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都是各种廉价商家，五光十色，快走出校区商圈的位置真的立了一块灯牌“地道老山城串串”，苏颜知道到地方了，沿着指示看去玻璃门上写着“荤素2毛”。这个位置对于餐饮生意很尴尬，离校门距离稍远，路人又一般不会在这种地方聚餐，如果没有这块灯牌，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这家小店。
...
苏颜说不出的喜欢两位新朋友，一个假装高冷实则闷骚，一个前言不搭后语时常翻着白眼晕倒。苏颜本不是信口胡诌的人，禁不住两人逗哏捧哏，也随性而发不再忌口，其乐融融。一个多小时过后，三人竟然吃了四百多串，脚下堆起几层竹签。陈杰大眼撺掇着苏颜每人喝了2瓶啤酒，谈天说地好不乐乎。趁两人又在互掐，苏颜借上厕所，去把饭钱结了。
“往多了估四百五十串，就这样结吧。”苏颜拦住准备数签签的老板。
“那给一百就行了，多来照顾下生意就行。”老板倒也爽快，估摸着按四百算的，还抹了零头。
“找我八十吧。”苏颜把两百块都给了老板。
“下次再来给你打折。”老板没有多言，递给苏颜一叠零钱。
“问题不大。”
苏颜折回堂内坐下，这对活宝正在讨论边际效益递减的问题，大致思想是吃前十串牛肉挺爽，往后劲头越来越小；倘若吃一串牛肉再吃一串蔬菜，可以连续吃五十串；倘若一串牛肉一串蔬菜一串香菇再来一口啤酒，边际曲线竟然一直水平，直到四百串曲线九十度下折...
“那是你胃壁扩张达到物理极限！”苏颜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忍不住插嘴。
“嗯？”大眼扭头直愣愣望着苏颜，表示不解，嘴边泛着白沫。
“吃饱了撑得...”苏颜起身，示意启程。大眼瞬间清醒，眼镜金光乍现，一个金蝉脱壳。
“小哥，数签签...”陈杰怒视贼兮兮溜出门的大眼。
“账结了！”老板从厨房里回道。
“哟呵！”陈杰小声对苏颜道：“效率挺高、挺机智啊...”，然后对故意对门外大喊：“外头那个四眼田鸡吃霸王餐了！”如同泥牛入海，不得回音，想来大眼深谙此道。
“走吧...”苏颜轻轻推了一把陈杰，然后也走出店门，一阵秋日凉风吹的他无比惬意。四下没见大眼，却听花坛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苏颜还没反应过来，陈杰耳聪目明从他背后追出来使出洪荒之力，吼道：“四眼田鸡随地大小便当街露癖！...”
苏颜莞尔，原来大眼是不敢回店内上厕所，就地解决了。这一嗓子吼的大眼花枝乱颤，四处张望，不知是否尿湿裤裆。实则路边空旷，远处路人似是扭头张望，却不为所动。
“吼啥吼啥，大惊小怪。”大眼幽怨不已，边走边拉上拉链，向苏颜陈杰走去，松了一口气。
“你这小子就是欠收拾，这次小小教训，下次再开溜小心我沙包大的铁臀，坐不死你...”陈杰边说边扭，牛气十足。
三人酒足饭饱，一路溜达，秋日晚风拂面，煞是清爽。苏颜难得打破三点一线的轨迹，还喝了两瓶啤酒，略微上头，主动向二人提到了今天上的第一堂选修课，没想到是如此发散思维，把老师提到的宇宙起源的问题转问给他们。大眼或许是由于从未被问到如此遥远的问题，表示敬仰敬仰承让承让，不如让他多思考下明日用膳的问题。
陈杰似是曾经思考，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要说如此久远的事情，就是一千年以前的事件，仅凭残存线索，人类都无法还原历史真实情况。任何此类问题都是推断和想象而不是科学，万一神创论就是真理呢？谁又能证伪呢？大爆炸学说是根据种种观测数据推论而来不假，可是根据寥寥的证据推论百亿年前的起源实在是人类的不自量力，这种不自量力是人类进步的源泉，却也禁锢了通往真理之路，如同数百年前的地心说。”陈杰脚步不停，不理会大眼的仰望，“要想还原真实情景，需要拥有一台如同拉普拉斯妖般计算能力的计算机，汇集所有物质的现有状态数据，这里的数据包含大到所有星系状态，小到每一粒原子的信息，逐步倒推计算。我们被禁锢在宇宙的尘埃上，时间，空间，事物的运行规则都是人类自己定义而来，何谈宇宙？”
“如果拥有拉普拉斯妖，掌握一个原子的数据，即可推论出整个宇宙及其衍化...”苏颜更正道，不过对陈杰仍是刮目相看，补充道，“由于人类的规则仅适用于现有物理环境，所以你说的不错，所有超出现有物理环境的观测都不一定是正确的，碎片化的信息、物理规则的不同导致我们无从了解真实的宇宙。没想到你学的文科专业，竟然也有如此见地...”
陈杰表示自己是因为接受调剂才进了经济学这个文理兼收的文科专业，实则曾有一番攻读天体物理的雄心，虽已渐行渐远，但也未曾放弃上下求索。更叹道人家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却是师还未出已剥夺兵权，一句国骂娘希匹收尾。
“兄台莫要独自沉沦，沉沦的路上有你也有我...”大眼适时安慰陈杰，不料陈杰毫不领情，铁臀伺候。大眼哎哟一声，落花流水，叉腰指鼻，怒斥：“你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出自哪个桥段。
不知不觉已晃回校门口，刚才出门时灯火通明的主教学楼，现在已经寥寥，苏颜看了看手机已经9点半，晚自习已经下了半小时，再过半小时宿舍大妈就该叫嚷着关门了。除了超市附近小道上路灯下已经看不到什么行人了，稍远处行道树灌木影影重重，显得有些许萧瑟，校园即将进入梦乡。陈杰大眼没有苏颜的多愁善感，可能慑于宿舍大妈的余威，走到了苏颜前面。
教学楼方向些许声响走过来一个人影，苏颜正想谁这么刻苦直到教学楼快熄灯才下楼，直到二人都到了路灯下。苏颜不由自主愣住了神，虽然只有寥寥数面，他仍看出来是白天课堂上注意到的女生，此时已换了红色长袖衣衫。两人目光一段交错，昏黄的灯光披肩长发看不真切面庞，但乌黑的眸子灵气十足，清清亮亮，似乎微微一笑转而腼腆低头走到了苏颜前面。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苏颜无法描述这摄他心魄的惊艳瞬间，仿佛比白天多了一丝柔情，失神片刻。一前一后苏颜正好肆无忌惮贪婪打量也无人可知，体态匀称婀娜步伐轻巧温柔，长发披肩似有余香，苏颜一番恍惚沉醉其中吮吸余温，好像整条路上没有了其他人。苏颜心底一股莫名冲动，却没有勇气再近分毫，犹如时间静止。
“苏博导！”
苏颜回过神来，看见陈杰二人站在超市门口的灯光下招手叫唤，整理了一下凌乱神思，原来二人问他要什么水。仓促转头再望，她已走入路边深深的黑影里，看不真切了，只好向二人走去。
“随便...百事可乐吧，谢谢。”苏颜心理一阵失落。
“好嘞，脑容量大就是胃口大！”大眼从冰柜里拿出一只雪糕一瓶可乐递给苏颜。
“？？”苏颜顿时没摸着头脑。
“伊利随变，百事可乐。满足你。”大眼挤挤眼，犹如放血。
...
宿舍楼梯口三人一人舔着一只雪糕道别，陈杰大眼表示明日择机再会，苏颜也欣然接受，回道此行不易壮士珍重遂分道扬镳。
还没进门，就听见黄牛的声音嚯嚯着楼道。黄牛是宿舍里给黄磊起的艺名，其艺为见缝插针倒买倒卖投机倒把甘做资本主义走狗，从电话卡拖鞋毛巾到台灯三件套自行车。整了一个齐活就差一个营业执照，最近看来营业执照都要派上用场了，在几栋宿舍楼的集中进出口处租了一个门面做起了餐饮。苏颜心底里挺佩服他，却不堪忍受他的唠叨，整日宣传着自己的研究顺带彩蛋是最近倒腾的便宜货。苏颜头顶三条黑线希望黄牛没看到他，没想被逮个正着。
“苏颜！”
“！”眼看苏颜冷汗珠即将落下，“牛总，见教...”
“你今天逃课了？”黄牛看起来胸有成竹。
“没有，差点睡过了，但赶上了。”苏颜如实回答。
“别不承认啦，咱们谁跟谁，咱们是同一堂选修。闹钟响了你不醒，我叫了半天，你翻了个身又睡了我才自己去的...”
“我迟到了一会，坐的最后一排。”苏颜辩解。
“哦...”黄牛若有所思，似是不信，“这堂课是小班教学，难道我眼瞎才没看到你？”
“...”苏颜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老师讲的挺好，我听的很受启发，所以很投入。”
“好吧，”黄牛摆摆手，无奈委屈道，“我坐倒数第二排你都不叫我...”
黄牛不似在开玩笑，苏颜纳闷，“我确实没有注意到？”
熄了灯，苏颜郁郁上床，心里品尝着一天三次见她的场景，些许欣慰，但又叹不知下次见面是何时。神思迷离间，她清澈的眼神反复出现，不似初见，伴他入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