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他第一次没来的那一夜,我赶走了所有人,不让他们守夜。
一个人守着烛光,守着床就像守着阿爹一样,杨渊曾经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他说要立我为后,让我做这后宫的主人,做这南秦的女主人。
我真的不在乎这些,但我停留在后宫这个词。
对啊,他会有后宫,有一众女人簇拥着。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早该知道了,可心里就是难受,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拨也拨不开,揉也揉不散……
他没有回来。
直到早朝过后,他来了。
我第一次将他拒之门外,我明明想让他留下来,但我却用言语激他,我知道他最吃那一套。
门外没了杨渊的声音,我知道他走了,言语刺激于他而言百试百灵。
那一瞬间,疲倦、心痛、失望席卷,我再也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我吐了,第一次吐得那么厉害,因为什么都没吃,吐的全是酸涩的胆汁。
这天杨渊要留在这里,我拒绝了。
我告诉他,后宫还有三千佳丽等着他,他不必守着我一个人。
他第二次怒了,踹翻了所有的东西,如我所愿他走了。
还留下了一个规矩,他说我被宠过了头,善妒成性,不尊礼制,让我移到泽丽殿自省。
我跪地谢恩,他更怒了,直接踹门而出。
这大抵就是女人的口是心非吧,杨渊他怎么可能懂呢?
他好像也不用懂。
……
我搬到了泽丽殿,这里风景还不错,很雅致。
虽然地方小了些,但……还不错。
杨渊一月没有再光顾我这寒舍,我也没有去找他,尽管他曾经给过我这个权利。
但阿漓出事了,她病得很重,我必须去看她。
我去找皇帝,看到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杨渊笑着吃下一个女人喂的糕点,眼里盛满了柔情。
他柔声唤女人爱妃,轻柔地帮她理了理松弛的发丝。
那一刻,我走不动了,像是被定住了一样。
我从没有想到杨渊眼里的假意柔情会那样真,不过还好我忍住了,悄声无息地走了。
我曾经以为我看到那样一幕会冲过去甩那女人一耳光,但我没有,我只是离开了。
我用了杨渊以前给的令牌出宫了,阿漓病得比我想象得严重,浑身上下都是冻伤,苏陌好像变了一个人,没了往日的冷漠和疏离,眼里只有病弱的阿漓。
我在想阿漓会不会死,毕竟我的运气很差,这种霉运会不会传给了阿漓。
我想和阿漓独处,和她说说我最近的事,哪怕她听不到,但苏陌一直守在阿漓身边,我就不再打扰。
临走前苏陌告诉我:阿漓如果醒过来就说她是在大火中被柱子打伤才昏迷的。
我并未应允他的要求,苏陌也没有再多言语。
回到宫里,杨渊出现了,他阴沉地坐在床上,比以往发怒的时候还可怕。
我向他行礼福身,他只是盯着我,微弯的膝盖很快就酸了,他才道了句平身。
我直起身并未坐下,他逼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没有告诉他就擅自离宫。
我没有说话,脑海里浮现了那道挥之不去的场景,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站不住了。
但怒极的他没有察觉我的异样,他用力地掐住我的肩,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一样。
我强忍着肩部传来的剧痛,依旧不吭一声。
我和他对视着,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光明正大地看他了。
他下巴瘦了些,大概又是没有按时用早膳。
他的那群女人就没有劝他吗?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好在我及时地控制住了。
杨渊的手慢慢松开了,冷静下来的杨渊让我看不透,他收回了令牌,换掉了我殿里的所有人,取而代之的是群见财眼开、贪婪不堪的人。
我不能再去看阿漓了,也无法知道阿漓的状况。
我只能像个木偶一样待在泽丽殿这个台子上。
听着那群人口里念叨的争宠、皇帝翻牌的事。
……
我翻开了以往读过的书籍。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阿爹说这是元稹对爱情的忠诚,说明他爱他的妻子韦丛非伊莫属、爱不另与。
但元稹他当真是非韦丛不要吗?
先是受舅家收留,与表妹私定终身,后与韦丛结为夫妻,韦丛和他整日吃糠咽菜,夫妻七年生五子但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元稹在成都和一代名妓薛涛山盟海誓,而韦丛韦丛还在长安为元稹操持家务,抚养几个年幼的孩子,一个娇小姐为了夫君早早成了黄脸婆,最终早去。
而薛涛最终也没有得到元稹,元稹被召回了京,而她终身未嫁,守了尼姑庵一辈子。
……
元稹不爱她们吗,爱吧,不然怎么把这三位才女给迷住。
那为什么没有终属一人,因为这些女人比起他的事业差远了。
男人从不会因为儿女之情耽误自己,而女人则为此付出了一生。
……
杨渊他也是这样吧。
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过路人而已,现在又有新的人出现了,他怎么还会停留呢?
那些诺言、情话也只不过是故去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