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叶盛给的丹药,刚踏入清念阁就困意袭身。
要不是她经常吃这仙药,知道这药的副作用,还以为是谁要设计暗算给她下了药。
白槿捂着额头踉踉跄跄地撞开门,一个猛劲扑到床榻上,也不管长发飘落遮住了她半边脸,片刻间便昏睡了过去。
梦里是白昇带她跟着一派弟子练剑,做的不好被雨中罚跪,没有学会御剑飞行,就要在藏书阁中抄书百遍,做错动作便要当着若干弟子面前厉声训斥。
简直是地狱般的生活,不过万幸现在过的日子终于逍遥了许多。
只是白昇也不在了,那位令她又爱又恨的师父就在她怀中化为一片血雾,随风飘散。
“小白,你要好好活下去。”
谁在说话……
“师父!”白槿竭尽全力地呼喊,绷紧了全身肌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她胸口传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全身颤抖着惊醒过来。
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任何人回应她,屋内黑压压的一片,她沉默地呆坐了很久,直至庭院内蝉鸣不停,这才想起来师父已经不在了。
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从沉香林到玄庭山,从三阵六法筋脉断裂到拜师白昇,从朝夕相处到孤身一人。算不上是万般艰难但也硬挺着走过来了。
“师父啊师父,你都走了,还总让我梦见你,过分。”她嘟囔着起身,上身衣服被冷汗打湿,没一处干的地方。
她头疼,又要换身新衣服了。
白槿脱了外衣,又瞬间无力瘫坐在床榻上倒了下去,也不知是睡了多长时间,脑子昏昏沉沉的。
要不要让冰室送些艾草和新冰来?
左思右想,有些麻烦,还是算了。
也不管穿没穿好鞋,踉踉跄跄地拍着脑袋朝茶桌走去,勉强自己咽下一杯有些苦涩的凉茶,才觉得浑身舒畅不少。
一股凉风顺着门缝吹进来,吹的她浑身舒畅,没那么心烦意乱了。
可这一折腾,就再也睡不着了。
天蒙蒙亮,白槿就已坐在梳妆台前熟练地束起长发,换上一套崭新的白衣,提起白契剑随性地别在背后,打扮的干净利落。
玄庭山上的弟子都会称她“白护法”,这样显得亲切些。
她长的有些灵巧,眉宇间散发着一股英气,碍于是护法一职,好多人不敢冒冒然靠近她,用云杉的话说:“只可远观,不可近交。”
她推开门,只见长逸拎着盒子,站在清念阁前踱步徘徊了不知多久,看到她出来,便满是欢喜凑上前,道:“白护法,您醒了。”
“恩。”她慵懒回了一声,“天刚亮,你就来找我,有事吗?”
长逸点点头,笑道:“来送早点的。”
“哦。”她揉揉眼,也许是睡太久,还有些不清醒,问道:“我睡了多久?”
“已经昏睡三天了。”长逸从盒子中取出一只碗,递给白槿道:“每次白护法吃了仙药都会昏睡几个时辰,这次却昏睡了三天,我猜想是您前几日喝了太多酒导致的,所以给您熬了绿豆粥醒醒酒。”
长逸的手艺一向不错,他做的绿豆粥也是一绝,甜而不腻,白槿平时也不少喝,可睡的太久,没有胃口。
总不能让长逸白白站了这么久。
她勉强着喝了一口,咂咂嘴,认真道:“这粥有点淡了,加些糖会更好喝。”
长逸咯咯笑道:“许是您先前喝了太多酒,所以口中发苦,才觉得这绿豆粥寡淡无味,女孩子家,以后少喝酒,更何况喝酒可是玄庭山的大忌,叶盛上仙平日对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要是林玄上仙发现,那就糟了。”
白槿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一个小小弟子竟还管教起她来,怪不得云杉给了他“老妈子”的别称。
“师父!”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眼看到云杉急匆匆跑来,没刹住脚,险些撞倒她。
长逸去扶白槿,她道:“大早上就冒冒失失的,跟你说过多少次要稳重些。”
云杉喘着粗气,道:“方才我练剑听门口守卫说,小殿下手中拿令牌,独自下山了。”
“她下山做什么,什么时候走的,有人陪同吗?”白槿问道。
“一个时辰前小殿下就离开了,听守卫说是一个人走的,前几日我听小殿下在替林玄上仙打听百目草的事,听说林玄上仙想找百目草等仙草,也许是去长灵山采百目草了。”
长逸接话道:“这俩日我也听过叶盛上仙急需大补真气的仙草,但不知拿来何用。”
“我先跟去看看,长灵山虽无毒蛇野兽,但也毕竟是玄庭山禁地,我放心不下。”话音刚落,白槿就已御剑飞去。
白昇喜爱仙草读物,白槿也对仙草略有所闻。要想采百目草需上长灵山顶,可她也多年不去长灵山,对那里不太熟悉,更何况林菱没有什么功夫,再加上百目草大多长在悬崖峭壁,出事了林玄非要了她的命不可。
既然能独自去长灵山,定是已经偷了令牌,白槿只能祈求千万别出事,默念着口诀,加快了飞行速度。
飞行中,便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拦住去路,白槿轻轻挥手,散去面前的云雾,原来是一道紫色屏障。
传言长灵山的羽落上仙为了保护这座山的仙草不被灭绝,便将毒草与自身法力凝聚到一起形成屏障,外侵者便会受到毒草的反噬,三天内不治身亡。
白契剑收回剑鞘中,白槿踩着风缓缓落地,看着不远处的石碑上刻着“长灵山”眯了眯眼。
白昇担任掌门时曾立下规矩,没有玄庭山掌门令牌者不得擅闯长灵山,违者重罚。
石碑后便是那道紫色屏障,白槿看着这道屏障眼里满是疑惑,道:“这长灵山竟然连个守卫都没有,真是古怪。”
一阵绿风吹过,耳边响起一阵童音,道:“这山哪比的过你们玄庭山,层层守卫,连只蚂蚁都进不去。”
白槿浑身一抖,望了望四周都看不到半个人影,直至她低头,看着脚边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精灵,唇红齿白,眉毛弯弯,正扯着她的裤脚,不满道:“过了几百年了,你怎么还是看不到我?”
白槿想了想,挠挠脸,有点尴尬地笑问着:“山精?”
“白护法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奉羽落上仙之命,每一百年就前去玄庭山送天山雪莲,每次都是白护法接待我,如今竟把我忘了。”话落,山精又逸出一声轻叹。
白槿连忙圆话道:“我怎么可能忘了你呢,你我师父是忘年交,你又是看着我长大的,我这也是一时着急,没想起来你是谁而已,海涵,海涵。”
白槿又干笑了两声,忙着转移话题,道:“对了,既然长灵山设了屏障,肯定是为了保护仙草,怎么连个守卫都没有,反而就你一个山中精灵看守?”
“山中精灵也不见得法力微弱,再说这山上的仙草本就是为了有需要的神仙才长出来的,采了就采了。”
白槿笑笑,道:“你说的倒是潇洒,回头遇上自私贪婪的家伙把山里仙草被采个精光,看羽落上仙怎么数落你。”
“上仙在闭关,等他出关都不知何年何月了,长灵山百年不见得有人来一次,且每百年就往各仙岛供奉所需仙草,不必担心仙草被盗之事。倒是你,别又贪吃误食了毒莓果,凭你刚才不认得我,我心眼小,可不会救你。”
白槿无言,想起年幼时陪着白昇来此处采药,被山精怂恿着误食了一颗毒莓果,疼的满地直打滚,被羽落上仙救治后,又被羽落和白昇轮番说教,山精站在一边牙都笑掉了两颗,把她委屈的要命。
“这种丢人的往事就别说了,我是来寻人的,你可有看到林菱来此处采药?”
山精点头道:“一早就来了,她拿着令牌,说要给林玄上仙采药。”山精摊着手说着,“玄庭山只有这一块令牌,按照你们玄庭山的规矩,你没令牌,不能进去。”
山精故意把“不能进去”拖的很长,继续讥笑道:“即使你是林菱的贴身护法,也不可以,放心吧,里面很安全。”
“哼哼……”白槿浅笑了下,“有道理,不过我从不守规矩。”
转了下手腕,手中的白契剑微弱光芒逐渐发亮,她冷言道:“那只好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