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的那个病秧子居然跑来挖矿了?”
“嘿嘿,你才知道啊,都来好几天了。”
“还不是凭着老陈头跟族老的那点微薄关系弄进来的,这陈家人是想钱想疯了,不怕命都弄丢了?”
“听说,村里的医师看过后,认定应该是活不过今年了。”
“毕竟是个捡来的,也是个苦命的,哎呦......”
地下矿场里的几个汉子,穿着麻衣兽皮裤,聚在昏暗的火光下,一起窃窃私语。
几人闲聊里的“病秧子”,叫做天下的少年,此刻正专心地挖着矿石。尽管身体相比同龄人,确实瘦弱不堪,挖矿也是个沉重的体力活,但依然在咬牙坚持着工作。
“小天,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要在意啊。某些家伙像个婆娘一样,那么爱嚼舌根。”男人说话时,故意提高了几分音量。
“累了就休息一会,不要勉强自己。”这个微胖的中年人安慰道。
“放心吧,松叔。这段时间,我反而感觉好多了呢。”天下露出笑容。
难道这种体力活,真的对小天的病情有帮助?当初大家可都是反对小天来矿场工作的,但实在拗不过,小天那倔强的性子,才同意他跟着自己来这边。现在看到小天的脸色,确实比往日好了不少,被叫做松叔的男人,也稍微宽慰了几分。
天下从小就体弱多病,这些年来更是逐渐恶化。前段时间,村里的医师说他可能活不过今年,也是真的。天下知道,自己身体的状况是越来越差,多年来病痛的折磨,也早已让他看淡了生死。在被预言死期将近后,决定做些什么来帮助自己的家人。于是谎称,体力劳动也许对身体有好处,便来到部落里经营的矿场工作,多挣些钱留给他们。
突然,天下感到一阵心悸,手脚也力弱了几分,难道这么快就要不行了?天下顿时心中有些黯然。大概4、5岁时,天下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没有父母,是很小的时候被爷爷收养的,和自己的这些亲人,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但这么多年来,他们的养育照顾,亲情往事,逐渐浮现在眼前,天下陷入了回忆之中。
一直关注着天下的“松叔”,大名叫做陈劲松的中年男子,发现天下神色有些不对,心底也叹了口气,想找些话题来让天下开心一下。
“小天啊,我算算,再过两个月,就是你16岁生日了吧,马上就是部落里的成年人了。跟松树说说,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女娃啊?”
天下所在的临渊部落,是方圆几十里内的大部族,男女16岁即为成年人,可以婚嫁。部落里的人,基本在20岁前都会结婚嫁人。
“没呢,松叔,你和婶婶是啥时候在一起的,嘿嘿嘿。”天下只是傻笑。
天下十分明白自己内心的苦涩,哪家的姑娘会看上自己呢,一个瘦弱不堪的废物?一个可能活不过今年的病秧子?就连所谓的生日,也只是自己被捡回陈家的那一天。。。。。。部落里的女子,向来都是喜欢身体健壮的男子,像天下这样瘦小的身板,又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确实不太可能会有哪家姑娘喜欢的。
天下的婶婶,也就是陈劲松的妻子,当年在部落里,也是有名的美人,陈劲松能够娶她回家,可是被不少人羡慕不已的。
谈到这个话题,松叔也是来了兴致,讲述起了当年的趣事:“我和你婶婶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婶婶看上我,说我是村里少有的,识过字读过书的。怎么说来着,是个文化人?”
“这点绝对是我们老陈家人的优势啊!”松叔鼓励着天下。
其实,天下的爷爷,就是因为早些年,跟着族里的祭祀长老做过事,学习过,从而识得不少字。他在大多数人都是文盲的部落里,绝对算的上是知识分子了。后来,松叔和天下自然也学习传承了下来。
天下一边听,一边附和着,心中莫名的不安与烦躁,却又浓郁了几分。
“松叔,你说这些黑乎乎的石头是干什么用的?”天下拿起水袋,随意灌了口水说道。
自从数月前,临渊部落的人偶然发现了这片矿区,被部落的一位富有经验的长老,认定为极有价值。后来更是联系上了来自大城里的买家,便开始了这片矿区的开采。只要挖出一定数量的矿石,上缴给部落,就可以获得十分丰厚的报酬,远远超出平时渔猎耕种所获。这也是天下和松叔来这里工作的最大原因。
“这些矿石用处可大了,你别看就这么一大块,那可是能够卖不少钱,少说爷能值1个铜币!要不村里的人,都抢着来这边挖矿呢!”不过具体有什么用,松叔也是说不上来。
人们熟知与常用的三种货币,是金币、银币和铜币。1金币可以兑换100个银币,1个银币则可以兑换100个铜币。一般来说,1个金币就足够临渊部落里,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的生活花费所需。
。。。。。。
偶尔从上方矿洞入口,传来的凉风,呼呼地吹着。狭窄的矿洞里,像往常一样,几十个劳工在辛勤地工作,丝毫不觉即将到来的危险。
“嘭,嘭嘭,轰隆隆”数声剧烈的爆炸和撞击声,从矿洞顶部、地下和四周传来。一切都在剧烈地摇晃。无数的碎石、灰土掉落下来。
“不好,快走啊,这里要塌了!!!”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传出急促的呼喊声。反应快些地早已经冲向了光线越来越暗的洞口处。
“啊!”“救救我!”几声惨烈的呼嚎夹杂在其中。
众人纷纷向外逃去,陈劲松和天下也在拼命向外挤去。
忽然,一块巨大的落石砸中了天下的头部,天下只感到一阵耳鸣与眩晕,踉跄着继续前冲了几步,口中呢喃道;“松树,我好像不行了。”混乱中,陈劲松终于发现身边的天下不见了,回头一看,天下已经瘫软在了地上,头上已经受到创伤,原本黑乎乎的面庞也更显憔悴。
“小天!”陈劲松呼喊道。
天下艰难的睁开眼睛,意识还保留有最后的一丝清醒,“松树,你快走,不要管我!”
陈劲松还有一丝的迟疑,可他也知道再不走,两个人都走不掉了。便一咬牙,忍着泪,向外面冲去。
恍惚中,看着松叔远去的背影,天下竟是松了口气。直到入口的光亮完全消失,天下也彻底地昏迷了过去。
待这场灾难逐渐平息时,大部分人还是灰头土脸的活着逃了出来,但仍有十来人永远地埋在了地下之中。矿场附近的村民早已闻声赶来,向惊魂未定的众人询问着状况。
陈劲松虽然成功地逃了出来,但一条腿也被砸伤了,此时正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只有无声地抽泣。想起了十多年前,自己的父亲把这个可怜的孩子捡回家时,呼吸微弱,面色惨白的让人心疼。虽然一直以来体弱多病,却是非常地懂事,更是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自己那两个亲生的崽儿,可是这么好的孩子现在就这么没了。陈劲松想到往事,又开始埋怨起自己没能救出小天。
之后,负责采矿事物的族老,带领了村中的不少人赶来,打算救援。但众人都知道被埋的人肯定是活不成了,即使要挖出尸体也得是十天半个月之后了。很快,人们发现矿场附近仍有震动,便暂时停止了救援和挖掘的一切事务,还有谣言传出说是,惹恼了掌管这片土地的神灵,引来了他的怒火,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警告和惩罚,再继续挖矿的话会带来更大的灾难,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矿洞内的变故,此时仍未平息,仅剩的活人——天下,晕倒在了地上。塌陷奇迹般地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间,护住了天下。如果此时此地还有意识清醒的人的话,一定能够感觉到地下仿佛有巨大的物体在活动,令人惊惧。又一阵震动之后,天下身处的地面竟然塌陷了下去。昏睡中的天下如同沙袋般向下滚落了十多米,才停了下来。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震动的余波引起的沙石滚动声,回荡在这片封闭的空间里。
昏迷中的天下似乎想起了很多事情,很小的时候,他就很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姓“陈”,而姓“天”?自己为什么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健健康康的?后来终于有一天,爷爷给他讲述起了他的身世,他是被爷爷狩猎晚归时在路边捡回来的。捡回来时除了被裹着一条羊毛毯外,身上还挂着一只小木牌,写着“天下”两个字,这就是你名字的来源。爷爷说这个名字很大,寓意很高,说不定你的亲生父母也不一般呢。你可不知道当时你那样子,我们都以为你活不下来了,可看你现在不活的好好的嘛。。。。。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昏迷中的那个人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也是这一切就是命运的选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