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忆昔初中时在重点班,她在大家眼中是一个极其内向,极其害羞的人。她的班主任是一个很粗鲁的人,只有在和她说话时才会细声细语。有时候她想尝试着去交一个朋友,但就是永远都迈不出那一步,她太被害怕拒绝了。她好像是要把以前丢掉的尊严都捡回来似的。
她觉得自己是一条可怜虫,一条极要尊严的可怜虫,她基本不会去请求别人什么,因为被别人拒绝后,她会觉得可能只是别人压根不想理自己,然后郁闷好久。其实她长得很好看,鹅蛋脸,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扑闪扑闪的。都是她永远看不到自己精致的五官,她看到的永远是青春期脸上长得毫不起眼的一两颗青春痘,还有组成自己完美眉型里杂乱的眉毛。
当时田忆昔在班上的成绩算挺好的,但唯独她的数学也只是刚好及格。所以田忆昔的妈妈跟别人谈她成绩时只会叹气说,她不够聪明,数学怎么学都考不好。她妈妈永远不会去认可她其他那些几乎满分或已经满分的科目。她不够聪明,她笨,她一无是处,她父母这么认为,包括她自己也这么认为。
有些父母总是这样子,总是觉得我这样子是为你好,就是在为自己的自私在借口。田忆昔的妈妈总以为这样就能激励忆昔不断努力,变得更优秀。但不断的打击式教育下,只会让孩子变得不够自信,变得更自卑。
临近中考那段期间,田忆昔几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她很害怕失败,哪怕她自己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很糟糕的人,但她又很害怕自己会成为父母口中那个很糟糕的人。她每天都在问自己:“我真的很差劲吗?”田忆昔没办法去认同别人赞美她的优点,哪怕班上每一个人都和她说过,她依然不会去相信。因为对于她父母来说,她就是那个非常差劲,浑身都是缺点的人,所以她自己也这么以为。
初中时候的田忆昔,大家一眼就能看到她和别人接触时的惶恐和不自信。她就是那种被人看一眼就会脸红,就会低头的小女生。
中考期间田忆昔发挥失常,但她如愿考上了当地当地最好的高中。田忆昔的妈妈对她说:“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平时考得好好的,一到关键考试就出现问题,还好过了那个分数线,到了高考可就不一样了,少一分你就可能考不上大学。”
高中的时候,田忆昔用她拙劣的演技在逞强地表演着,让自己多了几分从容和淡定。因为她不想让别人觉得她是个可怜虫,因为被人可怜的感觉,会让她觉得自己很卑微,很受伤,她非常不喜欢那种被人可怜的感觉。被人可怜的时候,她也会觉得自己很可怜,自己可怜自己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很可笑很没用。
田忆昔和李柠儿真是有种莫名的缘分,高中又在同一个班。李柠儿妈妈送李柠儿去学校时也顺路带上了田忆昔。田忆昔那个时候很希望父母能陪自己一起,田忆昔父母并没有陪她一起去。好像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们太忙了。田忆昔在寝室看到李柠儿妈妈在帮李柠儿整理床铺的时候,她强忍着泪水默默地整理好床铺还有办理好上学需要的大小事情,刚开学那几晚,她都在默默流眼泪。她是需要学会独立,可她也需要陪伴。
田忆昔和李柠儿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相互需要而在一起。李柠儿性格很好,她很快就拥有了很多朋友。田忆昔性格太奇怪了,奇怪得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田忆昔害怕与人接触,所以她干脆不去和别人接触,她很自我,好处是没有被环境和人污染过,但她太自我了,她的世界就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所有人都是在和她作对。田忆昔独来独往,不和别人说话对于别人来说她真的很莫名其妙,甚至觉得她自命清高,自以为是。田忆昔太害怕会被拒绝了所以她不会给别人拒绝她的机会,她几乎不会向别人请求什么。她刚开始也很在乎别人的看法,她不断告诉自己要无视掉这一切,不要在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慢慢的,她好像真的做到了。
高一入学,学校组织跑八百米的时候,轮到田忆昔的班级了。那个时候她一股劲地往前跑,跑了前面,远远超过了第二名。到终点的时候,她停下来了。班主任说:“停下来干什么,给我继续跑。”田忆昔说:“我已经跑完了。”班主任:“别以为我不知道,给我搞这些投机取巧的东西,给我再跑一圈。”那个时候田忆昔觉得挺可笑的,“为什么不信任我?”她不停地问自己。后来她给自己的回答是“为什么要信任自己呢,自己又算什么啊,别人不信任自己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高一军训,那个时候田忆昔好希望有个人陪,无论是谁都可以。她甚至希望她和李柠儿能像以前那样因为相互需要而在一起。刚开始她会等李柠儿一起上教室,不过李柠儿总是带着新认识的同学问她要不要一起。最后都被她拒绝了。田忆昔总会在有意无意之间瞟一眼李柠儿,田忆昔看总会看她们笑得好开心呢,好像她和李柠儿从来没有这么笑过,她突然感慨原来每一个和自己在一起的人都会不开心啊。她之后也会刻意装作无意的样子去避开李柠儿。军训期间休息的时候,有人去找过田忆昔聊天。很难聊天,很难相处,这是那些人的感受。后来田忆昔只能很尴尬地站一旁看别人嬉笑玩闹,但这种尴尬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别人看来她只是不想搭理人。那个时候田忆昔好需要人陪,好多想要说的话,好多情感想表达,但她最后只能选择把这一切闷在心里,得到有人想听了,也不知道从何说起,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高一读了大半学期,田忆昔好不适应学校的生活。她每天晚上几乎都睡不着觉或是被室友的一个翻身惊醒。田忆昔打电话给妈妈说过她想回家,她在学校睡不着,她在学校真的很压抑很难受。田忆昔妈妈说:“为什么其他同学都适应得了,你适应不了?”对啊,田忆昔也在想为什么其他同学都适应得了,自己却适应不了呢,她甚至都想去质问一下她的父母,究竟是为什么呢?
田忆昔小心翼翼地向李柠儿说过自己现在的状况。李柠儿说:“你不会抑郁了吧,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想太多了,把注意力发学习上就好了。”后来田忆昔听到李柠儿和其他同学在讨论自己。有同学说田忆昔,就是太矫情了,说她得抑郁症就是想让大家同情她,抑郁症那有那么容易得,她就是在无病呻吟,她平时不是挺无所谓的样子吗。
文理分科那些晚上,大家都在为自己选文还是选理烦恼,也在为即将到来的离别而难过,田忆昔只是觉得她们的难过很虚假,她觉得她们好烦好烦,她恨不得此刻马上离开她们,最好是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在那一天的某个晚上,她拿刀划伤了自己的手臂,她安静地流着泪,压抑了很久的情绪如火山爆发一样,变成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她有些喘不过气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干呕变得小声、无声。她哭完以后觉得周围好寂静,连往日觉得烦躁的梦呓,呼噜声都被隔了一道墙。她好像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她醒来后,觉得平日令她感到烦躁的世界变得安静了,变成灰色了。
她站在教室楼上,想着从这里下去,是不是什么烦恼什么事情都会可以解决掉了?
真正的要离别的那个晚上。田忆昔觉得自己不会哭,意识到要离别的那一刻,她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不是因为离别而感伤,只是因为那个场景太催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