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群星闪烁。
海面升起一轮皎洁的圆月。
一个人头从海面下冒出,破坏了圆满的圆月虚影。
人头的口中衔着一把杀鱼刀,两只眸子死死盯着岸边的一所半土石房子。
正是庄作闲,他伸展手臂,搅动水花的声音与波浪声混合在一起,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潜入到半土石房子的窗下。
几个男人的叫嚷,从窗子内传出来,
“嘿嘿,我们已经有八条黄金鱼了,现在镇子上,一条黄金鱼的出价至少八十两。”
“那我们岂不是发财了?”
“对,我们发财了!这几天大家再接再厉,争取把整个村子的黄金鱼都搞到手。”
······
听声音,房子内起码有四个成年男人。
庄作闲面色一沉,
今晚怕是不能报仇了。
他虽然很想干掉小胡子男人,平息潜意识的暴动,但是人贵有自知之明,
一对一,一刀在手,胜算我有。
一对四,抱歉,我不是兰博。
庄作闲在水中一转身,原路折返。
“我出去放放水,你们先聊着。”
一个男人说着,走出半土石房子,站在门前的走廊,对着脚下的海面,解开裤腰带。
他心中盘算着如何把自己私藏的两条黄金鱼偷卖出去,视线在远处的海面茫无目的的略过,忽然停下。
海面上,一个黑色的背影越游越远。
“给我停住!”
庄作闲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他扭头回望,一个大小眼的男人指着他大喊。
更多的男人从半土石房子里跑出来,有人解开了系在房前石柱上的小渔船,跳上去,猛摇着船桨向他追来。
被人发现了。
庄作闲的心猛地一沉,越发用力的向前游去。
可惜人怎么能游得比船快,更何况架船追他的,还是祖辈捕鱼为生的渔民,架船如同走路一样熟练。
没一会儿,精疲力尽的庄作闲就被三条渔船包围。
“呦,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老庄家的傻子,怎地,来给你的死鬼老爸报仇来了?”
小胡子男人也在一艘渔船上,眯眼一看,便认出了庄作闲的身份,张口讥讽。
眼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已是绝境,庄作闲反而冷静下来。
他拿下口中衔着的杀鱼刀,对小胡子男人反问道:
“这么说,是你杀了我爸爸?”
小胡子男人想也没想,立刻点头承认,
“不错,谁让他死抱着黄金鱼不撒手,我只能一棒子敲死他,把他扔进海里喂鱼了。”
“你,该死!”
庄作闲双眸中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该死的是你,我要把你们一家人统统喂鱼。”
小胡子男人面露不屑,举起船桨,照着庄作闲的头顶砸下。
砰。
船桨入水,溅起一捧白色的浪花。
小胡子男人收起船桨,低头扫了扫海面,哪里还能看到庄作闲的影子。
“他钻到水下去了。”
一个塌鼻子的男人指着海面说道。
“小心看着,他憋不了多久,等他上来换气,给我照死了砸。”
小胡子男人恶狠狠的说道。
“呵呵,我可没耐心等那小子上来,老子去水底捉他去。”
塌鼻子男人脱下身上的衣服,仅余一条贴身的短裤,然后站在船头,纵身一跃,便如同一条灵活的海豹,钻入水中,没溅起半点浪花。
“老四下去,那小子完了,他可是敢在海里跟鲨鱼搏斗的疯子。”
大小眼男人摇头感叹,仿佛是看到了庄作闲被塌鼻子男人捉住,受尽折磨的模样。
“哈哈,一个傻子,一个疯子,两人撞在一起了。”
小胡子男人仰头大笑。
海面之下,光线暗淡,两面之外,就是混沌一片。
庄作闲憋着一口气,手中攥着杀鱼刀,整个人趴在一块椭圆石头上,心中思索,
我能憋气三分半,之后必须浮上去换气,根本逃不脱三艘渔船的追击范围,要想一个办法,让他们放弃追击才行。
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沉,紧接着,一股巨力袭来,将他从石头上推了下来。
噗——
庄作闲的身体撞在凹凸不平的海底,周身一痛,登时口中冒出一串气泡。
塌鼻子男人的脚在椭圆石头上一点,人半悬浮在水中,一低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庄作闲,目光中,满是猫戏耗子的嘲弄。
换气,
肺要炸了。
庄作闲看也不看塌鼻子男人,奋力向上方游去。
他的脑子此时因为缺氧,昏昏沉沉,已是没有精力思考其余的东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游上去。
塌鼻子男人摆动双脚,人便窜至庄作闲的身侧,而后一拳打出。
噗——
庄作闲胸膛一痛,口中又是喷出一串气泡,再也维持不住向上游动的泳姿,人又是摇摇晃晃的跌落下去。
塌鼻子男人重新游回椭圆石头上,冲着庄作闲勾了勾手,
想上去,先过我这一关。
他想让我在海底活活溺死!
庄作闲看着表情嚣张的塌鼻子男人,心中愤恨,
想让我死,大不了同归于尽。
他扬起手中的杀鱼刀,念头模糊间,凭着心中的仇恨,压榨出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游向塌鼻子男人。
在塌鼻子男人眼中,庄作闲的垂死挣扎,既有趣又无力,慢慢悠悠,左摇右摆的姿态,像是一条被剪了鳍鱼。
他轻轻一招手,就将这条没了鳍的鱼抓在手里,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挣扎弹跳的力道,心中升起一股嗜血的快感,
哈哈,我就是一只无敌的海豹。
砰砰砰。
他狞笑着,按住庄作闲的脑袋,一下又一下的撞在椭圆石头上。
浑浊的海底,大团大团的血丝晕染开来。
庄作闲的挣扎停止,手中的杀鱼刀也不知掉去哪里,人像是一块沉木一般,从椭圆石头上滑落,落至海底,随着潮流的涌动,朝着海底的更深处滑去。
塌鼻子男人对眼前的景象,十分的满意。
他点点头,而后纵身一跃,摆动双脚,便要向上方游去。
就在他离海面还有不到一臂距离的时候,他的双脚似乎是被海草缠住,整个人一顿,停止了向上的冲势。
混动的海底,一个模糊的人影从深处的海底极速冲来,速度比最快的剑鱼还快,如同鬼魅。
方才明明已是凉透了的庄作闲一把扯住了塌鼻子男人的脚腕,用力向下拖拽。
塌鼻子男人又是吃惊又是愤怒,弯腰下坠,两手一扬,猛地揪住了庄作闲两侧太阳穴的头发,只待他的两根大拇指微微一动,就能扣住庄作闲的眼珠。
但是这一切,都在他看见了庄作闲的脸后,全部化作乌有,剩下的只剩一片莫名而深沉的惊恐。
“没想到吧,我又活过来了。”
庄作闲张开口,口中的牙齿细长而尖锐,如同上下两排钢针一般,两侧的脸颊,如同鱼鳃一般裂开长长的缝隙,从耳后一直延伸到颈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