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低头抄了一会儿,实在是手指抽痛,于是又忍不住聊了起来。
原元道:“那会儿化学院有个叫沈景冰的,老师普通话不标准,點名的时候一直在那”神经病呢?神经病同学没有来吗?“把大家都笑趴下了!”
“呵呵,咱们班不是还有个叫赖月京的吗,还是个男生。有一次他舍友找他,在教室里大吼”月经来了没?月经来了没?“,大家也笑趴下了,你当时差點趴地上呢。”
“倒,那天我还穿着高跟鞋,正下阶梯呢,他大吼一声”月经来了没“,我不趴谁趴啊!”
原元继续笑,凑过来道:“你还记不记得,咱对面楼上还住了个鲍余晓?”
卫楠點头:“当然记得,那是多么深刻的笑料啊!”
原元手舞足蹈,挥着抄病例的纸,笑得都快抽搐了,“那天下暴雨,一男生在窗户那喊。”暴雨小,暴雨小“,下面有人吼了一句。”楼上的兄弟,大中午的喊个屁啊喊!不知道這暴雨一下就得一整天,小不了的,回屋睡你的觉去!“那人委屈道。”我在喊我同学,他叫鲍余晓……“那男生来了句。”這样啊,我姓萧,将来生了女儿取个名叫萧雨大,配你家鲍余晓,那就是一生的雨季啊!
原元捏着喉咙学男生說话学得还挺像,逗得卫楠也不顾形象大笑起来。
两人一起总结道:“取名字,真是门艺术。”
隔壁突然传来咚咚敲墙壁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大吼:“大半夜的闹鬼呢?倩女幽魂不是你们這样笑的!”
两人对视一眼,扭头一看……千山鸟飞绝,只因,我们笑了。
“唉……”卫楠叹气:“继续写吧,才写了一半呢,我手都快抽筋了。”
“唉……”原元道:“你的手抽,我的手抖,凑起来正好一对。”
卫楠道:“脑子不抖就不错了。今晚我们要定十个闹钟,免得明天起不来,迟到了被灭绝师太炮轰……”
卫楠忘了,除了手机闹钟以外,还有个叫做陆双的人工闹钟,正在那一脸笑容地等着闹醒自己……。
第二天,在十个闹钟的魔音摧残下,原元和卫楠六點半就准时起床,“作战”般迅速地梳洗完毕,把头发高高扎好,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白大褂更是用熨斗烫过一般笔挺笔挺的,胸卡也检查了一遍,准备就绪,這才意气风发拿着昨晚抄好的沉甸甸病例赶到了医院。
到医院的时候是七點半,办公室外的护士姐姐已经开始忙碌着整理病例,医师也陆续赶了过来,洗手换工作服,准备早上的交班和查房。
今天何教授倒是反常的最后一个才到,看到卫楠和原元非常乖地坐在那跟费腾师兄一起看病历,這才满意地點點头,“你们俩今天也跟着我查房吧。下午有个室间隔缺损的修复手术,要看吗?”
卫楠和原元马上精神起来,头“刷”地一抬,然后整齐地點了點,就像小鸡在啄米……
“要的要的!”看到两人“求知似渴”的目光后,何教授微微一笑:“這还差不多。”
却不知,那略带迷茫的眼神儿并不是求知似渴,而是,太困了。医师办公室内,早上的交班工作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因为心外科医生护士太多的缘故,围着桌子坐的话根本挤不下,为了公平起见,所有人都站着,一群白衣天使站成了一个圈,看上去特有气势。
“大家早上好,一区交班。”护士姐姐柔和的声音如同一缕清风吹过心田。
可惜那清风虽然吹得舒服,卫楠和原元却听得迷迷糊糊。刚进入实习阶段,很多东西都不懂,在她念那些体温血压的变化规律的时候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两人正在那大眼瞪小眼,办公室内突然响起一阵声音。
“咯咯咯咯……”公鸡的鸣叫声。
念病历的护士姐姐立马停了下来,疑惑地抬起头来。何教授的目光如冰剑般刷地一下射到卫楠和原元所在的位置。
“咯咯咯咯……”鸡叫的声音还不停,卫楠赶忙把手偷偷伸到口袋里,按了拒听键。
何教授挑眉:“继续。”护士姐姐又开始念:“昨日病人总数28人,入院3人,出院1人,手术1人,请假未归的有8床,16床……”
“咯咯咯咯……”
护士姐姐再次迷茫地抬起头,何教授终于爆发:“谁的手机?关了!”
卫楠颤着手指,伸到口袋里把手机关掉。
“這里是医院,不是屠宰场,还鸡叫?”
何教授冷笑着道:“原元,回头把铃声给我换了!想吓坏病人还是怎么的?”
原元看了卫楠一眼,一脸大义凛然的表情,點头如捣蒜:“是是……我马上换……”
“叫你回头再换,先给我专心听!”
“……是。”
原元替自己背黑锅背得那叫仗义,卫楠有些过意不去,偷偷伸手捏了捏原元的手心,被原元捏回来。
两人在角落里缩成了小虾米的形状,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别让何教授发现……
可惜何教授的目光有一种穿过皮肤直接透视你灵魂的可怕力量,在她凌厉的眼神把全身都割了一遍之后,交班会议也终于结束了。
卫楠和原元只觉得站得腿软,确切的說,是被吓得腿软。
卫楠出门走到洗手间,打开手机的时候“咯咯咯”的鸡叫声再次响了起来。
赶忙接起来,没好气道:“你不用每次打电话都這么执着吧?”
“我当然要打到你接起来为止,不然不是白打了吗?”
陆某人还毫不自觉,声音带着笑意:“你起床了?”
“你打电话为了叫我起床?”卫楠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是的。”陆双还非常悠闲地說着:“你妈妈說,你今天第一天去医院,可不能迟到,我听她吩咐叫你起床。”
卫楠无语。
你昨天怎么不叫啊,害我迟到被老师骂!
你今天怎么又叫了啊,害我没迟到还被老师骂!
陆双啊陆双,你还真是需要的时候不出现,不需要的时候就出来捣乱,你真是我的灾星啊灾星,扫把星啊哈雷彗星!
卫楠气得想摔手机,可是对方态度实在是太好了,声音又那么温柔,卫楠有些不忍心告诉他实情,只能非常无奈地道:“谢谢你了,我发现定十个闹钟我还是能起来的,所以以后不麻烦你亲自叫了。”
“好吧,那你中午回家一趟,你妈妈說有事情商量。”
“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陆双微微一笑,又补了句废话:“你到了就知道了。”。
今天正好赶上医院的周三大查房,由主任医师带着全部医生和实习生,每个病房每个病人都要过一遍。卫楠和原元跟在大部队后面,站了一上午站得都快虚脱了。也终于明白這些外科医生的彪悍。
尤其是带头的何教授,完全看不出她有丝毫不耐烦或者劳累的情绪。
据說何教授是个很牛的女人,遇到大型手术,连续站二十个小时那简直是小菜一碟。
外科需要强大的体力和精力,因此也少有女医师选择外科,在大家的观念里,女人总是要顾家顾孩子的,何淑敏却是典型的事业型女人,很早就跟老公离了婚,独自一人辛苦带大女儿,还把女儿也送去了T大医学院经受历练。据說她很牛,发表的文章印出来能有一大箩筐,带出来的学生也很牛,桃李遍天下,其中有个很牛的叶敬文还把魔爪伸向了美帝国主义。从费腾口中听說這些之后,卫楠和原元对這个“灭绝师太”升起了滔滔不绝的仰慕知情,被她骂反而觉得是件挺荣幸的事情,很多学生想被她骂都没机会呢。
于是两人就厚着脸皮硬着头皮,乖乖跟着她当跟屁虫,竖起耳朵听她跟病人交流,跟其他医师分析病情。一群医生们在一个病人跟前一站就几十分钟,动都不动像雕像,居然也没人喊累。
长辈们都不說累,卫楠和原元当然不敢喊累。
原元今天还不知死活穿了双高跟鞋,站得摇摇欲坠,卫楠便每次都刻意站她前面,让她累的时候可以扶自己一把。一个上午的查房终于结束后,卫楠到换衣间把白大衣脱了,对着镜子喘了口气,便飞奔出医院,坐地铁回家。一进门,卫楠就被一声大吼吓了一跳。
“我靠!你把我游戏存档删了,陆双你他妈想死啊?”那熟悉的,摧残了自己二十年的,卫腾牌魔音。
“不是我删的,你电脑不是中毒了吗?我好心帮你杀,你还恩将仇报。”温和好听的声音,当然是属于厚脸皮陆双。
卫楠换了拖鞋,找到声音的源头,是来自老哥的敞着门的卧室。
卫楠一头黑线站在门口,看着张牙舞爪的老哥和一脸淡定的陆双,还有那台时明时暗正作“垂死挣扎”的老电脑。
两人似乎也察觉到卫楠的存在,同时扭头。
陆双微微一笑:“卫楠回来了?”
卫腾则翻白眼,对陆双道:“我這当哥的都没问呢,你先抢着问,你谁啊?”
卫楠沉着脸,冲陆双點头以示问候,然后扭头对自家哥哥翻白眼:“哥,你怎么回来了啊。”
卫腾道:“我放假,不行啊?”
“你们学校真个性,這么早就放假啊。”卫楠凉凉地道。
“那是,在医院见习的人是没有假期的,我知道你命苦,你就不用嫉妒了哈,我会把你的假期也赚回来的。”
“我才没嫉妒你,我起码到医院见习了,你还在学校实验室洗试管呢。”
“唉,我說你這丫头是看我不顺眼还是怎么的?我這大老远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這叫什么态度啊?”兄妹两人把陆双堵在角落里,旁若无人地斗起嘴来。良久之后,陆双终于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位,先让我过去行吗?”
两人齐齐回头:“干嘛?”
陆双道:“内急。”
走出卧室之后,听到屋内的兄妹俩继续开吵,唾液横飞,妙语横生,简直是一对活宝。
陆双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卫生间门口遇到冷着脸出来的女生。
女生淡淡的声音道:“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陆双皱起了眉头,拉住她,柔声道:“生什么气啊,我帮你找房子还不行吗?”
“算了,我自己找,你还是操心你的卫楠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卫楠从卧室出来了,或许是听到自己名字的缘故,卫楠一脸茫然地看了眼叫自己的女生,又看了眼陆双。
看着她那糗样,陆双不禁笑了起来,介绍道:“我妹,陆丹。”
卫楠恍然大悟状,一边在那研究他俩外貌的相似度,一边微笑着伸出手来,想跟陆丹握手。
结果陆丹看都不看卫楠一眼,冲陆双冷笑:“谁是你妹。”
陆双无奈,凑过去在她耳边压低声音:“给點面子。”
陆丹继续冷笑:“我凭什么要给你面子。”
卫楠一脸尴尬地把手给缩了回去,伸到脑后理了理头发,回头,只见卫腾懒洋洋靠在门口。
卫楠无语望天,上帝啊!這都什么可怕的兄妹关系。
卫腾靠着墙,疑惑地道:“陆双啊,你不是内急吗?厕所没人了你还不快去。”
陆双摸摸鼻子,笑了笑:“我差點忘了……”
然后绕过陆丹,进了卫生间。
卫楠继续无语望天,差點忘了的内急,是怎样的急法来着?。
其实今天叫卫楠回家,主要是老妈亲自下厨,给陆丹和卫腾接风。
陆丹前些年因为身体缘故休了学,到今年才大学毕业,這次来南方找工作,正好跟放假的卫腾同路,两人便一起坐火车回来,陆双的父母还留在北方,贩卖最后的家产,过段时间再搬过来這边,回到家乡。
陆家集体从北向南的“迁徙”,还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
饭桌上,陆丹一直没什么好脸色,卫腾說是她在火车上吐了一路导致的。
陆双对妹妹倒是颇为体贴,一脸温柔笑意,声音也說不出的温和。
“陆丹,你不舒服,就不要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說着,便把她碗里的一大块肉夹过来,自己吃掉。
卫楠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打着“关心妹妹”的招牌,来给自己牟取暴利?
陆丹扭头,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到现在为止,我还没吃到一點东西。我很饿,你饶了我行么?”
陆双把第三次夹起来的排骨放了回去,微微一笑,柔声道:“饿?那你吃吧。”
看着他那笑脸,卫楠不禁全身起了一层寒毛。
卫楠妈端了最后一盘西红柿蛋汤走了过来。陆双笑道:“阿姨您也来吃吧,别忙了,菜已经够多了。”
卫楠妈一脸笑容坐下来,对非常礼貌懂事的陆双道:“好吃吗?”
陆双笑:“非常好吃。”
好吧,他俩才是母子,其他人全是空气。
“阿姨,您的厨艺真的好厉害,什么时候教我几手?”
陆双继续跟卫楠妈聊天,把卫楠妈乐得都快翘尾巴了,“好好,有空你过来,我教你做红烧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