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块重新堵住了洞口,没了光,洞底陷入漆黑,木崖羽感觉喉咙堵的慌,盯着缝隙里透出的微光,片刻后俯身跪拜,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摸黑向地面爬去,眼泪不知什么时候顺着脸颊趟下来,流进身下的泥土。
回到草庐已后半夜了,月光铺满了庭院,所有生灵都已沉入梦境,木崖羽轻手轻脚推开门,掀开隔帘,妹妹没在,匆匆的脱下脏兮兮的衣服扔进木盆,随便用湿毛巾擦拭了一下身体,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钻进被窝,脑袋昏沉沉的,地洞里的那股腐烂的味道如何也挥之不去,朦胧中半睡半醒。
木崖羽离开没多久,一道黑影从墙上走下来,五短的身材罩着黑袍,满头银丝闪着亮光,石牢上方是天应潭甚至能清晰的看到游鱼水草,对面墙根垂头坐着一个头发蓬乱的人,一对铁钩穿透了琵琶骨将其钉在了墙壁上,手踝、脚腕具是铁链,左小腿已经被老鼠啃食干净只剩下白骨。
“你把东西给他了?”是个老人。
“他还天真的以为你是哑巴,哼”男子冷哼一声,极尽嘲讽。
“你这样会害死他”
“害死他?那我应该给你?还是给龙行云?不如你去把他杀了取出来,你不是最善用毒吗?可以把他做成毒人,练成药人或者活死人,哈哈”男子抬起头,一双眼睛闪着明灭不定的光,神情疯狂而狰狞。
老人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我一直有个疑问,你修为之高实属罕见,别说龙行云,就是我师傅也未必是你的对手,我想知道你是谁?”
“你不怕?”
“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瘟~魔”
“瘟魔?从未听……,你~你是鬼灵一族的那个毒师?”男子大惊失色,原本垂丧的头忽然扬起,一双泛白的死鱼眼格外渗人,虽然未曾真见,却也听说过,传言百年前鬼灵一族有位毒师,为了私欲曾在一夜之间屠杀一城,不论男女老幼,飞禽走兽,时至今日此城依旧毒瘴蔓延。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我”
“你~你到这里做什么?”
“将死之人还是不要有那么多牵挂,剩下的罪留给活着的人来受吧”老人说完融进了墙壁。
“你别走,你别走,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企图?告诉我”牢里只剩下男人的不甘与质问,半空悬着的铁链争鸣大作,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溢出。
老人出了水潭,闪身来到石林中洞口的上方,一挥手,地面轰然塌陷,将洞口掩埋,随后几块山石七躺八歪的把塌陷的位置掩盖。
朦胧中木崖羽眼前出现一片眩晕的光,仿佛置身于一片汪洋大海,周围悬浮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医经者,原人血脉、经络、骨髓、阴阳、表里,以起百病之本、死生之分……是谓天诛”
朝阳起云海,金色的阳光铺满整片花圃,空濛的薄雾匍匐在花草脚下,恍如人间仙境,花瓣上残留着昨夜夙梦留下的涎液,滑腻腻的溜进土里。
“吱哇”竹排编织的门扉被推开,龙百灵身着淡黄色的连衣裙,右手提着食盒,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瘟怒,金色的阳光映在身上,鲜活而灵动。
“混蛋害我独自等了半宿,待会要是不给我个合理解释,你自己看着办”
门边薄雾下蜷缩着一头金灿灿的穿山甲,听到有人好似被吵醒,抬起头睁着豆大的眼睛瞧了瞧,又悻悻然的沉下去。
“看什么看,天天就知道睡觉”龙百灵撅着杏红小嘴,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踩着一双黑绒小靴穿过幽径搅乱了云雾,化作一道流光直冲炎冰峰而去。
睡梦中木崖羽翻了个身,右臂感到一丝温热软软的,会心一笑,睁开眼,屋外传来小鸟的啁啾声,阳光透过窗纸投射在炕沿,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身侧,下颚紧贴着自己的肩膀,湿热的呼吸扑打在脖颈,痒痒的。
侧过身瞅着妹妹瓷实的脸蛋,轻轻抽出发麻的右臂,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梁,细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眉头紧锁,神情很是不耐烦,淡淡的幽香萦绕在左右。
瞅见手背上的划痕,木崖羽才意识到昨晚发生的事,山洞里那股尸体腐烂的味道似乎又出现了。
“雪儿我见着你父亲了”木崖羽伸手拂去妹妹侧脸的一缕头发,抚摸着滑腻腻的脸蛋,思绪万千,他本以为面对她的时候会掩饰的很好,可真见到了不仅内疚还心痛“如果你知道我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一定会恨我吧”
木崖羽亲吻着妹妹的额头,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我一定会保护好你和姨母的”
许是抱的太紧把她吵醒了,木崖雪挣扎着从木崖羽怀里脱开,疯狂的捶打着他的手臂,睡眼惺忪的嘟囔了一句“讨厌,讨厌”,乱蓬蓬的头发遮住了脸,晃了晃一头又栽进他的怀里。
“这都日上三竿了我的大小姐,你还睡”木崖羽推了推妹妹的肩膀。
木崖雪不理,又往他怀里拱了拱。
没想到这一下却牵动了伤口,木崖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睡一觉竟忘了身上还有伤,掀开衣服向后背瞧去,只见大片的青紫触目惊心隐隐透着血丝,右小臂一道长长的划痕透着猩红,还好只是破皮出血不多,昨夜没注意此时一看真是有够惨的,还好那洞不深,没有直上直下,否则就不是划伤这么简单了。
想起那只挖洞的穿山甲,木崖羽气不打一处“别让我碰到,哪天去花庐我非得揍它一顿”
门庭中响起“哒哒”的脚步声,木崖羽正好奇谁会大清早的来这里?忽然一个激灵直起身,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我怎么把这个大小姐给忘了”,还没来得及下炕,只听“咣当”一声正门被推开。
来人直奔卧室,掀开垂帘,龙百灵满面寒霜刚欲开口,一眼便瞧见木崖雪双臂环着木崖羽的腰,瞪着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正冲自己吐舌头,脸腾的一下红到脖子根,驻足了片刻,扭头跑出卧室,丢下一句“不要脸”
“不要脸?我看你才不要脸,门都不敲就闯进来”木崖雪奸计得逞,冲着龙百灵的背影翻白眼。
木崖羽也是被惊到了,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想要下炕却被木崖雪从身后拦腰抱住。
“我不许你出去见她”
顾不上全身的酸疼,木崖羽用力掰开她的双手,无奈的说道“我的姑奶奶赶紧起来吧,非要让人掀了被子才肯起吗?”打开衣柜找到一身干净的衣服匆匆换上,身后传来木崖雪不满的声音“你心里只有她,没有我”气鼓鼓的一脚把被子踢到墙角。
龙百灵背对着门端坐在石桌前,微风撩起秀发,露出红扑扑的侧脸,半截粉嫩玉颈闪着令人眩晕的光泽,孤冷样子像极了水潭中那朵愈开的莲花,木崖羽正了正衣带,心虚坐到对面,瞅见桌上的食盒,眉眼含笑的说道“来送饭啊”
龙百灵也不搭话,冷冰冰的脸转向一旁,意思已经很明显,给个表情自己猜。
好尴尬呀!木崖羽此时一肚子苦水,哄妹妹他会,可哄女人他还真是不擅长。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侧颜真好看”
“唉,你脚下有条蛇”
“我饿了”
“……”
看着木崖羽抓耳挠腮极力讨好的模样,龙百灵早已是心花怒放,心说“让你放我鸽子,害我足足等了半宿,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长记性”
招数用尽了,也不见佳人回头,木崖羽只能无可奈何的趴在桌子上,哀求道“百灵我错了,我不该放你鸽子,但是我可以解释”眼见对面还是没反应,木崖羽失去了耐心,站起身猛的一拍桌子,怒气冲冲的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回头可别怪我动粗”
原本看着木崖羽虔诚的模样,龙百灵心情大好,早已不计较昨晚的事,她相信只要再有一会,自己一定会原谅他,可没想到他这么没耐心,居然还拍桌子,俊美的脸上怒气更盛,心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对我动粗”
还是没反应,这是软硬不吃啊,木崖羽诡秘一笑,忽然俯下身,在龙百灵的脸上轻轻亲了一下。
阴沉冰冷的脸上腾的一下绽开了云霞,龙百灵显然没料到木崖羽会如此大胆,连忙站起身指着他,语无伦次的说道“你~你混蛋”双眼雾蒙蒙的,一脸娇羞。
“说再多,都不如这一下管用,这不就转过来了吗,有时候脑子还真是个好东西”木崖羽双手托腮,不无得意的盯着面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女子,难得看到她娇羞的一面,平时冷冰冰的,此刻竟多了一丝妩媚,这才像女人嘛。
“你~你怎么能?”龙百灵实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平复自己慌乱的内心,看着他那副志满意得的样子,只觉得脸颊更烫了,不能再待下去了,转身就想逃走。
“站着,你跑什么?”
龙百灵不理,现在就连看他一眼,都羞臊的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就不想听听我昨晚为什么没去花庐?”
“我~我不想听”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