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潮湿闷热的培训基地里,外面大树上的蝉鸣渐去,无风吹拂的树叶静止不动,和外面干热的环境相比,队员宿舍里安静无比,这些已经贴上准队员标签的年轻人,酣睡在梦乡里。
可也并非都睡得甜美入梦,二楼靠走廊里侧的一个房间里,床头上正亮着微弱的灯光,龙威靠在床头上随手翻着厚厚的维和行动手册,那一行行中英文对照的文字,看得他眉头时而紧皱着,时而又舒展开来。
现在他们得到的消息是前往利比里森国任务区,可那个国家地域辽阔,下属六七个维和分部,去哪一个到现在还没有明确下来。资料显示,那个多灾多难的国家里,
首都蒙罗城安全形势最为复杂,在长达十几年的内战中,一直是正反两派战火胶着的热点地区,又汇聚了一百多万人口,一旦进了那里,战斗回旋的余地小,自身安全难以保障,又何谈顺利完成任务。
至于任务区的形势到底怎样,具体数据以至于在马上出征的那一刻才能清晰些,现在未知的东西很多很多,就像外面的夜幕一样,遮挡的他感觉有些压抑,有些纠结,有些不知道如何练兵。
可现在很多队友都还沉浸在新鲜和自信中,这才是最可怕的。
“唉,战火不断,规则陌生,一切都要按照联合国行动规则来,那地方没有医疗保障,没有公共设施,遇到遇难都要自己想办法解决,唉!”
随着一声叹息,他端起了床头柜上的咖啡,轻轻地放在了嘴边,刚要喝时,突然想起了孙远征让他看防暴盾牌上残存弹头的场景了,心里自语道:
“队长啊,你这是让我提高警惕,好好练兵准备,绝对不能大意茫然了,一旦出现了问题,能帮助咱们的,只有,只有祖国,和我们自己!”
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也只有他和孙远征少数人在担忧这些未来可能发生的危险,正在进行着深入的思考和准备。
“平均年龄25岁,大部分是八五后队员,都是家里的小皇帝小公主,国内行动毕竟和国外战乱不一样啊,他们……”
他刚要伸手关了床头灯,又看到了身边的两个队友,不由得小声说了出来。
二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本来放着两张单身床还算宽敞,朱帅打呼噜被别人撵出来了,直接在中间加了张床,显得拥挤了起来。
龙威当时看他死皮赖脸的要住进来,直接和他约法三章了,其中一条就是每天晚上必须按时洗澡才能睡觉,可现在隔着一米多还能闻到他身上浓浓的汗臭味。
瞥了一眼他藏在鞋里的袜子,龙威知道这家伙肯定是进了卫生间,草草地冲了下,就出来了,把袜子塞到鞋子里,然后就脱衣服睡着了。
大帅侧脸躺着,穿着灰色的平角短裤,胖乎乎的健壮身体白皙,两条腿夹着一毛毯,正吧嗒着嘴酣睡着。
“嗯,这家伙真有两下子,在家不知道怎么过的?”龙威悄声自语道。
就在他闭了床头灯,刚挺身躺下时,只听对面床上扑通一声,一个影子在自己跟前一闪。
他刚要张嘴问什么,脑子马上出现了一个念头:大帅睡毛了。
没错,朱帅做梦魇着了,意识模糊地跪在了地上,两只眼睛闭着,双手胡乱地抓着,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嘴里混乱地喊着:“妈,妈,妈妈……”
龙威很像上去抓住这个平时坏点子不少的家伙,让他好好清醒清醒,可顺着淡淡的月光看去,只见他嘴角流着长长的口水,眉宇间年轻秀气,脸上那明显的婴儿肥,看起来哪像个成年特警,更像一个邻家男孩,一个在外面横,在家里受宠的小弟。
他没有开灯,连拖鞋都没穿,双脚踩在地上,轻轻地扶在大帅的肩膀上,悄声哄着说:“大帅,大帅,躺下,躺下,没事的,没事的。”
朱帅似乎听到了,但又好像是没听太清楚,恍恍惚惚地躺在了床上,等龙威转身时,这家伙又猛地坐了起来,他赶紧又过去把他扶着躺下,把他腿压在团成一团的毯子上,才回到床上。
这些事对于龙威来说以前经常做,从他带着第一次带着屯子里的小伙伴坐火车开始,就自己在火车站陌生人群里到处找售票点,指挥着一群从没坐过火车的小朋友检票、坐车。
在孙远征看来,这家伙天生和自己一样就是个操心的命。
第二天早上,他们沙全才精神抖擞的出门出操去了,朱帅找了半天自己的袜子,发现在鞋里找不到了,猛地抬头看着龙威说:“大龙,我袜子呢,别什么都藏啊,我那是亚麻五指袜,一双几十块呢。”
龙威站在窗台那,一脸铁青地说:“猪猪,昨晚怎么回事?还有你袜子洗了吗?熏得我昨晚一夜没睡,还得哄着你睡觉,做噩梦了?想你妈了?”
朱帅一听是两个问题,赶紧避其锋芒,扶了扶眼镜,闻着那股子特殊的味道寻去,在龙威的床垫子底下一下子掏出了自己的袜子,利索的穿了起来,然后呆呆地看着他,舔了舔舌头说:
“没做梦啊,那天我妈送我,都买好了,给我带的全家桶,堵车堵得没赶到车站,到了火车上我就吃了两个盒饭对付的,现在晚上做梦就梦全家桶,本帅哥从来不做噩梦。”
说完,他批评地说:“龙威啊,你有没有点觉悟啊,第一天出操呢,你是中队长呢,赶紧的,我这积极性都让你带坏了,赶紧的!”这家伙趿拉着鞋就跑了出去。
看着他身子消失在门口,那是个典型的肥胖版的大泥鳅,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想起他昨晚跪在自己跟前说梦话,龙威走出门时顿时感觉自己和平时一样的肩膀上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这是兄弟情,还是责任?龙威说不清楚,只感觉自己必须好好把实战训练的事搞好了,现在不流汗,到了任务区就该流血了。
短短三四个月的国内封闭集训中,暗中记着孙远征交代的龙威,和队友们整天研究行动规则,不断地摸索各种复杂背景下的战斗技能,经常和基地教官团发生这样那样的观念冲突,每次出现这种情况,陈强和李军很少站在他的立场上,所以,几次模拟考核下来,龙威的一中队综合考核成绩一直排名靠后。
这些设卡检查、排爆搜爆、要人警卫、定点巡逻、空步联巡、处置暴动骚乱等烦琐科目,经过反反复复的训练,现在已经初见成效,队员们从原先的健壮红润的肤色渐渐消失,像是褪了皮的青蛇一样,
一个个变得脸色黑红,队员们因为训练强度过大,每天流泪流汗半斤多,汗水浸透了后背衣服,造成了体内盐分流失严重,成了医学上少见的加纳交换失衡,不得不定量饮用盐水补充体能。
“防暴红”“维和铠甲”等一个个自创的名词在他们嘴里相互传颂,说的就是维和培训的艰辛。汗水洒满操场,脸颊上成流的汗水顺着下巴流下来,选择了维和事业谁曾退缩过,选择了校场圆梦,哪个兄弟姐妹何曾退缩过,倒是因为最后名额有限,一些小弟小妹含着泪水离开,顿时想道:
“你们未曾在战场上并肩吃苦战斗,却在出征前遗憾离开这才是铁血战警人生最大的遗憾!”
再次转到正题上,随着一个个联合国维和行动司高层官员的频繁到来,针对防暴队的甄选评估考核时间越来越近,培训基地上空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压力,队员们欢声笑语少了,连赵梦涵她们五六个女生都剪短了头发,大量的时间用在室外训练场上,抓起长短枪,加紧训练,省得到时候现场失了手,丢了丑,被无情的刷掉了。
室内靶场内始终弥漫着散不尽的硝烟味,一个个移动靶位被打成了筛子,墙边堆着的子弹壳像是一条巨龙摆着。
防暴教研组钱主任正在一群盘膝而坐的队员前面不厌其烦地说着射击原理和技巧,听他口若悬河地说着,朱帅掏出箭牌口香糖往嘴里塞了两粒,又递给了旁边的大脸妹顾丹妮一粒,看着她担忧发红的脸,宽慰地说:
“妹子,缓解下压力,我告你啊,他这套我早听腻了,什么神枪手是子弹喂出来的,体操冠军是器械上磨出来的,还有游泳健将水里跑出来的,这玩意还在……”
他没说完,但发现顾丹妮刚才有些紧张的脸上听了他的话,脸色变好了不少,刚才含着的口香糖开始轻轻地嚼起来了,顿时大喜,刚想接着说什么呢,只听前面的钱主任继续说:
“别总说你不是搞射击的材料,有天赋的都当狙击手去了,只要你用功就可以了,不管是军人还是警察,神枪手就是用子弹喂出来的……”
“老钱,上午的两盒烟没白抽啊,行,行……”朱帅听他果真说了这些,脸上顿时出现了一丝别人不易察觉的坏笑,心里美美地想着,两排牙马上咬住了口香糖,强忍着不笑出声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钱主任,无心地说:
“钱主任啊,野战部队转业来的,你看人家多敬业,不管在室内室外都戴着野战遮阳帽。”
“猪猪,你……”顾丹妮听了几句,慢慢地转过头来,像是看着偶像一样地看着朱帅,脸上笑如桃花,眸子泛着一丝如梦方醒的欣喜,然后慢慢地靠近朱帅,朱帅正沉浸在一股预料中的桃花运中,眼睛慢慢地闭上,心里暗自安慰自己说:
“没事,没事,这是最后一排,老钱肯定看不着呢。”
可她顾丹妮猛地一推,满嘴兴奋地说:“你怎么和钱主任的观点不谋而合啊,看样多练几次,我就不紧张了。”
她只是基层单位的警员,因为外语好才报名来的,以前用个七七小手枪,或者左轮什么的,命中率成绩都是良好的,
可现在一旦涉及必须穿上防弹衣,戴上头盔,环境陌生了,心里又总想着马上就要去异国战场了,心里不由得紧张,一听到教练吹哨子开始开枪,总会猛地扣扳机,枪响后,那十字形一环环的靶纸上不是弹痕落在了八环下面,就是不翼而飞了,钱主任帮她分析了无数次,这叫磕头枪,手指扣扳机的刹那,用力大了,造成下移了。
一旦造成这种固有毛病,射手就会很难改正,短期内就别想成为冲锋在一线的枪手了,这一点给顾丹妮造成的压力非常大。
“不紧张,不紧张,对,对,丫头,过来,到你了。”她正面带希望的琢磨着钱主任和朱帅共同提倡的多练原理呢,突然,前面的钱主任大声地喊着他,到她上场打50米速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