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闹,把太后也惊动了。
太后在众宫女的搀扶下,到了大厅。她一脸铁青,目光严厉,用了无比威严的神情,把众人扫了一遍,然后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气呼呼,指了宋惠莲:“还不是她?”
太后的目光,落到了宋惠莲身上。此时宋惠莲极是狼狈,头发七八糟地披散着,脸上有着清晰的伤痕,衣服皱巴巴的,裙子好几处勾破了,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一只。宋惠莲脸色苍白,脸上满是泪痕,挣扎从地上爬了起来,战战兢兢地跪在那儿。
她低声:“太后——”
太后厉声:“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淑妃娘娘,她,她拿拂子打臣妾。”
“淑妃为什么打你?”
“因为,因为——”
孙雪娥在那边接过她的话:“回太后,因为宋才人教唆她的宫女抽走淑妃娘娘的椅子,让淑妃娘娘摔倒到地上。淑妃娘娘上前教训了宋才人几句,宋才人又再用头顶淑妃娘娘,把淑妃娘娘顶到地上,所以淑妃娘娘就拿拂子打宋才人。
太后一听,顿时勃然大怒:“好一个宋才人,这种犯上的事儿你也做得出来?”
宋惠莲浑身哆嗦着:“太后,臣妾没有——”
太后脸色一凛:“大胆,还敢回嘴?”
宋惠莲吓得不敢说话了。
太后目光一扫:“抽走淑妃椅子的奴才是谁?”
众人齐齐指了早已吓得魂飞魄散的小宫女:“是她。”
太后用力一拍桌子:“来人,给这个可恨的狗奴才拉下去,杖责二十板子,遣送到浣衣局去。”
“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小宫女哭着说。又转向宋惠莲:“主子,救救奴婢呀——”
有几个太监涌了上去,才不管她的叫唤,很粗暴的,把吓得魂飞魄散,哭得鼻涕口水满脸的小宫女拉了下去。
太后又再用了冷凛的目光投向宋惠莲:“哀家不止一次说过,哀家平生最不喜欢的就是没大没小,一点分寸也不懂得的人!自己是什么身分,什么地位,心里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宋才人,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违反,哀家这次定不会再饶了你。”
宋惠莲给吓死,浑身不住地哆嗦着,整个身子伏在地上,除了磕头,磕头,还是磕头:“臣妾知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太后饶罪,太后饶罪啊。”
太后柳眉倒立,又再一拍桌子,声音威严:“来人,把宋才人拉下去,处以‘一丈红’刑罚,再送到永和宫的景祺阁,终生不得离开半步。”
我吓了一大跳,嘴巴大大地张着,一时三刻合不上来。
天,不是吧?
所谓的“一丈红”,是宫中惩罚犯错的妃嫔一种刑罚,取两寸厚五尺长的板子,责打受罚者臀部以下部位,不计数目打到筋骨皆断血肉模糊为止,远远看去鲜红一片,因此叫做”一丈红”。如此的酷刑,往往打下来,受罚者一双腿算是废了!永和宫的景祺阁,则是“冷宫”,一旦进去,终生不得自由,只有在禁室等死。
宋惠莲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太后饶命!太后饶命啊!”
其实宋惠莲犯的,不外是天下女人犯的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但不处罚,一来太后的威风,无法施展出来秀给众人观望;二来这类争风吃醋的事儿,要杀鸡敬猴,阻止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以免扰乱后宫的秩序。
只是宋惠莲这惩罚,未免太严重。
看到宋惠莲软成了一滩泥,瘫跪在地,涕泪交流,我不禁心软下来,起了侧隐之心之心——其实这件事,也不完全是她错,如果我的脾气不是这样火爆,也许她就不必受这个罪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为她说情:“太后——”
太后像是没有听到我说话,大喝一声:“还不动手?将宋才人拉下去!”
“是。”
几个太监冲上来,把吓得一塌糊涂,也哭得一塌糊涂的宋惠莲强拉了下去。
众人吓得如惊弓之鸟,大气也不敢出,都缩着脖子微颤颤地站着,恐怕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自己会连累受罪。
只有武三郎那小子,大半个身子倚在门边,吊儿郎当的交加着双臂,一双俊美且又邪恶的眼睛,“骨碌碌”地转过来又转过去,一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表情。
太后板着脸孔,很威严的用目光又再扫了众人,最后落到了我脸上:“淑妃——”
我以为我这个受害者没事,谁知这火还是烧到了我身上。我还真是窝囊废,给太后这一叫,不禁一哆嗦,吓得差点屁滚尿流,结结巴巴:“臣,臣妾在。”
太后问:“你知不知错?”
我的双脚更软了,更吓得六神无主:“知,知什么,什么错?”为了自保,我顾不得别的,连忙大着胆子,结结巴巴声明:“太后,臣,臣妾是受害者,臣妾没,没有惹是生非!不,不是连臣妾一起那,那个惩罚吧?”
太后看到我既不认错,还说话挺大声,更是气,再一拍桌子,厉声说:“谁说你没有错?堂堂一个淑妃,刚才的样子,像什么话?”
吓归吓,我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臣妾不过是自卫还击!”
太后一掀眉,一瞪眼:“还自卫还击哪?自卫还击是什么?”
我又再小声嘀咕:“自卫还击就是自己保卫自己,顺便去打击别人!”
太后瞪我:“你到底说些什么?哀家听不懂。”
我又再很窝囊废的一哆嗦,吞吞吐吐,用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说:“其实臣妾——嗯,臣妾太紧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武三郎在那边,早已忍不住,捧着肚子,肆无忌惮的笑了个前仰后合,鼻子都乐得冒出鼻涕泡来了。太后绷紧着脸,横了他一眼,重重地“哼”了声,武三郎赶紧收了笑,但憋得脸红耳赤,样子好不滑稽。
其他人看到我这么斗胆的顶撞太后,吓傻了,大气也不敢出。
其实我也是早给吓傻了。
特别是看到太后那双要喷火的眼睛直勾勾地落到我脸上,我更吓得花容失色,脚下一软,没差跌倒。
我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脸上一副可怜兮兮,要哭不敢哭的凄惨相——我总得装样子是不是?我是太后唯一的亲生弟弟唯一的亲生“女儿”,太后不看僧面也看佛面,我越装可怜,她就越心软,越下不了手对我重惩罚。
太后直勾勾的瞪着我看了半晌,又再重重的一拍桌子:“淑妃,你也要受罚!从今日开始,你禁足在桂宫,要面壁思过,没有哀家之令,不能踏出桂宫半步,如有违法,也是杖刑侍候。”
我灰头灰脸,只能无条件服从:“是,太后。”
“现在还不告退?”
“是,太后。臣妾告退了。”
我灰溜溜的要回桂宫去面壁思过。武三郎那小子还倚在门边,乐不可支的看到我,眼里明目张胆的遏制不住他的幸灾乐祸。我很是气恨,我倒霉了,他很开心是不是?他和武大郎,都是一个鸟样!
路过武三郎的时候,我冷不防就伸脚,狠狠的朝他的脚面跺下去。
武三郎吃痛,“哎哟哎哟”一迭声大叫,抱了他的左脚,很狼狈地蹦跳了起来。
我意犹未尽,突然产生了恶作剧之心,一本正经指着他的脚说:“三王爷,你抱错脚了,被踩的不是左脚,是右脚。”
武三郎有点懵,停止了“哎哟哎哟”的叫喊,傻不拉叽的连忙把左脚放下,换了抱右脚,蹦跳了两下,发觉不对劲,赶紧放下右脚,又再抱左脚,一边瞪我,又一边“哎哟哎哟”地蹦跳了起来,从这边蹦跳到那儿,又从那边蹦跳到这边。
我心情再不好,也不禁咧嘴,嘻嘻笑,然后一溜乎的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