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思像一条蜿蜒的小河,静静地流淌,流到拐角处,被抓回到现实。周向南回来了。
他一路小跑回来,掷地有声的步伐,微微喘息,在我的耳边一清二楚。我抬眼,他正看着我,难道我现在的表情已经很难看了吗?要说难过,差点火候,说平静吧,却无法自如。我像个带资进组的女十八号,硬生生给自己加戏,无论如何都会被说表演偏差。向南看着我,小七捂着我一只手,即使我不尴尬,也被氛围烘托的无法自处。
“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接下来你还有任务吗?”我问向南。
“嗯,等下还要陪着新人每桌去敬酒,你这桌虽然靠近主桌,但是按照外圈开头,不走回头路的设计,你这桌应该排在最后了。”他手上鼓着掌,看着我说。
“哦,那你趁现在多吃点,等下中途又没得吃了。”我也跟着鼓掌,转身想夹点东西吃,顺便跟上现场的流程。我今天一整天没怎么正经的吃上饭呢,中午吃了个三明治就上路了。我在车里备了点零食,解馋可以,说是一顿正经饭却不能了。
“好,你喜欢的糖醋排骨上来了,快吃吧。”向南追了一句。我刚抓起筷子,还没看清楚菜品,听他说起来,一停一顿,刚上桌的糖醋排骨就转到我面前了。我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婚宴的酒席都是早早准备好的,即使是刚上桌的菜,也不一定是刚烧好的,放久了味道就差了一点。
想必平常聚餐的多,大家也摸出了我的喜好,连周向南都知道我喜欢糖醋排骨。虽说我们几个玩在一起,总有亲疏远近,要按照集合来排的话,我和程礼和、温徐恺最好,李不言次之,陈远山再往后,然后就是其他人。周向南就在其他人的序列,他给我的感觉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身上总有一种疏离感,旁人也不会特别去亲近他,或许这是帅哥独有的魅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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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程礼和、温徐恺是著名铁三角,上下届干事都知道,这还得幸于李不言。说起来,也是我迷迷朦朦的少女心事。
李不言之所以成为我的男神,全靠氛围加持。一而再再而三的和他相遇,少女时代的我将其注释为命中注定。当他还是部长的时候,每次开会我都特别积极,专注他讲话,看着他写字,连坐在我身边的姚瑶和我讲话,我都会看着李不言回答她。姚瑶看我这么专注,还特批了一句话给我,“少女心事总是春”。
陈远山作为电影协会的会长兼联合实验室副主席,一开始特别热衷于两部门的联谊,周六电影之夜,总是会拉上联合实验室的人去捧场。当然了,电影票还是得自己买,不然也不叫捧场了。几次之后,大家热情减退了,就不再去,而我、李不言、程礼和、温徐恺四人还是一直在,可能是大家得闲,也可能是大家就是喜欢看电影。
我是很喜欢电影的,那个时候还有本杂志叫《看电影》,每期出刊我都会买。那时候忧忧郁郁的中二心思可能都来自于电影,看别人的故事,听别人的感悟,在虚拟中体验百味生活。每个电影之夜程、李、温都陪着我,有一个人买票就会有人请喝奶茶,有人买炸鸡就会有人带啤酒。程礼和后来和我讲,当时看到我主动去买奶茶,一个人提着四大杯饮料回来,就觉得我“豪气干云,和其他姑娘不一样”。他是个大男孩,什么事都一马当先,在一个“三男一女”的组合中,他不会想到我这个女孩子会主动掏钱,从此,我在他心目中的“兄弟团”上有了姓名。我把这话当作朋友间的情谊认证,高兴地接收了。小七却说,我不该。
一个月至少有四个周末,一来二去,我们成为了固定团,我和李不言因此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李不言长得斯文,内里却是个爱运动的大男孩,他从小就有当兵的梦想,为自己没有符合应征入伍的条件而感到遗憾。他是广东人,讲的普通话很搞笑,我很爱听他讲普通话,也爱逗他。他也犯错,在期末考试时被老师误抓作弊,硬扛着没有说出同学的名字。那时候学校为了肃清风气,还拿他杀鸡儆猴,判了个记过处分。
当我从程礼和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我心急如焚的给李不言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他才接起。当他在电话那头毫无生气的“喂”一声后,我竟然无法出声。我只想着给他打电话,却没有想好要怎么安慰他,只能顿了一会儿,索然无味的来了一句:“你还好吗?”
“……现在也只有你敢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我没的说。”
“……其实……你怎么不解释呢?”我问他,小心翼翼。
“呵……老师抓到是一回事,我指认是另一回事,我不会去告状的。”
“那……为什么还要处分你呢?”
“纸条在我桌边捡起来,我又不能说出是谁的,老师就只能抓我了。”他说着,声音很无奈,又委屈。
“……这样说起来,你还挺讲义气的嘛,李不言。”我思索了半天,想转换下气氛。
哼哼,他在电话那头低声笑了起来,“你的脑回路还蛮清奇的。”
“振作点,”我提高了声调,学着电视里面洗脑的加油口号,“加油加油你最强,加油加油你最棒……感恩的心,感谢有你……让苍天知道你不认输……”我变换着嗓音,想逗他开心,他在电话那头终于笑开了。
“你终于笑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我还是想知道他接下来什么打算,大二期末出了这样的事,剩下来两年可难补救了。
“以后多参加课题,参与发明什么的,争取得个荣誉奖项的,应该能功过相抵吧。”李不言恢复平静,他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路。
“真好,你脑子转的真快。就当是一次机会,逼自己再多做一些吧。”
“好……谢谢。”
“不客气。”
后来,他确实积极的参加校内各种活动,也跟组跑课题,和我们在一起的电影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我慢慢失去了和他相处的机会,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程礼和真正离开我们这个团体是在圣诞节,那天也是我向他表白的日子。
那天我收到我高中同学小乙给我发来的信息,他通过了托福考试,也申请到了国外的学校,准备要出国了。他说想好好告别自己的学生时代,他说他喜欢我。这句话的原文是:“我喜欢过你,可时光和生命都不曾怜悯。”这句表白对我的冲击挺大,一方面是文邹邹的措辞和他正经的态度让我惊讶,另一方面,我从没想过他会喜欢我。
我以往的学生时代,全心全意扑在学业上,结成的小群体也就是同桌和“邻居”们。我们家里、教室、食堂三点一线,上课、作业、晚自习是人生KPI。我知道同学之间会有互生情愫,发生早恋的,但我以为这些不存在于我们几个好朋友之间。事实上,我是个还没开悟的愣头青吧,小乙的出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李不言是我春心萌动的单相思,因为他,我开启了爱情的副本。
收到表白的当晚,我向小七、姚瑶、万辰分享了这条告白信息,她们几个吃瓜群众纷纷围着我打听我们的故事,我自己也想摸出来线索,顺着她们的方向回忆起我和小乙的二三事,回忆着,回忆着,我就想起李不言了。突然间,我好想带着自杀式的勇气向李不言表白。她们几个被我的想法吓了一跳,再三问我是不是认真的,我考虑了一下,点了点头。
姐妹就是那种既要数落你,又要按头支持你的人。她们立刻反手给我一记赞,并在一旁吃瓜。
我很卑鄙的借用了小乙发给我的信息,向李不言表白。我充分感受到他说的“时光不怜悯”,我知道这次表白很可能没有结果,而且我似乎不在意我和李不言是否能走到一起,我只想确定他是不是也会喜欢我。“确认喜欢”这件事才是重点。
他很礼貌的拒绝了我,为了不让我尴尬门票,他还和我聊了许久,但是表达的意思坚定,不拖泥带水。我得到回复后把信息分享给了小七她们,在她们的叽叽喳喳中我忽然的安定下来,心跳也不似刚才那样快,反而多了一份了然与解脱。姚瑶说,如果遇见喜欢的不得了的人,见到他时就会想到和他结婚时的画面,一起抱着孩子的画面,老来坐在轮椅上的画面。而我,并没能想象到和李不言的画面。
此后,“观影团”只剩下我,小恺和程礼和,李不言不再出现了,我们的铁三角也渐渐成型。我的心情也随着时间逐渐平复,再次见到李不言时,我刚好在楼下买《看电影》杂志。他交了新的女朋友,很大方的介绍给我,我们互相打招呼,这点心结也就解开了。
我把这件事当作趣闻分享给程礼和和小恺,两个男生半惊讶半了然的对了个眼色,他们有些感受到了我和李不言的异样,却没想到我只是简单的想知道对方是不是喜欢我。我问他们是我的问题吗?程礼和回赠我两句打油诗:“不言不语不可知,徐徐图之涂芝芝。”他说这事没有可与不可,并不是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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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徐图之,我还是太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