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已然气息全无,只留下那个小孩儿号啕大哭。在什么都没有的漆黑夜空之下,只有鲛人泛着微弱蓝光的身体如同一件艺术品一样,有着窒息般的美丽。
这种完美的生灵,不管我怎么生气,都无法讨厌她。
我第一次看到活着鲛人,今天也顺便第一次看到了死去的鲛人,他的眼泪堆在脸颊两边,风一吹所有珠子都随风逝去了,就像他的悲伤一样,消失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鲛人滴泪所成的珠子原来是这般脆弱的么。
这之后,一颗蓝色珠子从他的胸腔浮了出来。
“这是什么。”我看着站在一旁的姐姐问道。
“这是俞雨珠。”没等姐姐回音,小金先一步说了出来。
“我只要鲛人的肉体就好了。”我不想再问他别的,小金刚才什么都不顾的行为还是让我觉得妖怪这种存在太过不稳定。
“望呀,金启动的时候是靠本能在攻击了,是我没控制好的错。”
姐姐看的出来我的想法,她解释道,仍然想让我不要去讨厌这个妖怪,看来她真的很喜欢这个“搭档”。为什么呢,因为小金的存在可以实现姐姐的愿望么。
“姐姐,”我低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不是想问我鲛人对我做了什么。”
“望。”
“其实也没什么事,他给我看了我所期待的世界,那个世界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你,只有满身罪孽的叔叔,好笑吧。明明是我们的敌人,我期待的世界在那个时间却只有他。”我摊了摊手。
“鲛人搞错了吧,怎么可能,那个狡猾的恶魔。”姐姐虽然笑着在说,但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感觉,只有一丝恐惧在她脸上游窜,她却极力的想要掩藏。
“不,我知道的,那就是我期待的世界,我只有那样的概念,而我能够在那个世界存在的条件就是把心交出去。”
“心?”
“可是我不明白啊,为什么我即便没有了心,却还是希望叔叔是有罪的呢,后来我明白了,那是因为我把自己寄托到了叔叔的罪之上,寄托到了虚幻。”
“我不明白啊,望。”姐姐的声音愈发的焦急,尾音轻轻颤动着,生怕眼前的我出什么问题。
同时,她心里也自责着,为什么自己不能更强一点。
“嘛,反正就是这样了,总之想通了很多事情了,当时总归还是没法喜欢上妖怪了,我会努力的。”我努力的笑了笑,试图掩盖那将要冒出来的东西。
说起来,叔叔大概再过两天就会回来,在此期间,我就去把那个叫岳碑的身上的魔给排除了吧。
我边想边把鲛人的肉体装进了容器,这也算是今天的收益。我不敢去细想,不然我肯定会无法面对哭泣的男孩儿。
姜丝或许是对的,一个人要生存必然会伤害别人的利益。
翌日,我来到了岳碑家的门前,虽说我不再介意依靠别人,可是,这件事仍是我过去的残留,我想自己解决。
敲门的时候我有些恍惚,直到我看见了那张苍白的脸,我才惊醒般的感到了痛苦,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任性造成的。
就像叔叔说的,这是魔的过错,我为何要指责叔叔不去除魔。有错的是魔,以及无法看见问题根源的我。
“岳碑,我说过我会帮你的。”他一开门我就说道,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我才突然冒出来股奇怪的感觉,我好像第一次在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
岳碑毫无生色的暗淡双眼却只是默默的盯着我看,良久,他叹了口气,把我带进了屋子里去。
还没走几步,眼前岳碑突然脚步混乱,身体前倾,整个人突然瘫倒在地。
“喂,岳碑。”
不,不对,这样子大概是魔要成熟了,到底还有多久,可恶,没办法判断。
会变成灵还是牙狱,还是说会有别的灵来纠缠他,我真的可以解决么。
烦死了。
对,要去医院,到医院去吧,这里不好下手,不能让他的妈妈看到。
我把他送进了医院,在那里以着低血糖的名义给他开了几瓶点滴吊着。
接下里我要找出他感染的魔,并且杀死自己爸爸的根源,我不觉得他有罪,这都是魔的错。
其实我这次来,还是掺杂了私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自己的亲人,如果我知道那个原因的话,或许,我杀死叔叔的理由也能被我找到了。
要是为了爸爸报仇而杀他么,可是我无法因此产生恨,真是可笑。
岳碑还在睡着,从始至终,我都没有看到蓝色虫子的影子,我刚这样想着,突然那虫子就从岳碑的颈部钻了出来。
那颜色,竟然还处于中间阶段,那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影响。
我给岳碑开完单子正要回去的时候,一直想着这个奇怪的现象。
突然一个不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我。
“哥哥,是哥哥对吧。”
我应声转头,却只见一个小女孩儿站在我的身后。
这是,,,
“我是真儿呀。”
“真儿?你是那天那个小孩儿吧!”
我猛然想起那天来找我们的小女孩儿。
“怎么了,生病了么。”我关切的问着。
“妹妹在这里,马上就要出院了。”女孩儿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像看到希望似的朝他冲了过去。
“真儿,真的是真的。”我捧着她的手,只觉得心里一下子被填满了。
“哥哥,你在说什么呀,不过确实要谢谢你啊,虽然妹妹回不到过去了,但我一定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一定要幸福呀。”要在从前我一定不会说这样的话,不过现在我太开心了。
我知道这个世界不像叔叔说的那样没有纯粹的东西,这对儿双胞胎的爱是真的。
不过,在真儿眼里我大概看起来像个神经病,突然说些不着调的话。
“哥哥,你能听我说会儿话么。”真儿,听了我的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随后便问了我这样的问题。
“唔,”岳碑那边应该也不着急,况且他还没醒,也没法让他认罪,记忆法纹也进不去,最重要的是那虫子的成色是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成熟的,于是我便答应了她。
“嘿嘿。”
我和真儿来到了医院一楼的等待处,她一直沉默着,我觉得我应该说点什么,可没头没尾的,也不知怎么开口。
“哥哥,你变了哦。”
“?”
“我先说那天你走后的事情吧,当妹妹的灵魂不愿意离开的时候,我们争执了很久,我一直以为我和妹妹永远都不会吵架,后来才明白,不会吵架只是因为没有那个机会,那个时候的我们只想着如何让对方消失,从而获得生的权利。
可是我们在争执过程中,突然迷茫了。到底在争什么呢,如果过失去了彼此,那么最后获得的还会是一开始想要的东西么,从前的幸福,永远都是两个人一起的,那么失去一个后得到的生存还会是那个想回到过去的生存么,一定就不会是了吧。”
真儿低着头,讲故事般的叙述着不久前发生的事情。我并不能理解她想要说的意思,只是我明白一点,那就是叔叔对生存的看法至少和她们是不一样的。
就像真儿说的,求生的欲望是因为留恋现世曾体验的美好,而如果说得到生的机会后,现世的美好就失去了,那还会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对叔叔来说,生存本身才是最重要的。那他为什么还非要让我杀了他呢,这就是他的追求么。
那我呢,在进入幻境世界之前,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啊,总是听从着,接受着,无能的愤怒着,所以干脆就期待着自己没有心。
说到底,从很久以前就被赋予使命的我,是不是早就失去思考的权利,为什么总会觉得自己不幸呢,明明很幸福才对,我一直以来都按着自己的想法活着才对呀。
除了要杀死叔叔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