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两兄弟在田埂上移动的脚步,水稻田边正在熟睡的黄鳝逐条消失着。
这些失踪的黄鳝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它们都已经是一条成熟的大黄鳝了,只要几条就能够成功的撑起一盘菜,无论是爆炒鳝段还是爆炒鳝丝都不会辱没了鳝鱼家族的名声,也对得起厨师把它们选作食材的一番苦心。
假如烹饪它们的是一个厨艺界的高手的话,它们还可能能够冲击食客的味蕾,给予食客更高级的美味享受,让吃到它们的食客终生难忘,每每都能回味起它们做成的那道菜,和作为做成那道菜的食材的它们。
那么,它们也就死而无憾了。
为食材界树立了一个亮眼的行业标杆,也为同类后辈们在食客和厨师的心中赢得了非凡的地位。
一个好的前辈往往就是和它们一样,在自己做出了贡献的同时,还能让受益者牢牢记住它们的同类后辈也是能作出不逊色于它们的贡献的存在。
当然,它们现在还不是一盘菜,它们还只是走在成为一盘菜的路上。
它们甚至都没有自主权,能不能成为一盘菜也由不得它们。
事实上,如果能够自己做决定的话,它们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强烈地想要成为一盘菜。
它们更希望可以回家,那个光滑流线形弧线完美衔接刚好容纳它们身躯出入的洞穴,那可是他们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和精力,才打造成的黄鳝界豪宅。
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不知道会便宜了哪条王八蛋,早知道会这样,当时就不修那么好了。
在水稻田消失的黄鳝们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他们还在里面遭遇到同一块水稻田生活的兄弟姐妹,以及隔壁稻田里的邻居们。
大伙儿他乡遇故知,很是高兴,很快就组建了各自的群,有的以一块稻田为单位,有的则以一片稻田为单位。
黄鳝们在各自的群里聊得不亦乐乎,暂时都忘记了现今的处境。
更有之前在稻田里是竞争对手的,那也是仇鳝相见分外眼红,立马摆开架势,咬成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改变了篓子里这些黄鳝命运的两个少年,并不关心注定要成为食物的黄鳝的篓中生活,社交的成功与否改变不了黄鳝们终将要变成菜的事实。
兄弟两个照完一块稻田后,又会转入一条新的田埂,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想多抓一点黄鳝好回去大快朵颐。
夏日的夜晚依然炎热,但佐以明月清风,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两个走在田埂间拿着松枝火把照黄鳝的少年,正在影响着很多小黄鳝的青春。
同时也在恣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
七郎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主,虽然因为怕惊醒睡梦中的黄鳝而不能大声喧哗,但肢体的自由总能让可能的随意一株植物和他来个亲密接触。
而假如说,田野上已经没有了危险的植物的话,那些能让你不舒服的动物却是不会绝迹的。
所谓上得山多终遇虎,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触碰的植物多了,遇上了毛毛虫自然是一点也不稀奇。
七郎哭丧着脸举着馒头一样的小手来找五郎寻求安慰,五郎觉得自己不能笑。
还赶忙着去把那条蛰了七郎的毛毛虫就地正法,取出它的汁液涂抹在七郎小馒头似的手上。
毛毛虫是一种神奇的昆虫,它全身最硬的地方估计就是它的毛了,这些毛貌似是毛毛虫的武器,但它们主要的作用是却是用来膈应人,这种武器基本上对他们的敌人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也造就不了本质上的损失。
而人类之所以愿意消灭毛毛虫,恰恰是因为这些毛毛虫会对并无恶意却无意中触碰到它们的人类进行无差别攻击。
尽管不会有实质上的大伤害,但一时间的又痛又痒还肿,终归是让人很不舒服。
就人类而言,防患于未然,事先灭掉当然是更佳的选择。
毛毛虫的神奇不是因为它们的毛神奇,而是因为它们与生俱来的大变活虫技能。
毛毛虫们如果在它们的毛毛虫生涯中没有因为它们那没有什么用的毛而夭折的话,就会迎来一个化茧成蝶的机会,一跃而成为昆虫界的颜值担当。
是的,这些家伙就是蝴蝶的幼虫。
五郎不知道毛毛虫的汁液涂抹在被它蛰过的地方到底有没有用,七郎也不知道,五郎还知道七郎也知道他知道这种汁液涂抹在被蛰的手上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仍然不反对涂抹上这种汁液,因为所有人在被毛毛虫蛰到后都是这么干的。
七郎很不满,因为他发现他哥在笑他。他觉得他哥太没有同情心了,他的手都肿成了馒头,又痛还痒,他哥居然能笑他。
七郎不是一个藏得住情绪的人,他同样也不是有话不说的人,故此毫不犹豫地对五郎表达着自己的委屈道:“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我都这样了,你还笑我。”
五郎忙否认:“七郎,哥可没有笑你,你哪里见到我笑了?”
“我哪里都见到你笑了,你的眼睛,你的嘴角,都在笑。”
“我是见我们照到了这么多黄鳝,有点喜气,不是笑你。”
七郎不信,心里道,明明是我的手被毛毛虫蛰肿了你才这样的。
五郎见七郎还是一个委屈的表情,也知道抵赖不成功,眼珠子一转,有了个注意。
便对七郎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是哥不对,等一下哥教你唱一首歌。”
七郎神变脸,马上开心问:“哥,你等一下教我唱什么歌?”
“歌的名字是【两只蝴蝶】,就是蛰你的毛毛虫长大后变成的蝴蝶。”五郎道。
“毛毛虫长大后会变成蝴蝶吗?”七郎觉得很稀奇。
“是呀,毛毛虫长大后,就会结蛹,我们经常在树叶背面或者草丛中见到的虫蛹,有的就可能是毛毛虫结的蛹,它们在蛹里面经过变化后,破蛹而出就是蝴蝶了。”
“啊,是这样的吗,那我以后再也不把那些虫蛹毁掉了。”七郎表示他是个叶公。
五郎笑着拍拍七郎的头:“那倒是不用,你弄死掉的虫蛹很少有蝴蝶的。”
照黄鳝只需要耐心和细心,基本上都是在重复一样的动作,找到黄鳝,用黄鳝夹夹住黄鳝,把黄鳝放进篓子里。
这一个夏夜的月光下,微风里,五郎和七郎一条田埂一条田埂的慢慢走过。
两人就着手中松枝火把的光照,在田埂两边的稻田里仔细地寻找着正在呼呼大睡的黄鳝们,并在找到它们后顺便帮它们换一个休息的地方。
那是一个有很多它们的同类正在聚集的竹制篓子。
换了新环境,有的黄鳝会比较安静,得有个适应环境的过程。
而有的就会比较奔放,今朝有酒今朝醉,昨夜星辰昨夜风,假如无力改变,何不享受眼前。
“对,要的就是这种心态。”曹五郎。
而五郎,也愿意黄鳝们能保持愉悦的心情。
因为据说身体健康身心保持愉悦的动物,肉质会更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