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穿过热闹的集市,走过一条陋巷,眼前豁然开朗,好像是到了另一处世外桃源,面前是一条宽广的河流,河流之上搭着一条石拱桥,过了石拱桥又见一条林荫路,脚下铺着金黄色的树叶,两侧栽种着间隔整齐的银杏树,直走不到五十米出现一座独立的院落,正对着漆红的大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院子,院子大小适中,中央的位置是一处假山水榭,围绕着假山四周栽种几棵夹竹桃,院子建筑样式像极了四合院,却又不像,因为南边正门的位置只有院墙门廊,不像其他三个方向,前面是走廊后面是房屋。
此时东边走廊的石栏杆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子,小的正是无知,大的则是这座院子的管事李媛媛,面前摆放着一个果盘,两人正依靠着木梁,百无聊赖的磕着手里瓜子。
“我的小无知怎么无精打采的?”李媛媛剥开一粒葵花瓜子随手塞进无知的小嘴里。
“哎,这都六七天了,老木怎么还没醒?他不在太无聊了”无知头靠在木柱上,神情萎靡,说话无力,就连嚼着瓜子都没劲。
李媛媛噗呲笑出声,小丫头个头还没到人腰,却已是愁肠百结,眉头皱的有模有样,歪着头调笑道“他就那么好?值得你一天念叨个千八百回?”
“他不在吃饭都没胃口,早上也没人喊起床,也没人给我梳理头发”说着低头看向一缕垂在肩头的秀发,伸出两指捏起来“你看都没光了,哎”
“要不我带你出去转转?”
无知摇摇头“不去,没劲”
李媛媛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眼见面前的小姑娘说话老气横秋的,一时间竟有些错愕,前些日子还活蹦乱跳的,怎么一回来成了这幅模样,那男子到底给她灌了什么毒药?挥手轻轻拍了一下无知的手臂,没好气的说道“我的大小姐你不过才十岁,莫不是你喜欢上他了?”
无知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喜欢啊,他又给我买吃的,又给我买衣服,我当然喜欢了”
“哎呀,不是这种喜欢”李媛媛双手比划了半天,着急的脸都红了,眼神中透着一种希冀的光“是~是男女之间那种,脸红、心跳,想在一起却又害怕对方嫌弃,看他的眼神总是畏缩”
“脸红?心跳?”无知直起身,撅着小嘴陷入沉思,片刻之后点点头“脸红倒是有过,有一天早上他给我梳头,在镜子里我看到他的脸,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久久回不过神,之后就没有了,反正他长得就是好看,还有他说过不会嫌弃我”
李媛媛原本以为能听到什么意外的消息,可细想之下又觉得荒唐,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懂什么男情女爱的,自己真是白痴,竟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你们两个聊什么了?”
身后忽然传来声响,将两人吓了一跳,李媛媛腾地从石栏上弹起,看到是季韵二人,脸一红,慌慌张张的说道“谷主,葛嬷嬷你们什么时候来了?”
老婆婆斜眼一瞪,沉声说道“媛媛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媛媛稳定了心神,拉着老婆婆的手臂,亲昵的说道“嬷嬷你说什么呢,哪有的事,是你们走路没点声音把我跟小妹吓了一跳”
“还怪我们喽?”
李媛媛吐吐舌头,调皮的说道“可~可不就是嘛”
无知也从石栏上站起身,脸上一扫之前的阴霾,扒着季韵手里的竹篓,欢快的说道“季姨,婆婆,你们取回老木的药材了?”
季韵伸手点了一下无知的额头“老木~老木,白露都找上门了,你还担心你的老木呢”
“白露?她来了?那女人不是什么好人,不用搭理她”
“就你知道”季韵揽住无知的肩膀,将竹篓递给一旁的李媛媛,吩咐道“让厨房把鱼炖了,另外把药煎了”,随后看向老婆婆接着说道“嬷嬷麻烦你去准备一下祭祀的事,挑选个吉日,开启藏兵洞”
“好的,姑娘”老婆婆抬手拍了李媛媛的额头一下,施礼转身走出院子。
“谷主那我也去了”李媛媛冲着无知眨眨眼,背起竹篓沿着走廊向北侧房屋走去,其中一间房门大开,可以清楚的看到灶台,还有几捆柴草,透过窗户隐约有个忙碌的身影。
“我也要去”无知待着无聊,也想随李媛媛一起去厨房,却被季韵一把拽回来了。
“你别去了,跟我到房间,我有话跟你说”
两人推开身后的房门,房间干净整洁甚至有点寒酸,中央的一张圆桌,两张木凳,桌子上摆放着一套茶器,左边墙根摆放着一张木床,紧挨着床边还有一张小床,那是无知睡觉的地方,窗户大开着,窗外是一片菜园,木崖羽安静的躺在床上,面色苍白。
季韵拉着无知来到桌前坐下,拿起桌子上的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端起来饮了小半口说道“你爷爷来信了,让你回去”
无知脸拉的老长,抬头瞅了眼季韵说道“我才不要呢,外面玩的好好的干嘛要回去,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想着照顾我?”
季韵哑然,这对爷孙的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现在后悔当初让无知出谷寻人,一月前叩情石忽然大亮,预示着新任兵主现世,并且给出详尽的地址甚至是样貌,自己原本打算带着族人亲自出谷找寻,顺便将丹凤城的女儿带回来,可没想到恰逢此时藏兵洞中青炉鼎自燃暴动,一时间分身乏术。
当时无知正与爷爷闹矛盾,一气之下跑到了冰火谷,观了叩情石异象之后,留下一封书信,说是出谷帮忙寻人,人是带来了,可没想到其中竟有这么多事情,更让她感到意外愤怒的是魏心茹,当初明明答应自己,只要离去便会放过两个孩子,可没想到竟暗中下毒,让女儿白白遭受了十多年的痛苦。
“你爷爷通晓阴阳卜算”季韵扭头看向床上的木崖羽,神情变得肃穆说道“可你爷爷信中却说,此人命格不透,瞧不见前世,窥不见来生,犹如一团迷雾令人心悸,跟在他身边的人命格也会受到影响而改变”
季韵顿了顿,看着一脸不以为意的无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你的命格已经出现了变化,你爷爷希望你离开此人,他要为你重塑命格,消灾袪难”
无知并没有表现出有多惊恐,一如平常,右手托着腮,也跟着扭头看向床头,淡淡的说道“那岂不是更好,一眼望到头的人生有什么意思?我也不需要他给我改命格,再说我付不起他的钱”
“你这丫头怎么说话呢,他是你爷爷”季韵没好气的白了无知一眼。
无知收回目光,表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说道“季姨我实话跟您说吧,他就是时常出现在我梦里的人”
“你~你是说……”季韵目瞪口呆的指着床上的木崖羽。
“对,小时候梦到过一次,直到两个月前梦到的愈加频繁,我原本以为只是巧合下的某些记忆重叠,直到看到叩情石,才觉得事情蹊跷,所以便自告奋勇去寻”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未免太奇怪了,你们之前从未见过面,为何他会莫名的出现在你的梦里?”季韵一时间也找不到任何头绪,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
“可有告诉你爷爷?不知仙见多识广,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
“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关系”说起爷爷,无知声音总是透着一股怨气。
“还再为魔宗覆灭的事怄气?你爷爷或许是有自己的苦衷”
“是,他有自己的苦衷,所以啊我有自己的想法,口口声声说什么一切都是命数,他信命所以得过且过,却从不尝试去改变”无知说着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信誓旦旦的说道“一诺叔,倩姐姐还有昔日魔宗教众,我一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季韵抚摸着无知的小脸,心疼的说道“可你只有十岁啊”
“那要看怎么算了,如果按正常的年轮,我如今也好几十岁了,另外老木身上有朵黑色的莲花,就是它载着我们摆脱了屠夫的追杀,我可以肯定那是魔莲姐姐的本命莲花”
“你是说他可能跟魔莲有关系?”
“魔莲姐姐可能就藏在玄青宗也说不定,总之我是不会回去的,我要留在他身边,他身上有许多秘密,又这么弱,没人帮忙肯定活不久的”无知目光中流露出深深的担忧。
季韵没来由的心里一暖,还记得不知仙第一次带着她来,像个脱缰的小野马,谷里到处撒欢,或许是因为女儿的缘故,季韵对她格外亲近了几分,之后关系愈加的亲密,无知时常独自一人偷偷跑来,一住就是半年,俨然成个半个冰火谷的人,与季韵的关系也是情同母女。
“没想到我们的小无知,也会有牵肠挂肚的时候,而且还是个男人”
无知没有因为季韵的调侃而羞臊,撅着小嘴继续说道“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季姨你给老头回信,让他不要再找我,跟他在一起,整天絮絮叨叨烦都烦死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是劝不动你了,不过估计你们还需要在这里住上几天,葛嬷嬷已经着手准备祭坛的事宜,等办完祭祀,开了藏兵洞你们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