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侧门口,守门的那几个太监,刚好是上次我出宫时候的那几个,估计是看着我和春梅眼熟,拿的也是未央宫出入的令牌,倒没有怀疑,很快就放行了。
我和春梅去了那间卖布匹兼做裁缝的店铺。
再怎么着,我和春梅总不能穿了太监的衣服,大张旗鼓出城吧?太张扬了。当然,也不能把自己打扮着富家公子的模样,不能乱露富,给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会出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不?
我和春梅都打扮成土里土气的村姑,穿了用粗布做成的衣服。然后我把那些金银珠宝塞到肚子去,很别出心裁的装了孕妇——孕妇比较安全,遇上最流氓的男人,估计也不会对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起色心。
店铺那个年轻老板,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和春梅,一脸的匪夷所思。
我向他解释:“我们开化装舞会。”
“化装舞会?”年轻老板又再一脸的匪夷所思。
靠!越描越黑。
我干脆闭了嘴巴,付了钱,和春梅走出店去。店铺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马车旁边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他不经意地看过来,看到我和春梅了,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拉客的那样问:“两位客官要到哪儿去?要不要坐马车?”
我问:“我们要出城,你去不去?”
年轻男子点头哈腰,陪着笑说:“小人的马车是为了挣钱吃饭,养家糊口,只要客官愿意出钱,小人那儿都去。”
我说:“我们要出京城东边八里的地方,那么不是有一条江河么?就是要到那儿去。“
年轻男子说:“两位客官请上车,小人就送两位去。”
我和春梅上了马车。
春梅一直不说话,紧紧的抿着嘴,她很紧张,脸色苍白,不停地哆嗦着——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的胸腔内,仿佛有着一只惊慌失措的鹿,在不停在四处乱窜,拚命地冲击着我的心,这使我忍不住的微微颤抖,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像安慰着春梅,也像安慰着我自己,喃喃地说:“不要怕!不要怕!出了京城,上了船,我们就安全了。我们乘着船,到江南水乡去。春梅,知道江南水乡吗?那是一个风景如画,美不胜收的人间天堂。”
“娘娘——”
“叫我姐姐。从此以后,我是你姐姐,你是我妹妹。”
“姐姐,那儿真的有这么美吗?”
“有。那儿真的很美。”
我无限的憧憬,向往着:“江南水乡的男子很俊秀,长衫飘逸,清雅可人,温文尔雅,握着一柄油纸伞走在雨中,就像是从画里出来似的。春梅,到时候我们就各自找一个如意郎君,成家立业,生儿育女,自由自在,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春梅红着脸,羞赧地问:“姐姐,我们真的可以这样吗?”
我握着她的手,语气坚定:“可以。”
春梅笑了,神态中,也无限的向往。
马车走了好长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年轻的马车夫说:“两位客官,到啦。”
到啦?这么快?
这马车,密封得严严实实,为了预防万一被某些认识我的人看到,窗口和门口的帘子都给我捂好好的。听到马车夫这一说,我也没怀疑有诈,看也没看,就和春梅跳了下来。
跳下来才发觉,原来被骗了,这哪里是出了京城?还在闹市区,马车停在一家尽显雍容华贵的阁楼门前,上面写着“明月楼”。
我懵了,完全傻了眼,这是什么地方?
我还没来得及问马车夫,春梅就扯了我的衣服,很恐惧地睁大眼睛:“姐姐,谢大公子,他,他——”
这谢希大,真他丫的是神出鬼没,好像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我走到哪儿,他便出现在那儿。此刻,他丫正气宇轩昂地站了在我跟前,笑容可掬地朝我看过来。
我吓得天旋地转,三魂不见了七魄,恨不得干脆晕倒,或干脆死掉——但事实上,我又是一个一直没有学会随时晕倒的犟强的女子,也不那么容易死掉。我惊慌失措之下,我还不忘拉了春梅,就要夺路而逃。
那该死的谢希大,反应也够快,一下子的,就挡住了我。
他含笑着说:“潘兄弟,真巧,我们又见面了。”
我恼羞成怒,骂他:“巧你的头!快让开,好狗不挡路。”
谢希大还是含笑:“潘妹妹这身打扮真特别,要到哪儿去?”
我跺着脚,又急又怒又无奈:“你快让开!别阻挡我,担误了我的宝贵时间,我要赶路!还有,你可别告诉人——特别是皇上,你遇到了我,知道没有?”
谢希大说:“迟了。”
“什么?”我瞪他。
谢希大说:“皇上已经知道了。”
“什么?”我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武大郎已经知道我要出逃?天哪,我怎么这样悲催?我吓得双脚一软,脸色惨白,差点要跌倒到地上。
我,我应该怎么办?
估计这次,我是活不成了,我得人头落地了。
过了好半天后,我渐渐回过魂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倒平静了下来。既然是命中注定,逃不过,不如接受事实,做那些无谓的挣扎。
我握着春梅的手,对她苦笑:“春梅,对不起,我连累了你,我脑袋分家还不算,害得你陪着我受苦,可能也得跟着我脑袋分家。春梅,真对不起,如有下辈子,我还是愿意做你的姐姐,好姐姐。”
春梅也哽咽:“姐姐,我愿意陪着你,我不后悔。”
我给春梅擦去脸上的泪水,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就像生死离别那样。
“潘兄弟——”谢希大叫我。
我猛地回头,用充满仇恨的目光瞪他,义愤填膺地说:“你别叫我潘兄弟,我不是你的兄弟!我鄙视你,你是卖友贼,你不配和我称兄道弟!”
谢希大看着我,轻声说:“不是我告的密。”
我撇了撇嘴:“不是你又是谁?”
谢希大说:“潘兄弟,你想想,我又不是神仙,不了解你的行踪,我怎么会知道你出宫?你两次出宫,其实皇上都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上次是皇上令我紧跟着你,不让你闯祸,担心会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这次也是皇上令我,在这儿等候着你,说你很快就会来到。”
我眨眨眼睛,很是疑惑。
原来我上次偷出宫的事,武大郎是知道的,奇怪,他不但没责骂我,甚至也没有提一句,好像不曾有过这事似的。这武大郎,到底是什么意思?一时对我很冷漠,一时对我又很好,一时又对我凶得不能再凶,一时又在背后偷偷维护着我。更奇怪的是,他又为何对我的行踪这样了如指掌?
我想了一下,便问:“刚才那个马车夫,也是皇上安排的?”
谢希大说:“是。”
我不明白:“皇上又怎么会知道我会逃走?”
谢希大说:“我也不清楚,你自己亲自去问皇上好了。总之,这一切,都是皇上安排的,我不过是听从皇上之令而已。”
我自然不敢去问武大郎,我哪里有这个胆子?我甚至害怕见到武大郎。
我咬咬嘴唇,想了一下,到底忍不住,抱着一线生机,小心翼翼地问谢希大:“你说,皇上会不会因此大发雷霆,把我的人头给斩去?”
谢希大说:“不知道,你自己去问皇上。”
我骂他:“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兄弟?”
谢希大这家伙,这个时候还有心情挪喻我,他慢条斯理地说:“你刚才都说了,我不配和你称兄道弟!”
我给气死,恨恨地说:“小气包!这也记恨!”
谢希大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并不担心我的人头被斩去——以我还有点小聪明的头脑分析,估计这次我“出逃”事件,能够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我估计我能够侥幸逃过这一劫,当然,估计被责骂是免不了,但不会危及生命。谢希大是什么人,我清楚明白,他见不得会把我的生死置若罔闻。
我安慰春梅说:“没事。我们暂时死不了。”
谢希大微笑:“既然那么怕死,那为什么还要做出这大逆不道的事?”
我“哼”了声说,他一个古代富家公子哥儿,懂些什么?我说:“荣华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谢希大又好气又好笑:“没了生命,还说什么自由?”
我想想也说。
没了生命,还自由个鸟。
谢希大摇了一下头,轻轻地说:“潘兄弟,想要了解你,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皇上形容得好,皇上说,淑妃这个人,是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落泪。”
我瞪他:“什么意思?”
谢希大说:“不知道,你自己亲自问皇上去。”
我恨得牙痒痒的,咬牙切齿,低声地嘀咕:“妈的,一问摇头三不知!你,你就不能给我透露一点点内情?难道透露了会死?”
谢希大又再摇头,微笑。
我无奈,只好垂头丧气,灰头灰脸的和春梅跟了谢希大,进了明月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