队长一剑指脖,连着后退两步,举起双手说道:“嘿嘿!大丈夫在世,有所为,有所不为,罢了!“
“那你这个软脚虾,现在要不要考虑一下,什么才是当下该做的?”队长胜券在握的,往前挺进一步,威胁的意味十足。
可就在这个当口,一直轻松微笑的冯麻子,身后冒出来一堆年轻人。
是那些一起来的逃兵!
队长被冯麻子身后,突然冒出的人,一下吓得不敢妄动。
这些穿得破破烂烂的人,都是冯麻子从逃兵营,精心挑选过的青年,他们胆小但是头铁,在冯麻子连续两晚的洗脑后,个个都认为此行必死,比上战场还要可怕,都暗中赞同冯麻子的计划,只待他率先发难,马上响应。
“你们?!”队长心里被这么一搞,内心极其虚,难怪这个冯麻子,被剑指都不怕,原来他早有安排,而且自己这边人手,可没对方多啊。
冯麻子,得意的一笑,把脖子面前的剑,慢慢拿开,才缓缓说道:“该考虑的是你们这些,农兵!你们的日子,也不比我们这种,临时征召兵,好到哪去?!又何苦去卖这必死的命!”
一行数个农兵,闻言面面相觑。
“老鼠,可怕吧?它带来的黑死病,够可怕了吧?我们把这草原上的老鼠灭一灭,就已经要冒着很大的风险,才能干这活了!”冯麻子义愤填膺的说,然后观察着到农兵的表情,都带上了一份忧愁。
他才接着说:“可是傻逼将军还不满足,居然还叫老子们去找什么会飞天的大老鼠,而且最好还要找到吸血的?!它身上保不齐,不只有医生说的什么黑死病,甚至红死病、黄死病,都有!我们究竟有几条命,能去抗?大家伙,自己在心里掂量掂量!”
队长闻冯麻子言,的确有几分歪理,他内心虽然有所动摇,但他肩上的责任,可不是其他人能够比拟的,一支剑还是直直指着王麻子不放。
一行其他的农兵,其中一个较年长的,颤颤巍巍的伸过手来,抓住他的手,说道:“队长,我认为这个麻子,虽然长得丑,但说得很有道理啊。”
........
忽然,从梦境中醒来的王甫,在洞顶惊愕的拍打着翅膀。
“梦里的人类,怎么长得如此奇怪?!”
王甫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
害怕的原因不是噩梦。
而是这简单的梦里面。
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