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暑假到了,放假的当天,乾一窜回家的时候,老头正在杂物房里翻腾,也不知道在翻腾个啥,晚上,乾三娘和乾三也在一起吃饭,老头嗞一口酒,然后就跟乾三娘吩咐:“明天我带着乾一出趟门,你们啊,也别在家呆着了,都放假了,领着乾三去南方看看那俩兔崽子,也不知道在那边混的咋样了”
“好的,爸,只是这慈梅堂怎么办啊?”乾三娘早就想去南方看看了,听说那边净是高楼大厦的,大家都在做生意,学校好几个老师都辞职去了那边。
“又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是些药材,也没人偷,关上门,嘱咐你三大爷家的孩子没事来看看就行!”
“爸,那你跟乾一去哪里啊?有什么事怎么联系啊”乾三娘问道。
“不用操心我们,我就带着乾一游方去!”老头说。
乾三娘一听,连忙制止:“游方?爸您都这么大年级了,就别去了,再说乾一还是个孩子”
“没事,就附近转转”老头回应着,乾一还不知道游方是什么意思呢。
知道自己劝不住老头,乾三娘也就不再劝了,替老头收拾了几件衣服,就领着乾三回家了!
第二天,吃过早饭,老头居然穿了一件对襟中式短褂,脚蹬千层底的布鞋,去杂物房拿出一个竹竿医幡,上面写着:“专治疑难杂症”,让乾一背着药箱,背着水,背着干粮,还背着衣囊,把柴门一锁,吆喝一声,“四儿,走喽”,这一老一少,两人一“狗”,就晃晃悠悠出门了!
这时候,乾一才知道,游方的意思原来就是四处走啊!离了张家楼,一直往东走,还不走大路,专走那些穷山僻壤的村子路,这刚开始的时候,乾一还很新奇,时间长了,好没意思啊,累倒是不觉得累,只是多数时候都在田间地垄的路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还好这个地方每隔个十里八里的,就有个小村子,每当见到一个小村子,老头就掏出个小铃铛摇晃着,吆喝着:“专治疑难杂症-----”过了好几个村子,也没个看病的,乾一觉得好无聊啊!唯一有趣的就是每到一个村子,四叔所过之处,群狗哑然无声,瑟瑟发抖!
晌午的时候,就着凉水吃干粮!乾一饭量大,但是也不敢多吃!因为就带那么几张饼。
走了一天,傍晚的时候,来到了一个村子,叫马家庄,这个马家庄应该是姓马的多,老头拄着医幡,摇着铃铛,在胡同里串来串去,还是那句吆喝:专治阴暗杂症---.转了好一会,忽然听见后面有个老太太喊:“那个郎中啊,你来你来!”
老头立刻停下,回头一看,是个六十多的老太太,连忙上前去问:“大妹子,这是家里有病人?”
“郎中,俺问你啊,你会叫魂儿吗?”老太太着急的问着
“大妹子?到底怎么回事?这叫魂,倒是会点。”老头慢悠悠的回答。
“是这么回事”老太太一五一十的把情况一说,原来啊,这老太太有个大孙子,六个月大,从昨个晚上就一直哭,怎么哄就是哄不好,老太太就觉着可能是丢了魂儿了,找了村后头的李婆子,这李婆子是专门给村里人办白事的,据说会叫魂,李婆子过来一看,也说是孩子魂儿丢了,先是拿了三张黄纸,在村口的十字街烧了,然后叫着孩子的名字,一直走回家,又拿了个吃饭碗,装了碗清水,拿三根筷子,立在碗里,李婆子说,筷子立着了,那说明魂儿叫回来了,筷子倒了,说明魂没叫回来,结果三根筷子还真就立在碗里,李婆子说,没事了,没事了,待会睡一觉,就不哭了!然后要了纸,写了个条,贴在大门上,要了两块钱,李婆子就走了,只是孩子只安静了一小会,又开始哭了,一直哭了一天一宿,现在嗓子都哭哑了,把老太太心疼的啊,一听见老头吆喝,就赶紧出来了!
“大妹子啊,不着急啊,这叫魂儿啊,我倒是会,也得先看看孩子啊”张老头听了老太太的话,倒是不紧不慢的,孩子啼哭啊,一般不外乎那么几种情况,一种是吓着了,就是俗称的丢魂了,一种伤了,一种病了,乾一很奇怪,爷爷啥时候会叫魂了。
其实这叫魂啊,在北方农村很普遍,一般村里都有那么几个老人会,小孩子阳气弱,受了惊吓,或者去了些阴晦的地方,就容易老哭,老人们就说魂丢了。北方的农村啊,很多都用老太太刚才说的方法叫魂,有没有科学依据?肯定没有的,但是偏偏常常很有效!这就是经验主义。
老太太说:“好好,你跟我来”就领着老头还有乾一进家门,四儿确主动的趴在门口。
老头刚要迈步进去,却看见门上贴着一张纸,乾一伸脖子一看,是几句顺口溜:天皇皇,地黄黄,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喊六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写的歪七扭八的,还不如自己写的好看呢!老头看看也是笑笑,老太太见了忙说:“这是昨晚李婆子写的”。
穿过小院,进了里屋,却见一个女子,坐在炕上,正抱着一个娃娃,那娃娃哭的中气十足的,哇哇的,女人轻轻的拍打着,“宝啊,不哭,不哭啊”自己确急的快哭出来了。还有一个壮年男子正坐在炕下板凳上直叹气呢。
老太太进去就喊:“秀芝啊,郎中来了啊,让郎中先生给看看啊。”
这个叫秀芝的连忙就要起来,老头忙摆摆手,不让她动换,老头让秀芝把孩子放在炕上,给自己看看,没想到,放到炕上之后,孩子反而哭的轻了一些。
老头先搭搭脉,随口就问着: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啊?
“昨个黑了开始的。”老太太替着回答“郎中,您给好好看看,看好了,俺多给钱”。
搭了一会脉,老头把娃娃的襁褓打开,露出一个光溜溜,胖乎乎的小屁孩,然后顺着肩膀慢慢的往下捏着,一直捏到脚腕,然后又回到肩膀的地方摸索着。
摸完了,老头反而有点生气的冲着这女子说:“你们这些后生啊,怎么看孩子的啊”
老太太连忙问:“郎中,这是怎么回事啊?”
老头对着老太太说:“大妹子啊,这哪里是什么丢了魂啊,这是肩膀脱臼了。”
老太太一听,就指着炕下面坐着的那壮年男子,像是他儿子,气的直骂:“让你作,让你作”又连忙问老头:“郎中,能治吗?”
老头也没说话,就一只手拉住娃娃胳膊,一只手在娃娃肩膀上揉啊揉啊,慢慢的,孩子居然不哭了,就看着小老头,还笑嘻嘻的。
乾一知道这是正骨术,自己目前还只是学了个皮毛,像这样不痛不痒的把错位的骨骼退回去,没有个几十年的功夫做不到。
老太太眉开眼笑的,连忙呵斥那坐着的壮年:“还不快给郎中泡茶啊”,然后就给老头他们讲述是咋回事,原来啊,这壮年人爱耍钱,昨个傍黑了,还不回家,他媳妇就抱着孩子去喊他回家吃饭,谁知道这壮年正输钱呢,输了钱的人,脾气都不好,见了媳妇在唠叨,越听越气,就推了媳妇一把,媳妇往后倒呢,好巧不巧的,后面一个跟看耍钱的青年一下子把他媳妇抱住了,那就更生气了,伸手就想扯过孩子打媳妇,结果,扯着孩子一条胳膊,就直接扯过来了,当时孩子没哭呢,好好的,待到天黑了,孩子却哭个不停!
老头给老太太解释:“这小孩子啊,没大人那么敏感,胳膊脱臼了,也不觉得疼,开始感觉不出来,一直到过一阵子,脱臼的地方开始发炎了,觉得疼了才哭,你越抱着他,碰着疼的那地方,哭的更厉害,所以,放下来反而哭的轻了!”
“是这么回事啊”老太太回过味来,又吩咐:“秀芝啊,孩子一天一宿没吃了,快奶一下子啊”
秀芝就转过身去奶孩子,老头当然也转过身不去看,只和老太太聊天,数落着那壮年:“你们这些后生啊,耍钱耍的差点把孩子废了。”
老太太又数落了一阵,忽然想起,昨天还给李老婆子两块钱,不行,得要回来。
老头呵呵一笑:“大妹子,那叫魂儿啊,我听你说的也是对的,只是门上贴的那个啊,给换了吧,那得用黄纸朱砂来写才管用,抽空找人写一个贴着,管点用。”
老太太又问要多少钱,老头说:“没用药,没用针,不要钱,你给口水喝,给个饼吃就行”
结果老太说什么都要给俩钱,结果老头就拿了人家五毛钱,又拿了两个馒头,就和乾一离开了!
出门之后,老头开始给乾一讲解:“小孩子哭啊,无非就那三样,你看那孩子哭声洪亮,不像掉了魂的样子,搭过脉,脉象正常,那就只有伤着了,咱们看病啊,就像警察破案,得一样一样的排除,还得细致,不能想当然”
乾一又问:“爷爷,真的有魂儿吗?”
老头回答:“有没有,我不知道,只是祖宗传下来的办法,有时候就是有用,没有也当有来治啊”
出了村子,天已经大黑了,乾一不知道晚上去哪里住,结果老头却找到一个看瓜的窝棚,说晚上就在这里过夜了,生了一堆火,四儿跑出去好久,回来的时候,居然叼着一只兔子,夏天的兔子吃的好,又大又肥,老头开膛破肚,就在旁边小水沟里洗了一下,串上跟木棍,就着火烤了起来,老头居然还在包袱里放了盐巴,胡椒,辣椒粉之类的调料,看来他是知道,有四儿在,是缺不了野味的。
老头吃了一只腿,剩下的肉都被乾一吃了,骨头都被四儿啃了,出门来没带铁棍,老头就让乾一练倒立,练完倒立,开始让乾一练拳,至于是什么拳法,老头没说,只是动作很简单,但是老头给师示范的时候,乾一感觉那么简单的招式,被老头一打,就像野牛冲撞,排山倒海一般气势雄浑。
一直到乾一累得不像人样子了,老头才让他睡觉,睡觉的姿势,还得按老头的要求来!
早晨醒来,日头还没出来,老头又要求乾一换了站桩姿势,让他迎着东方,守心抱腹,舌抵上颚,牙叩64下,分泌唾液,分三次咽下,还有一套呼吸的法子,为啥这么做,老头没说,总之乾一做的不好,虽然没带小藤条,但是带着医幡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