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安好，我是苏陈。
苏是苏惟安的苏，陈是陈榆晚的陈。
苏惟安是吾父，陈榆晚是吾母。
不过我家之前不是姓苏，而是姓李，那我岂不是要叫李陈？
真难听的名字！还是苏陈好听。
我李氏一族于元晓帝(第四任在位两年）在时改姓，自此苏陌成为我族一员。
不过这苏陌到没有搬进我李氏大院，不对应该叫苏氏大院。
阿娘那时就告诉我，我以后就是要嫁给他的。
苏陌是国师，听闻他掌管着南秦的气运，高曦帝(第五任）登基时对国师不敬，国师就自出朝野，于是南秦饥荒遍布，流民四溢，而高曦帝亦不到一年就驾崩了。
后众人再请国师出面，这才使得南秦继续昌盛。
我一直在想这国师到底是何等人物，竟如此厉害。
大概是个怪老头，蓄着胡子，偶尔捋一捋，口里说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但阿娘会让我嫁一个老头？
听说他在元晓帝时当上国师时才十七八的样子，那也比我大不了多少，但——
好像大得还是很多，现在是泽浩元年，我才十岁，他已经……过了二十岁了。
……
我自小就学习琴棋书画，阿娘说女儿家一定要有拿的出手的本事，但这些我都学会了啊，可阿娘还是不让我学其他的，幸好还有阿爹。
我是不信“女子无才便是德”的那套，谁说女子就要待在家里相夫教子，我偏不要，我也可以独挡一面。
但阿娘听到我这样说……就把我给打了一顿，让我跪祠堂，还不让我吃饭!
阿爹悄咪咪地送馒头给我，但我就是不吃，这叫——骨气！
阿爹却说，如果一个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要坚持要有骨气，那他一定会饿死，饿死了哪还有骨气，只有尸气。
后来我还是把馒头给吃了，我可不想没了骨气。
那天，阿爹问我是不是真的不想像其他家的女儿一样当个傀儡，对，阿爹用的是傀儡这个词。
我问阿爹为什么其他人的女儿是傀儡？
阿爹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他说：“因为她们都是在为别人而活，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一生有多悲哀。”
“她们一出生要么就被安排好了要嫁什么人家，然后家里的人就按照要嫁的人家的要求培养着，将她们养到岁数就送给别人”
“还有的就是尽心培养成别人眼里的大家闺秀，再卖个好价钱。”
“然后她们嫁了人，要操持家里的琐碎事，要生子，生了女儿又要烦恼，还要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
“你说她们可不可悲？”
我很讶异：这些事情明明是那样普通、常见，甚至是理所当然，为什么从阿爹口里说出来就那样不公平。
“然后她们有儿子的要为儿子争家产，有女儿的呢，一部分让她们随随便便嫁了人，一部分就物色物色在让她们嫁了人，有些人嫁得风光，有些呢嫁的贫苦。”
“但最终不又是个轮回？”
对啊，又是轮回，我好像看到我的以后，一生为了嫁的那家人操持，最后不得安详。
我和阿爹说，我不想嫁人了。
阿爹也说他也不想我嫁人，但是他没有办法，族里的人已经定下了。
阿爹哭了，但我没说出来，假装没有发现，因为阿爹最在乎他的面子了，他称这个叫——男子汉大丈夫的尊严。
阿爹抱了我，这是我六岁以后阿爹第一次抱我。
阿爹是蹲着抱我，抱得很紧，我也回抱了他，因为我知道阿爹有点难过。
阿爹口里一直念着，我们不嫁了，不嫁了，阿爹就算拼了性命也不让你嫁。
后来阿爹走了，我也从祠堂出来了，可阿娘和阿爹好像吵架了，阿娘的眼眶有些红。
阿爹让我和其他人家的男孩子一样进了学堂，我没有让阿爹失望，我总是被老夫子夸赞。
但我当我问老夫子我可以考状元吗，老夫子就再没有夸过我，哪怕我比别人厉害……
不过阿爹告诉我，我可以的，但从没有女子参加科举啊，阿爹说我会是第一个的。
后来我就没去学堂，阿爹请了一个夫子单独教我，但我知道那夫子不喜我。
不过没事，我足够聪慧！
但阿娘和阿爹之间好像更糟糕了。
这天阿爹请来了苏陌，我从窗户偷听，但只听见苏陌说，他只会娶一个女人。
后来看着阿爹越来越苍老的模样和阿娘越发红肿的眼睛，我知道这都是因为我。
我和阿爹说我不想念书了，我想嫁给苏陌。
阿爹和我一番争执，还是应允了我的想法。
……
十岁生辰宴那年，我终于看见了苏陌的样子，嗯……嗯嘛，没有胡子，一身月白色，皎皎如皓月，君子风范，吾意足矣。
那天，我好像喝了酒，有些醉意，听别人说我胡闹着要用笔在苏陌脸上写字，要写——苏陈的男人。
但苏陌不让，后来我好像……似乎……大概还是写了，就是不记得写在谁的身上了。
……
十二岁那年，我入宫去，所有人都在夸我秀外中慧、端庄有礼、落落大方、大家闺秀。
但我知道他们是在乘机催皇上赐婚，皇帝一番少年模样，略带稚气，但眼里又有着旁人没有的狠厉和稳重。
苏陌他推辞了，我原以为只是像以往一样的推脱，不会影响我和他之间无形的婚约。
但是那皇帝竟直接下旨让我入宫！
阿爹错乱地接了旨意，我要进宫当惠妃了。
回去的路上，阿爹的眼睛没了光亮，我知道他在担心，但我没想到——
阿爹要为我抗旨！
阿娘直接给了阿爹一个耳光，阿爹也很生气，他将阿娘推倒在地。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阿爹对阿娘动手，阿娘站起身，整理了衣物，阿爹想抱她却被躲开了。
阿爹很难过吧，不然他的眼睫不会落湿。
阿娘对阿爹说，“你要抗旨，不是你一个人抗旨，是整个苏氏抗旨。”
“我知道你喜爱长女，但也别忘了你还有其他的子女，你总要替他们考虑。”
阿娘走了，头也没回地走了，她看了我一眼，我看到了厌恶、累赘……
原来阿娘不喜欢我啊。
也是，我那么不懂事，从小就和她对着干。
她应该喜爱阿弟阿妹多些吧，不然她为什么从没对我真心笑过。
就算我以前那么用心学琴，她总不会夸奖，但在阿弟阿妹面前她总是夸赞。
她称阿妹为思儿，阿弟为宝儿，只有我是……长女、苏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