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帝的沉思
对于“上帝”,我能够说些什么吗?对我们来说,上帝首先是一个词汇,一个“能指”,关于这个语词,有各种解释,有各种已知的描述,有各种宗教的教义与教条……但任何的解释,如果我不能亲自体验到它的意义,他们就只是一种飘浮在空中的概念的游戏。
“上帝”这个“能指”所要指向的那个“所指”,到底是什么?答案显然不取决于能指本身的表面的解释,而是取决于我们自身的深度与高度,取决于我们自身的体验与视野。只有当我们具备了相应的体验与视野,我们才能真正地明了那些在同一层面的对上帝的描述。
于是,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上帝”,那些同样说着“上帝话语”的人,其心中所指可能截然不同。于是,我们显然不能借着“上帝”的名义,去强求他人做你以“上帝”的名义去要求他做的事情。因为任何一个“人”都无权代表“上帝”。上帝如果存在,按其固有的含义,祂就是超越人的有限性的无限存在,祂就不可能被局限于某些个人或团体,祂就不应该成为一部分人控制或支配另一部分人的工具。上帝是万有一切存在的上帝,每一个人都平等地拥有与上帝打交道的权利,也拥有以自身的理解去理解上帝的权利。而一个人理解上帝的深度与高度,只取决于他自身灵性体验的深度与高度,而不取决于他是否是一个宗教徒或是他是否在某种宗教中具有较高的教阶或教职。
如果说上帝的王国属于神圣的天国,那么任何形式化的宗教组织只不过是人间的一个有血有肉的尘俗世界,他们在现实世界中有着显著的、现实的利益诉求。一旦把这两个世界混同了,就无法避免某些宗教团体打着上帝的旗号为他们的现实利益服务。这将是上帝的异化和异化了的上帝。
一个人的宗教体验的深度与高度,与一个人的外在身份没有直接的关系,具备宗教体验的人可以示现为宗教人士,也可以示现为非宗教人士。而一个宗教人士,既可以是真实的宗教体验者,也可能是一个徒具虚名的普通人士。所以,我不迷信任何的大师与教条,我可以学习各种关于上帝的理论与描述,但我必须以自己的眼睛去检验一切,通过自身的实修体验去认识上帝的真相。
有某种神圣的体验,在这个体验中我们体验到一种无法命名与言说的境界。局限化的个体自我被超越了,一种无边无际的存在弥漫开来,某种超越了“我”的“超越性存在”接管了原先的“人的世界”,在这个境界中,万有一切都回归于神圣的统一体,那是光明,那是至福,那是永恒,那是无限。在这个境界本身,一切二分法的语言描述已经失效,一切的名词概念都消归无有,整个的人沉浸于其中,你无法开口,也不想言说,只有无边无际的沉默与空寂,只有赤裸的觉性与光明。生命找到了最终的源头,游子回归了久别的故乡。
这个终极的灵性体验是一切宗教的源头,我们可以把它命名为“X”,但这是从这个体验之外而来的命名,它只是一个“能指”,它无法等同于那个“所指”的实相。这个能指相当于一个“指示标”,它指示某种方向,除非你在能指的指示下体验了所指的真相,否则能指本身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路标”,是“指月”之指而非所标之“月”。
这个“X”,在不同的文化传统中,在不同的宗教语境中,可以有不同的名称。有人称之为“上帝”,中国人称之“道”,等等。对我而言,我并不承认一个纯粹外在超越的人格化的“上帝”,我所理解的“上帝”是内在超越的“道”。我越是向内心回归,越是走向心灵的深处,我就越是向上帝靠近。上帝无疑是超越的,祂超越了个体自我的执着,但上帝并不是外在的,上帝是一切生命的源泉和内在本性,“我”在“上帝”之无限性中,“上帝”也在“我”的心灵之无限性中。心之无限与上帝之无限同一,无限本身不可能是分裂的“二”,它必然是“一”。
当我向上帝祈祷,我同时也是向自己最内在的本性祈祷,向万事万物的根源性的统一体祈祷。走向上帝的朝圣之旅,也是走向内在本性的觉悟之旅。你无法在外面找到一个你可以依赖的作为“他者”的上帝,相反在最深沉的意识自觉中你会发现上帝的踪迹。没有作为外在救度的、一个以人的形象所想象的神坐在天堂的宫殿上,来决定我们人类的命运,但每一个人都可以以自身的修道功夫去接近那个作为内在超越的无限存在的上帝。上帝的救度就是人自身的救度,人越是接近无限而超越自我,人和人类社会才有可能走向最终的精神和谐与精神解放。上帝不是我们的工具,人也不是上帝的工具;人是未实现的上帝意识,上帝是已实现的人的本性。
上帝在我心中,我唱起了心中的上帝之歌:
啊,我秘密的情人
您一直深情地注视着我
您的芬芳萦绕在我的周围
每当尘世的烟雾迷漫
我陷入了疲惫不堪,情绪低落
忽然我的目光和您相遇
您洞穿了我,我顿悟了您
融入您无限宽阔的怀抱
您的爱无边无际
我的悟无始无终
只要我闭上眼睛向内看
您就在那儿
您从未离开过我
而我并不能一直记得您
但您已经融入我的灵魂
我无法忘怀
您将越来越多地占据我
直到小我死去
唯有您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