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山城,城中有间客栈里。
陈玄青凤目紧闭,盘膝坐在床铺上,身前飘浮着一柄淡红色剑影,正是吞吐着磅礴剑意的飞剑【宿慧】,而此时陈玄青的神识早已覆盖着这整座有间客栈。
旭日初升,窗门也出现了一丝透亮,陈玄青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眼底闪过一丝可惜的意味,的确,可惜了陈玄青养了一夜的剑意。摸了摸【宿慧】的剑身,心中默念口诀,将飞剑【宿慧】收入体内。
看着翘起屁股,趴在地上正睡得香甜的赵仙武,陈玄青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这玩意儿,今天就可以安安心心的离开这座鼓山城了,哪里还用处理那么多狗屁倒灶事情。
强行压制怒气,陈玄青起身,又打了一遍【松鹤拳】,明明是柔和的松鹤拳意,硬生生被陈玄青打出杀气。
张旭可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自从第一眼看到他,以及他佩戴在腰间的佩剑,陈玄青就知道这家伙用那把剑杀过人。而且昨天陈玄青给他“考虑”的机会,他张旭也在揣摩陈玄青的底气与底牌。
像张旭这样的家族子弟,心中城府必然深重,他看到陈玄青画制符箓,那可不是什么好奇和感兴趣的神采,而是看到一个猎物兴奋的眼光,和陈玄青杀人时的情绪,如出一辙。只不过他看不出陈玄青的底细,不好判断陈玄青的实力,毕竟能够轻松运转真元浮空的人,可不多。为了更精确的摸出陈玄青的实力,他佯装单纯,善良,替赵仙武去买朱砂,还不要报酬,这已经够让陈玄青警惕的了,结果赵仙武那个蠢货,傻呵呵把人家当成朋友了,直接把他陈玄青部分的底给人家透出去了,还差点将自家龙虎山身份漏出去,差点陈玄青就把赵仙武这个大胖师侄给宰了。
像这种世家弟子,看到修真中人,只有两种态度。一,交好。给修真之人提供便利,用资源利益去结交,用人情去束缚。二,猎杀。修真的人和世俗之人所处的世界完全不同,一个个修真之人那可是行走的修真世界通行证,只要杀了他,抢了他的,就可以拥有修真功法,修真法器,以及一些“珍贵”的修真资源。
所以陈玄青和张旭都在赌,在互相试探,张旭在赌陈玄青的实力没那么强大,凭他张家的胃口,可以将陈玄青师侄两人吞下。而陈玄青的赌,他赌张旭和张家会朝他两人出手,出手后的结果嘛?陈玄青稳赢,只要张旭敢对他出手,第二天整个张家立马覆灭易主。
所以他养了一夜的剑意,养了一夜杀意,对于这种“人”,师父赵希文可没有禁止他开杀戒。
只不过,很可惜张旭忍住了,行进到一半的张家私兵,居然撤了。对,昨天晚上张旭的试探就是这半途而退的张家私兵,这张旭很有想法,很明智,而且赌性也很强烈。陈玄青也有些感慨,张旭这柄刀的确凶悍,刀气该收的收,这种人只要中途不死,必将成为牵动整天下神经的风云人物。所以陈玄青一时心痒,他也想用一用这把刀,难道他陈玄青还怕被一把刀反噬吗?还真是有点儿怕的。只不过陈玄青更愿意将刀尖对准别人,而不是自己被刀尖指着。
屋内,陈玄青踢了踢睡得香甜的赵仙武的屁股,只见一头猪睁开他的猪眼,两颗猪眼中残存着一丝迷茫和睡意。
“小师叔,你干嘛打我?”赵仙武茫然的看着陈玄青,一脸不解。
“起床了,要吃饭了!”一听到吃饭,赵仙武眼中睡意立马消失大半,轱辘转了身体,从地上爬了起来。
屋外,张旭安排的下人,听到陈玄青和赵仙武在屋内的对话,轻轻敲了敲门,恭敬道:“仙长,现在起床了吗。可以洗漱了。”
明明知道他和赵仙武已经醒了了,问的是起床了没有,又不见一丝疑问,却是陈述句,还真机灵呢。只不过此时的陈玄青,却在感叹张旭这个人的油滑狡诈,他竟然做了双手准备!
“进来吧!”陈玄青没多想,直接让她们进来伺候,他并没有介意让下人伺候自己这事,也没有矫情着说要体恤下人之类的话,相反他很注重自己的生活品质,在这《雪中悍刀行》这里面,徐凤年说的一句话,“深谙市井艰辛是好事,但矫枉过正就不妥了”,这句话陈玄青就很认同,凭自己努力得来的享受,为什么要拒绝?人生在世,所思所想,不就是让自己以及自己在意的人,过的好一点嘛?那么虚伪干嘛,不累吗?
“仙长,该更衣了!”那个比较成熟丰腴的少女轻柔说道,伺候陈玄青穿衣袍的同时,她好闻的体香萦绕着陈玄青的鼻子,旋即,她轻飘飘转到陈玄青的身后,还故意用她的沉甸甸顶了顶陈玄青的后背,只不过陈玄青看都没看她,让她一身妩媚风情全发给墙壁看。
走到门外,陈玄青看到赵仙武身后的花季少女,她的样貌和刚才伺候陈玄青的侍女,有九成相似,原来是一对双胞胎啊,怪不得。想到这点,对于张旭的能力和识趣,陈玄青就更加地欣赏了。
出了有间客栈,直接有三辆马车迎面而来,将陈玄青和赵仙武,以及两位双胞胎侍女接上,一路送到鼓山城最最豪华的酒楼——【惊蛰】酒楼。
今天的【惊蛰】酒楼很安静,原来是被整栋包下了,陈玄青暗道,张旭大气。
不过陈玄青和赵仙武并没有在一楼逗留,而是直接上至最高楼。
两侍女推开酒楼房门,只见张旭立马从下位座椅站起,走到陈玄青,赵仙武面前,进行九十度鞠躬,他这是为他昨天的“鲁莽”而道歉。
陈玄青看都不看,直接越过他,径直走向最高尊位,转身,坐下,斜躺在上面。
自陈玄青坐上尊位之后,猛然他的周身气质发生巨大变化,由刚才满不在乎的慵懒,变成尊贵,高傲,予夺生杀的威势,仿佛是一头雄狮正散发着自己的威势,将这股霸道的气势压向四周所有人,除了坐在左下位无所谓的赵仙武,他一脸坦然,悠闲地举起手中的葡萄酒,将酒杯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口,酒入愁肠,一时间让赵仙武感慨颇多,神情变化了多次,有陶醉,有复杂,也有难过,将杯中的酒物一口饮下,所有情绪最终都归于平淡,仿佛之前神色多样变化的人不是他。而此时跪在地上的双胞胎侍女则低着头,瑟瑟发抖。半鞠躬着的张旭,眼角一敛,紧握双拳,不甘心的挣扎了一下,随后,眼睛一闭,思考片刻,似乎想通了什么,紧握着的双拳也缓缓摊开,眼中不甘的神色也恢复平静,也是一脸淡然。
斜躺在尊位上的陈玄青,半开凤眸,用一道青莲剑气刺穿了紫葡萄,然后再送进自己的嘴巴,一咬,一绞,那葡萄瞬间破碎,其紫色的汁液流进陈玄青嘴里,却见陈玄青神色陶醉,复杂,还有释然,几乎和赵胖子一模一样的感慨,这混账任务把兄弟俩给折磨惨透了。
不一会儿,突然听到陈玄青淡漠的说道:“起来吧!”
缓缓扳直腰板,抬起头颅直视上方的张旭,并没有因为陈玄青让他抬起头而放松,反而心情更加沉重紧绷了,果然,紧接着又听见陈玄青说道:“我给了你一整个夜晚,还有半个早上的时间,嚯嚯,那么查出我的身份了吗?”
面对着陈玄青直射而来,审视的目光。
台下的张旭,神情紧张,背冒冷汗,他能感觉得到陈玄青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正在他的脖子,脑袋太阳穴逗留,晃悠,显然对他的命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也明白,倘若自己没回答好这个问题,那么他可能就要来一次,他张旭还有整个鼓山张家的最后一次赌博了,赌一把,陈玄青手尖那道凝炼的青莲剑气,会不会洞穿他的脖子或者脑壳?赌一把,陈玄青身后的势力,会不会把鼓山张家来回给犁得个干干净净?
张旭老老实实将自己查到的,最为核心的信息说了出来,只道:“只查到了龙虎山……”这个信息是他查出来的,只不过陈玄青和赵仙武的身份,却没有一丝踪迹。
他曾看到过赵仙武的身份令牌,那是一道非常精致的金玉镶边令牌,但这只能说明陈玄青和赵仙武的身份很高,至于高到哪种程度,这就不是他可以探察出来的了。只不过有一点张旭非常清楚,人家要灭了他张家,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陈玄青的最终答案还没有落下。
使得【惊蛰】酒楼最高层,楼房内,气氛开始变得沉重,凝滞,压抑,以及肃杀。
……
最后,离开【惊蛰】酒楼时,陈玄青把那两个双胞胎侍女还给了张旭,他和赵仙武还瞧不上,嗯哼嗯哼,准确说来,只有陈玄青瞧不上。走之前还给张旭留了一张抄录的《筑基法》,至于还说了什么东西,只见张旭一直在不停地点头,离得远,赵仙武他们没有听到,不过看张旭严肃的表情,那事多半对陈玄青而言,很重要。
出了鼓山城,正在神游的赵仙武,突然听到陈玄青说了一句:“看懂了吗?”
神色哀愁的赵仙武,道了一句:“懂了,但却不想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