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桔冲崔琪使了个眼色。
崔琪立即出门去,并将门带上了。
“你这不请自来的···”
宋桔话还没落,已经被叶子衿从椅子上扯起来捞到了怀里。
“你在做什么?”
宋桔冷声道。
“不要去冒险。”
“我做什么与叶将军有什么关系?况且这件事对我来说并无坏处,我不能总是坐着等别人算计我。”
宋桔微微别开脸,被叶子衿紧紧拥在怀里,耳朵根有些烧得火红。
“这次是划伤了你的脸,下次若是别人用刀子呢?你又要如何?”
“我有分寸。”
叶子衿将宋桔放开。
宋桔立刻退后两步,整理了一下衣衫,重新坐在凳子上。
“我···”
“我只当你上次说的话是玩笑,若是你再提,我便不会再见你。”
也不怪宋桔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叶子衿在宋桔这从来都不是会这样的人。
他不在乎其他的。
他只在乎在这风云诡变的京都中,叶家能否有立足之地。
白家的存在于我来说是绊脚石,是随时随地想要杀害我的利刃。
可是于叶子衿来说,未必不是保命的。
一家独大,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我要的也只是暂时将白棋钳制,并没有想要动白家的根基。
可是若是我和叶子衿成婚。
那便不一样了。
两边的势力不再对等。
必然会成水火不相容的对峙局面。
那时候再想要形成现在的两家制衡,就不容易了。
叶子衿站在我身前,轻叹了一口气。
“你怎会认为那是玩笑。”
我仰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叶子衿。
“那就是玩笑。”
我的心在颤抖,可是面上却镇定自若。
叶子衿向前一步,蹲在了我身前。
“若是我去求皇上赐婚,你还会认为,是玩笑吗?”
“京都处处是高门贵女,叶将军没必要在这拿我打趣,每一个姑娘,都比我要好。”
“她们好不好,与我有何干系?”
宋桔气的失语。
“你又如何认为,她们都比你好。”
“叶子衿。”
“为何我问你愿不愿意,你不能只是看你自己,不问其它?”
只看我自己,不问其它?
上一世我便是那般,任性妄为,一心想要嫁给叶子瑜,到头来爱得一无所有。
我怎么敢?我怎么配?
“我做不到。”
我低下头,轻声道。
“你的顾虑是什么,不可以告诉我吗?”
我缄默不语。
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会离京一段时间,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若是等我回来,你依旧没有改变心意,我绝不会再提。”
“你要去哪儿?”
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不再是冷漠疏离的,而是溢满温柔与坚毅。
可我却不觉得陌生。
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是这样子看着我的了。
而我也觉得很习惯,也渐渐的开始追随着他,因他而恼,因他而安心。
这种感情是什么,我真的不清楚吗。
可是我配吗。
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的时候。
我能够放心再去陷入另一段感情之中吗?
“解决一点小麻烦。”
“禹城?”
“北疆。”
北疆?
那不是白将军的领地吗?他去做什么?是父皇让的吗?
无论是去做什么,都绝对不会是像他说的那样轻飘飘的事。
“你还未在河洛度过冬日吧。”
他不知道,我已经在这个地方度过了几个春秋。
就像我们此刻面对面。
他也不知道我的心中在想些什么。
我点点头。
“等我回来,我带你去冰上游乐。”
我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几乎笑了出来。
我又不是小孩子。
他伸出手,在我受伤的地方虚扶了一下。
“有谁欺负你,告诉故元。”
“你会帮我吗?”
“自然。”
他想也不想的道。
“若是那人是叶子瑜呢?”
“他也算例外吗?”
我咧开嘴笑起来。
“白家的事你不用管,她会付出她应得的代价,你若出头,他们有可能会与你鱼死网破。”
我点点头。
“还有,我的意思是,叫你万事小心,可没叫你隐忍委屈。”
“夫人,小姐刚刚还说,想吃您做的糕呢。”
门外应该是母亲放心不下我,回来看我了。
他站起来,将手掌放在我的头顶,轻轻往后抚摸了一下。
“万事以你的心意为先。”
说完,他便消失在了窗口。
母亲推门进来。
“哎呀,窗户开了,怎么没叫人关一下。”
崔琪赶忙去将窗户关上。
我转过来笑了笑,掩去眼中的泪光。
“母亲,我还想吃您做的马蹄糕。”
叶瑶和蔼的笑着,将宋桔拉起来。
“你呀,小馋猫,走,跟我一起去。”
母亲这是怕我在屋里胡思乱想,所以才想回来将我一起带着。
我也没有刚才那么烦心了。
便起身和母亲一起到厨房去。
虽说是支开母亲的借口。
但我也是真的想吃母亲做的饭了。
从前在梅州的时候。
虽然家里也有许多下人。
但是父亲总是最爱母亲煲的一手汤。
而我跟兄长从小也都是喝着母亲煲的汤长大的。
如今也有许久没喝到了。
所以很是想念。
久违的在姜家吃了饭。
我便匆匆回了宫中。
毕竟也不能让父皇太过担心。
果然。
我刚一进宫。
父皇那边就派人过来让我过去一趟。
“姜徵已经为你医治过了?”
我坐在那,父皇担心的问道。
一双眼睛恨不得掉我脸上了。
我忙乖巧的笑着道。
“父皇不必担心,我没事了。”
“白家真是太不像话了,双儿,父皇不会让你受这个委屈的。”
“父皇。”
我走上前去,坐在父皇膝边,说道。
“我知道父皇有父皇的为难,无论父皇怎么样处置,双儿都不会怨恨您的。”
虽说这件事是白棋一人所为。
但我毕竟是在白家受的伤。
这事算起来,可大可小。
但是边疆之事刚刚平定。
要怎么决断,还真的不好说。
但唯一确定的是,无论怎么处置,白棋都不能够躲过了。
此时去往北疆的官道上,行着一列商队。
领道的人蓄着满脸络腮胡。
细看之下却生的十分秀气。
十几辆马车上拉着的有金银珠宝还有丝绸珍阮,都是要运往边疆的。
其中前面一辆马车和最后一辆拉的是人。
行到天将大亮时,车队的人找了一处地方停下来。
那位满脸络腮胡的大汉走到前头的马车前,说道。
“少主,已经按计划停下来休息了,比预计的多走了一段路。”
车内的人听闻应了声,便闭上眼睛休息起来。
这边行走的商队都是白天休息,晚上赶路的。
所以大家都很放心的躺在了地上。
有两三个人摘下来自己身上背的牛皮做的袋子,贴着地面而枕。
有这个内里中间空虚的枕头,就算几里外有人马走动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车队就这样走走停停,因为脚程比较快,半个多月,就到达了北疆。
“我们是皇城特批的商队。”
那位领队的从怀里掏出来一面牌子。
守城的仔细看了看,这确实是京城那边发出来的牌子。
又前前后后看了几眼商队。
便放行了。
络腮胡像是对褚珩很熟络的样子,领着车队走到了城北面的一家酒馆,包下了整间酒馆。
“少主,我们的人目前还在,是否今日要见面?”
底下的人忙着卸货,热热闹闹的引来了不少人。
马车里的少年却上了楼,独自喝着去年的旧茶,却丝毫不觉得嫌弃。
“不忙,先等几日。”
都等了这么久,怎么着都不能功亏一篑的。
“按计划去做。”
那少年抬眸,眼中似是早有算盘。
络腮胡行了个礼,便低头退出房间办事去了。
三日后,白日。
在褚珩的商街上,摆着许多来自全国各地以及外邦的商队。
少年的商队带了许多褚珩没有的东西,也在这条街上摆上了摊。
褚珩是距北疆最近的地方,与京都河洛是大不相同的。
建安地大物博,几千里之外,便是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
河洛对于行商有很严格的规定,可褚珩却没有。
少年在酒馆中,看着楼下的盛景,有些唏嘘。
北疆气候寒凉,如今早已落了雪,不知,河洛如何了呢?
她,又在做什么?
“铛铛。”
身后的门响了,少年低垂眼眸,收起了情绪。
络腮胡进来,低声道。
“少主,有人进去了。”
“哦?”
少年放下茶盏,转过身来。
“接应呢?”
“已经交接好了。”
少年点头。
是夜。
一队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偷偷潜入了驻守北疆的军队。
要知道,军队巡逻是很严的,但因为有接应的关系,他们很容易的进了军队。
“今日有北疆的商队进城,被扣下来盘查。”
接应低声道。
帐内的人都被他下了蒙汗药,与沉睡无二。
“北疆?”
如今战事刚刚停下,就敢放北疆的人进来。
“是的,里面有一人,是北疆首领的二把手,叫马古阿,我趁着他在帐里摘下面巾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他就混在商队里。”
真是有恃无恐。
少年冷哼一声。
“白日的时候三队对他们进行了盘查,没发现什么异样,如今还扣在营内,我们一天都在看将军的大帐,没有别人进去过。”
盘查没有问题最多明日就要放出去了。
那么今日,他们一定会见面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
“有消息就放哨。”
接应点点头,今日理应是他巡逻的。
没过多长时间,传来了一声短促的鸟叫声。
少年知道,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
他们在见面!
果然,没过多久,有一个蒙着脸的异邦人从帐内走了出来。
等他走后,接应的人上前去,与守夜的人交接了一番。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白将军的帐内都是自己人了。
少年掀开军帐,走了进去。
黑衣人也快速的潜入了军帐,下一队巡逻的人走过来,外面早已空无一人了。
“谁?”
白将军到底是身经百战,看见人进来,立马翻身拿起刀横在身前。
“不必惊慌。”
少年自顾自的走到桌子旁坐下,伸手一指对面,说道。
“请。”
白泽律看了看屋内的黑衣人。
站姿与习惯,不像是死士,倒像是,军人。
“京城的人?”
能潜入我的军帐,而且不声不响,不难想到,是谁做的。
“东大营那么闲,手都伸到北疆来了?”
白泽律大大咧咧往那儿一坐,将刀摆在桌面上。
少年笑了一声,摘下面罩,正是叶子衿。
“许久不见。”
叶子衿笑眯眯的道。
“小子,料你爹也得对我礼让三分,你也敢闯我的军营?”
“我既听从皇命,便不看情分。”
皇命?
白泽律大笑道。
“他?他不也得给我面子?”
此话不假,皇上一直待白家很不错。
“若是从前,倒是没错的。”
叶子衿倒了一杯冷酒,慢慢喝了一口。
这酒很辣,连白将军也是偶尔才会喝。
可叶子衿喝了,只是皱了一下眉间。
白泽律脸色变了变。
“那人是我在北疆安插的卧底而已。”
异邦人前脚刚走,后脚叶子衿就进来了。
若说没看见,谁会相信?
叶子衿从酒杯后面抬眼,刹那间如利剑出鞘,眼神里倾泻出来的杀气,直扑在白将军的脸上。
叶子衿将酒一饮而尽,放在桌上,冷声道。
“白将军,建安也曾以你为安。”
南叶北白,从来都不是纸上谈兵。
谁也不是因为他们是京中的勋贵人家才会如此的赞颂他们的,能够名扬天下都是因为,他们是保护建安的战士。
“我为建安打了多少胜仗?”
“人一旦说了假话,就没有资格谈论从前。”
叶子衿喝光了一壶冷酒。
“你们在我这里安插卧底?”
“少统领,东西找到了。”
接应进来,跪在地上,将手里的东西双手递给叶子衿。
他叫叶子衿少统领,那便是,恶鸟处的人。
白泽律眼里的光一下子灭了。
那张纸上写的什么,白将军太清楚了,那是他与北疆首领签订的盟书。
上次那场仗,根本就是演的。
为的只是让皇上更加倚重白家,坐稳菡淑妃儿子的储君之位罢了。
为了达成这样的目的,甚至还约定了,在太子登基之后,会将边疆的三座城池割与北疆。
白家,其心可诛。
“他早已不信任我了?”
“例行督察而已。”
若不是白家有异心,他们也许一辈子,都只是军营里一个普通的兵而已。
“人证物证俱在,他要如何处置我?”
“你即已经叛了国,定罪已无路可逃,但你的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叶子衿将手里的盟书打开,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给个痛快罢了,说那么多作甚。”
“我要你立刻同马古阿说,你要与他们递进结盟关系,送以粮草为诚。”
白泽律的瞳孔一下子放大,眼中不乏惊讶。
“你要做什么?”
“你只管照做便是了。”
叶子衿站起来,看向接应。
“你和席明便跟着他。”
这是直接告诉白泽律,不要轻举妄动。
屋里的这个人是罗致,门外站岗的人则是席明。
两个人,都是恶鸟处的人。
恶鸟处是皇上直接拨给叶子衿的人,职权全权在叶子衿手里。
所以里面的人,也都是很神秘的。
席明和罗致,都无人认识。
如今执行完任务,就该归队了。
叶子衿出了白将军的军帐,往外走去。
白泽律坐在屋内,看着罗致说道。
“你背板了我,他们还敢用你吗?”
“我从未背叛过建安。”
白泽律闭上双眼。
叶子衿和络腮胡出了帐子。
络腮胡将自己的胡子扯下来,呼了一口气。
“终于能松口气了。”
络腮胡正是纪正恺。
“要紧事还在后面呢。”
军营灯火嘹亮,远处雪原茫茫。
冬日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