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解了天罚之劫与十阶血统的渊源之后,萧平安突然觉得有些心灰意冷。
心中对轩辕怀有了芥蒂,无论他做什么总觉得是另有目的,已经无法再将他单纯当成半师来尊敬。
思虑再三之后,甚至让火爷将修复灵脉的事情都暂停了。
这样做虽然很自私,他心中也怀着无限的愧疚,但现在的他真的做不到如此大义—
可以毅然决然地牺牲自己守护这个世界。
不再考虑境界问题,他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剑术的练习上,打算专心将青莲剑诀练好,待到五年修学期结束或者自己觉得时间成熟,便带萧聪直接离开鸿蒙院,去找寻他的父母和那位养育自己长大的老者。
唯一让他觉得留恋的,就只有姜舞盈。
轩辕怀不在鸿蒙院的期间,萧平安有问题都会直接去问轩辕蓉,去的次数多了,她索性就让姜舞盈和萧平安互做陪练,隔段时间便来一场切磋。
单从剑法上说,萧平安比起姜舞盈已经不遑多让,甚至还略微压她一头。但是姜舞盈却胜在有修为加持,所以萧平安总无法从她手中夺得一胜。
切磋之余,两人也时常讨论各自在修行路上遇到的问题和阻滞,相处的时间比起以前在云烟宗不减反增。
萧平安本就对姜舞盈有不一样的情愫,如今在时间的发酵之下日愈强烈。
只是他始终感觉自己与姜舞盈的距离太过遥远,才不敢把心中的话说出口,只是默默地喜欢着。
山中不知时日过,秋去冬来,不知不觉间已年关将至,距离新年已经不足一月了。
按照鸿蒙院的惯例,年前都会举办一场院比,所有在鸿蒙院修学的修行者和鸿蒙院正式弟子都可以参加。
前几轮院里会根据每个人的情况尽量安排实力相当的对手,到后面便直接打乱后一对一淘汰,直至决出最终的胜者。
根据名次高低,院里会有颇为丰厚的奖励,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对这些人一年来刻苦修炼的表彰了。
萧平安也参加了这场院比,他被安排到的对手是同在修武脉的一名使长枪的修行者,七阶上古血统,境界在凝丹境。
毫无意外地,萧平安第一轮便直接被对手淘汰了。
这本没有什么,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自己能赢。
然而没想到,这人下一轮便也被干脆利落地淘汰了,最终他的排名也并不好看,而输给了他的萧平安,名次自然落到了最末流。
零阶血统受邀入鸿蒙院修学,还顶着无字碑给出的甲等上资质的评价,最后在院比中却是这样的表现。
萧平安顿时又成为了舆论的焦点,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即便萧平安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仍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
所幸,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年节期间基本所有人都会离开鸿蒙院回家过年。
姜舞盈自然也要回云烟宗,然而萧平安和萧聪两人都无家可归,不过云烟宗还是他们的师门,在姜舞盈的邀请下,他们便也决定跟她一起回云烟宗过年。
云烟宗位于高山之上,气候较冷,早已经开始飘雪了。萧平安他们回去的时候,整个云烟宗都已经银装素裹,充满意境。
萧平安从小就很喜欢过年的气氛,也许是平常的生活太冷清了,过年时四处张灯结彩,欢声笑语不断的氛围会让他感觉十分温暖。
今年云烟宗可算是过得惊心动魄——
先是经历了武高轩发起的两次袭击,险些宗门被灭;惊险地熬过这两场大灾祸之后,倒是因祸得福,时隔数十年,宗门重新有人得入秋猎和鸿蒙院,而且一次就是三个。
云烟宗因此收获颇丰,所以这个年过得比以往要热闹豪华许多。
那些要回家过年的,云烟宗破天荒地多发了一笔丰厚的赏钱,让他们可以回去过个快活的好年。
也有许多人像萧平安两兄弟一样无家可归的,毕竟云烟宗许多弟子都是收留的苦命之人,因此云烟宗每年总会在宗里组织一次年夜饭,让所有留在宗门里的人聚在一起好好过个年。
宗门的宗主和长老们大多会稍微露个面,但不会待很久,因为他们家中都会组织家宴,而且他们在场,弟子们总会比较拘谨,玩得难以尽兴。
按理说,萧平安和萧聪应该在外面参加宗门里的聚餐。
但是他俩身份比较特殊,所以姜承便让姜舞盈邀请他俩参加自家的家宴,萧平安不好推辞,只好应允。
转眼到了大年夜,萧平安早早就沐浴并换上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顺便把萧聪也从头到脚都收拾了一番。
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干净,让萧平安极为苦恼。
两人换好衣服,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提上事先准备好的两件礼品去了宗主的府邸。
进去之后才发现,饭菜都已经上桌,就等着他们来了。
姜家人丁不算很多,姜承坐于首位,旁边是他的夫人——一个和蔼可亲的中年妇人。两人膝下只有一女,就是姜舞盈。
往常都是他们一家三口吃的年夜饭,今年多了萧平安和萧聪两个人,一张桌子恰好坐满,显得更加热闹。
姜承看起来心情很好,命人拿出了他珍藏已久的一瓶好酒,姜舞盈见状也吵着要喝,姜夫人则一脸宠溺地在一旁看着这父女俩,眉目间洋溢着幸福。
姜舞盈在外是文静端庄的模样,可在家中却活泼许多,尤其喜欢在父母面前撒娇,平添几分娇俏可爱。
姜承本并不想让女儿喝酒,说这酒太烈,容易醉,可姜舞盈不依,也不顾萧平安和萧聪在场,竟抓着父亲的手娇滴滴地撒起了娇来。
姜承最怕女儿使出这一招,当即无力招架,只得宠溺地捏捏姜舞盈的鼻子,给她倒了一小杯,说:“只能喝一点点。”
“万岁,谢谢爹爹!”
姜舞盈高兴地举着双手,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五官顿时皱成一团,脖子都缩了起来。
“啊,真的好辣。”
“哈哈,你个傻孩子,爹爹都跟你说这酒很辣了,你非要喝,现在知道错了吧。”
姜夫人被姜舞盈的样子逗乐,调笑道。
姜舞盈却不想在萧平安和萧聪面前丢了面子,强撑着压下烈酒的后劲,说道:“才不是,是我刚刚喝太急了,我能喝!”
“行行行,你能喝,你能喝。”
姜承也是哈哈大笑,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被辣得双眼紧闭,许久才长出一口气。
“好酒,真是好酒。平安,萧聪,你们俩要不要试一下?”
萧平安心中跃跃欲试,便也不推辞,要了一杯来尝尝。
至于萧聪,萧平安倒是没敢让他喝酒,之前在大丰村喝醉那次的情形历历在目——
萧聪无论吃喝都是大口下肚,从来不知道分寸,若让他碰了这酒,估计又得恨自己好长一段时间。
这顿年夜饭,是萧平安吃过最丰盛、也是最开心的一顿饭。
姜舞盈一家其乐融融的氛围既让他无比羡慕,同时也让他受到感染,在餐桌上不再拘束,敢开口融入他们的交谈中了。
在这里,姜承卸下了云烟宗宗主的架子,只是一个和善的父亲;姜夫人也不再是平日深居简出举止端庄的宗主夫人,而是温柔的母亲。
姜舞盈一杯烈酒入喉,脸上早已飞起红霞,看上去更平添了几分动人颜色。
弟弟萧聪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他吃饱喝足靠在椅背上打饱嗝的模样,倒是把大家都逗得开怀大笑了。
这就是他二十多年来梦寐以求的生活,梦寐以求的,家的味道。
他真希望今夜可以过得慢一点,让这种幸福的感觉延续得再久一点。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萧平安早早便带着萧聪去给姜承和云烟宗几位长老拜年。
去年云烟宗因为他们参加秋猎得了许多宝物,也跟着大发了一笔,所以今年给压岁钱出手极其阔绰,以至于萧平安拿到时都怀疑他们是不是给错了。
上午拜完年,萧平安和萧聪有些无所事事。
没想到姜舞盈又来找他们了,说是他们一家三口准备下山玩一玩,采买些用品,晚上还有花灯会可以玩,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去。
萧平安当然求之不得,于是便跟着他们一起下了山,来到最近的一处镇上。
因为是新年,好多人都出来逛街游玩,好不热闹!
萧平安和萧聪两人并没有什么要买的,便一路跟着姜舞盈他们一家。
“咦,平安,你这一路怎么都不买东西呀?”
姜夫人见他们一路走来什么都没买,奇怪地问。
“是不是忘带钱了?来来来,我这里有,你们拿去用,新年出来怎么能不买点东西呢?”
萧平安急忙推辞,说道:“不是不是,我有钱的,只是不知道要买些什么?我和弟弟什么都不缺。”
姜夫人“哦”了一声,然后上下打量两人,笑着说道:
“如果没什么短缺的东西的话,便一人置办一套新衣裳吧。你和你弟弟的衣裳我记得都穿过好多次了吧,新年穿新衣,才有新气象啊。”
萧平安眼睛一亮,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姜舞盈倒是抢先开了口:“好啊,我们去买新衣裳!我也要买,我要买一条漂亮的裙子!”
果然,买衣服是大多数女人最喜欢做的事情。
于是三人来到了镇上的裁缝铺。
这里既有许多已经剪裁好的衣裳,又可以量身定做。
萧平安和萧聪对穿的都没有什么要求,便各自试了一套合身的,直接买下了。
姜舞盈则看中了一条湖绿色的裙子,穿在身上极为淡雅,十分漂亮。
晚上他们又去逛了花灯会,一路上各式花灯趣味盎然。
不知道是太久没有出来玩,还是因为白天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姜舞盈心情很好——
一路上叽叽喳喳地像是一只兴奋的小喜鹊,脸上始终笑意盈然,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穿梭在满街璀璨的花灯之中,竟如仙子一般,看得萧平安如痴如醉。
“火爷,继续帮我修复灵脉吧。”
萧平安在心中说。
火爷惊讶地说:“呦呵,改主意了?你不怕灵脉修复后被轩辕怀抓去扛天罚?”
萧平安目光始终追随着那道倩影,坚定地说:
“怕。但是比起那个,我更希望能把握住眼前这个姑娘。”
“她这样的姑娘,不管去到哪里都是那么耀眼。在她身边的肯定不会是一个灵脉尽断的人,一个名字排在末流的人,一个甘于默默无名之辈。”
“她值得更好的,我喜欢她,所以我要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