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姑娘,别再想了,赶紧把你的情郎叫醒,老屠我可是等了有一段时间了”
“什么情郎,你少胡说八道”女子走到木崖羽身旁,瞧着睡的没心没肺的样子,心底窜起一股无名的恶火,一脚踢在他大腿上,睡,睡,睡,都什么时候了还睡,自己怎么会抱着这家伙睡着?
木崖羽吃痛,惊醒,摸着大腿,嘴角抽搐着,抬眼瞪着女子,生气的说道“喊人就喊人,你踢我一脚干嘛”
被他这一看,女子的脸更红了,一指对面,弱弱的说道“来人了”
木崖羽这才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屠夫二人,屠夫坐在手推车上,拿着头巾擦完脸之后,将汗水拧干,重新缠在头上,乞丐弓着背,立在一边。
木崖羽连忙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微微一笑说道“老哥什么时候来的?”
老哥?其余三人具是一愣。
女子扭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身旁的男子,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管杀手叫老哥,怕不是疯了吧,赶死也没这么个赶法。
屠夫哈哈大笑“你这家伙,又想出什么招让我放了你,上次一顿饭就把我给打发了,回去之后我想了想,好一顿后悔”
木崖羽两手一摊,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老哥,你也看到了,我是一穷二白,身无长物,那顿饭还是人家厨房的,惭愧啊”
“行啦,少在那哭穷,又没问你要钱,要我说你这小子艳福真不浅,三天两头换女人,这刚走了个小的,又来个大的”屠夫啧啧嘴,摸了一把满是胡渣的侧脸,不无遗憾的说道“可惜老屠没你这么好的面相,至今孑然一身,你今天要是能把这女的送给我,老哥我今天就放了你”
“说什么呢你,满嘴喷粪”女子很是气愤,你们要说就说,无端端的扯什么别人,恨恨的看着木崖羽,装腔作势,油嘴滑舌,一看就不是什么靠的住的人,接着看向屠夫,大声说道“两个大男人罗里吧嗦,你们不是要杀了他吗?还不赶紧动手”,再说下去还不知道蹦出什么不堪入耳的东西。
“老哥你看看,有人比我们还着急,不敢再说了,再说去我怕变成一对三”
屠夫抽出腰间的菜刀,刀出鞘的声音尖锐刺耳,张嘴喷了一口唾沫在上面,紧接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红褐色的兽皮,慢慢擦拭,每擦一下,一缕金属的声响便向林间扩散,动作虽轻,声音却诡异。
木崖羽初始感觉头痛欲裂,好似有无数的小虫钻进了脑壳,紧接着胸闷恶心,眼冒金星,一双眼睛胀痛的厉害像是要爆开。
“老弟,怕老婆可不好”屠夫声音忽然变得无比森寒,兽皮擦过刀身,一道刺目的白芒激射而出,朝向两人。
女子抓住木崖羽的肩膀,窜出树林,翩然落在空地中央的青石上,刚才依偎休憩的大树,轰然炸裂成两半。
木崖羽表情扭曲,一脸痛苦的趴在青石上,额头大滴的汗水落下。
女子双手托着原本背在身后的布袋,一把扯掉布袋,露出一张通体雪白幽幽的古琴,琴身散发着白蒙蒙的光晕,七根琴弦仿佛悬挂在云山雾海之巅,女子左手托住琴底,右手拇指食指捏住最末端的一根琴弦,高高拉起,松手,空寂之中,好似一道惊雷炸裂,又好似一条瀑布从天而降,轰鸣不止。
木崖羽从混沌中苏醒,神台清明,胸中的烦闷一扫而空,前一秒还痛苦难耐,此刻全身竟有种说不出的通泰,抬起头,恰好瞧见沐浴在阳光下的优美背影,清风吹起面纱,露出一点红红的嘴唇。
木崖羽站起身,小心翼翼的踩着青石,与女子并肩站在一起,阳光下她的睫毛修长柔美,雪白的肌肤透着亮光,知道是她解了自己的痛苦,木崖羽讪讪一笑说道“多谢”,紧接着扯开嗓子冲林子里喊道“老屠你这人不地道,枉我又是请你吃饭,又是请你喝酒,要杀你就痛痛快快的,净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老屠?他娘的刚才还一口一个老哥,这会叫上老屠。
“老弟这你就错怪我了,刚才我只是在磨刀,就为了给你一个痛快,免得遭罪”
木崖羽小声嘀咕道“我信你个鬼,谁家磨刀跟打雷似得”
“他真的只是在磨刀”女子眼角余光瞥见晃晃悠悠的木崖羽,心中既无奈又无助,这家伙石头上都站不稳,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还有那个把《天诛经》传给他的人到底怎么想的?嫌他的命太长?好在还没多少人知道这事,一旦被人知晓《天诛经》在他身上,还不分分钟把他嚼碎了。
“还真的是在磨刀啊”木崖羽瞠目结舌,口中啧啧连连,虽然长在玄青宗,但是从小到大,打架的事一次没见到,自然不知道这修仙之人打架是个什么样子。
木崖羽晃着身子,好像在作揖“老哥你这修为可以啊,怪我眼拙”
“眼拙?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明明就是井底之蛙”
女子无语,还没见过有人能跟杀手聊的这么开心,逃命?这哪里是逃命,分明是郊游,一唱一和,隔着一片树林,怎么看都觉得别扭,两个大老爷们罗里吧嗦,杀个人还要先磨磨刀,穿的穷不漏搜,还这么多讲究,身边这位更是,先前还疼的要死要活,如今说起话来跟连珠炮似得,眼神中竟莫名的透着兴奋,当真是无知者无畏。
女子越想越气愤,暗怪自己刚才不该把他救醒,躺在地上多好,这里紧张的要命,既要提防屠夫,又要注意乞丐,他倒好,跟个没事人似得。
或许是那头也听不下去了,伴随着一声清啸,只见一道亮光在林中飞快的穿梭,转瞬便冲出了树林,暴露在阳光下,那是一只缺口的碗,乞丐动手了。
少女目光清冷,临危不惧,右手雪白修长的五指轻轻拨弄琴弦,声音明亮悦耳,好似清泉石上流,起先极轻极缓,就在破碗冲出树林那一刻,陡然间一声琴音穿云裂石,只见一道光自女子指尖滑出,迎向破碗,剧烈的撞击声惊起一群远处的飞鸟,耀眼的白光裹挟着狂风将木崖羽卷下青石,倒在地上,破碗重新返回到树林中。
木崖羽从地上爬起来,脑袋里好似进了水嗡嗡作响,“呸呸”张嘴吐出几口混着泥沙的唾沫,整个人惨兮兮的,犹如从沙土中滚过。
“没事吧?”女子头也不回的问道。
“没事?没事才怪,吃了一嘴巴泥土,我说你们也太没道德了,打架连声招呼都不打”木崖羽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心说好端端的一身衣服就这样被糟蹋了。
“真是对牛弹琴”女子足尖轻点青石,妙曼的身姿缓缓升到半空,手指划过琴弦,一道无形的气劲射出扫过青石。
木崖羽不明所以,正纳闷这女子到底在做什么?只见她袖袍一挥,青石上端凸起不平的一截竟被掀飞,露出下方光滑平整好似镜面的石台,女子翩然落下,盘膝坐在石台上,古琴悬于身前,清丽脱俗的气质,这一刻好似隐居山外的谪仙。
“坐到我身边来”
木崖羽重新爬上青石,紧挨着女子侧身坐着,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不跑了?”
“这话该是我问你,你不说会有人来吗?带着你跑太累赘,何况这么多年我还从未跟人打过架,今天我想试试”
扭头看着木崖羽,两人四目相对,女子满心以为身旁的男子定会惊慌失措,却没想到灼灼的目光竟烧的她发慌,胸口剧烈的跳动,就连呼吸也急了几分,连忙回过头,天下行走十数载,青年俊秀遇到了也不少,还没有哪个男子,能令她只是看一眼便心慌,不过相处了才几个时辰。
“你~你离我远点”慌乱中女子声音也变得轻柔底气不足。
如果在平时木崖羽定要调侃几分,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能打的就这一个,万一失神被人钻了空子,两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石台就这么大,再远又能到哪?”嘴上是这么说,木崖羽还是挪动到了女子身后,两人近乎背靠着背,能清楚的感受到薄薄衣衫下面的温热。
女子身体有些僵硬,微微前倾想要摆脱尴尬的距离,可这样原本舒服的坐姿竟然难受起来。
察觉到女子的异样,木崖羽主动前倾双手托腮,手肘杵在膝盖上,女子松了口气,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却堪堪的只看到一个趴附的背影。
“巧了,你没打过架,我没瞧过人打架,佳人在畔,听曲观架,想来也不错,世人都相信命数,那我们今天就来赌一赌命数,何况你弹的琴我还没听够”
“疯子,死了可别赖我”女子低下头,心思归于沉寂,双手十指跳脱,跃上琴弦,曲调如流水般缓缓流淌,空地之上,暖阳之下,相坐于青石上的这对男女仿佛一瞬间落入了永恒,这样温馨的画面令人欣羡,可细观又令人心碎,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相背而坐。
随着女子的弹拨,木崖羽瞧见两人身边好似多了一层透明的隔膜,无论是风还是泥土都被隔绝在外,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结界吧。
林中一道人影迅速的闪过,眨眼间乞丐已经出现在空地的边缘,弓着背,杂乱低垂的发丝中间露出一只惨白的眼睛,瘦骨嶙峋的右手掌心上方,破碗飞快的旋转,摩擦空气发出刺耳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