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穿山汽车隧道。
隧道里,上壁的两排白色照明灯亮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照明灯忽然快速闪烁起来,并且发出低沉的嗡嗡声。
这样的情形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有一盏照明灯由白色迅速变红,蓦然“啪啦”一声熄灭,化成碎片纷纷落下,紧接着其他照明灯又恢复了正常。
这时,隧道的一头传来引擎低鸣的声音。
半分钟后,一辆黄白色的中型巴士开了过来。
“喂,司机,你开的什么车啊!怎么都快半个小时了还在隧道里转悠啊?”
“对啊,平时过这条进城隧道好像只要几分钟吧?”
在驾驶座后边的两个位置上,坐着一对衣着土气的中年夫妇,他们夫唱妇随地对司机质疑道。
车上一些经常在市区和东郊区两地跑的乘客都知道,每次坐车都会经过一条长达两公里的穿山隧道,通常巴士穿过这条隧道只要几分钟。正如中年夫妇所说,现在都过半小时了还没出隧道,所以他们感到焦躁不安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东郊区和市区之间就只有这么一条隧道,不可能走错路。可是,才两公里这么点距离,就算开拖拉机穿过也不用半个多小时啊,这到底是怎么搞的?
中年夫妇一开口,另外一些乘客闻风而动,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头了。
大家的情绪开始躁动起来,而司机更是茫然和忐忑,因为早在二十分钟前他就发觉隧道变得比平时要长得多,悄悄加速到六十公里每小时(这辆巴士的最高时速),二十分钟后,车子竟然还在隧道里。
这是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
不断冒出的汗水湿透了司机长着络腮胡的脸,他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抹了一把脸,用发颤的语气说道:“大家先别吵,让我先打个电话问问!”
乘客们顿时安静下来。
司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感觉手机的外壳很滑,一时匆忙差点掉下来……原来手心跟脸上一样,也出了不少汗。
在巴士行驶的时候,司机是不允许打手机的,这是汽运公司贴在车内的明文规定,如果司机违反这条规定,乘客是可以打电话向公司投诉的——不过,这一次当然是例外。
司机从手机的电话簿上找到一个同事的名字,然后拨过去。
这个同事和络腮胡司机,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从独角兽大学校门对面的起点站发车,只是同事开车比较快,司机没能跟上。
连线呼叫的等待时间里,听筒里传来“吱呀”和“沙沙”的干扰声,感觉像在开老式收音机,而且时断时续信号非常不稳定。
十几秒后,还是没人接听,司机只好再拨一次。
这一次,终于有人接听了,司机还未等对方发问就连忙说道:“喂,老王啊,我是老李啊。”
“老李,你想害……死我啊,开车……接手机……被人投诉……底奖金……泡汤了!喂……那么急,到底……事啊……”
王司机所说的几句话里,中间有些字眼被奇异地消音,不过李司机还是明白了王司机想表达的意思,忙说:“老王,对不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刚才是不是已经过了进城隧道啊?”
“隧道?……早就……了啊!有……问题吗?”
“那你现在的位置是哪里?”
“……什么?啊……信号……回事啊?”
“位置、位置!我问你位置是哪里?你的位置?”
“位置……高河东路……终……站了……”
“啪”的一声后,手机的听筒里就变得了无声息了,李司机去看手机的信号格,发现信号格变成一片空白。
李司机的大脑顿时也一片空白。
虽然老王的话里有部分内容模糊不清,但是李司机还是听得出来,老王的车早过了隧道,现在已经进入高河东路,高河东路的尽头有一个杨桃公园,那里就是终点站。
他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下边的电子时钟——十二点二十三分,如果跟平时一样,自己的车这个时候也该到终点站了。然后自己就可以跟别人换班,回办公室喝茶看欧洲杯的总决赛,或者到附近的小店买一包烟来抽,度过两个小时的悠闲时光,直到下次轮班。
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是,巴士还在隧道里!
一个穿着建筑工制服的青年胖子坐在第一排位置,见司机完全没了反应,只好大声问道:“司机,怎么不说话,到底是怎样啊?”
李司机这才回过神来,颤声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机忽然没信号了。”
那个胖工人嗤笑着说:“司机,买手机应该买好一点的,关键时候才能派上用场嘛。喏!我的借你吧——”胖工人从座位起来后声音却蓦然变调:“咦!我的……我的手机怎么也没信号了?”
其他乘客听到胖工人这么一说,都不约而同地查看自己或旁人的手机,转眼工夫,惊呼疑问的声音此起彼伏。
结果,大家交流后骇然发现,原来不止是司机,车上所有人的手机都没了信号!
“嚓——吧!呼——”
车子突然间失去动力,凭借惯性缓缓朝前行驶十几米后,停住了。
李司机在车上捣鼓了好一阵,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发动车子,只好下车去检查。
检查半天李司机还不回来,车上的乘客都急坏了,抱怨连连,有几个乘客陆续走下车来。
巴士后边,李司机已经将外壳盖拆下,里边冒出几缕袅袅白烟。
一个穿着白衣黑裤、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走到李司机旁边,热心地说:“司机大哥,修车我也懂一点,让我来帮帮忙吧。”
李司机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无力地抬起头,指着巴士的零件:“恐怕你帮不上忙啊……你看!点火装置倒没事,只是两条牵引皮带都断裂了,没后备的可换。”
年轻人感到心头一沉:“那我们不是要……”
李司机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现在手机用不了,没办法让总部派维修车过来——哎,真他妈的怪啊,这条隧道我都不知道走过多少回了,今天竟然……”李司机脸色一暗,又接着说:“好像特别特别长!”
“特别特别长?”
“对,这条隧道明明只有二点一公里啊!这事邪门了!”李司机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着,将另一根递给年轻人:“小伙子,来一根吧——你怎么称呼?”
“哦,谢谢,我不抽烟的。我叫静寒,是一家建筑公司的测量员,以前干过两年修车工。”静寒腼腆地笑了笑。
“测量员啊!那你有带测量长距离的仪器吗?”
“有的,放在车上。”
李司机轻轻拍了一下静寒的肩膀,指着巴士前方:“那能不能麻烦你,把那个仪器拿下来,测量一下从这里到那边——那个美洲虎汽车广告牌,到底有多远。”
“哦,为什么呢?”
李司机悠长地吐了口烟,满脸困惑:“因为我都糊涂了,那个广告牌明明看起来不是很远,刚才车子开了好几分钟,可是我觉得它好像一点也没有接近,活见鬼了。开了十多年车,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事。”
“是吗?那你等等,仪器都在我同事那里,我现在叫他拿仪器下来。”静寒说罢又快速跑回车上。
半分钟后,静寒扛着一部仪器走下车,他的身后跟着一个皮肤黝黑戴着方框眼镜的年轻人,应该就是他刚才提到过的同事。
静寒简单地向李司机介绍同事林山,李司机也道出了自己的姓氏,就算是互相认识了。
几句寒暄过后,林山支起三脚架和标杆,静寒把激光标线仪放到三脚架上进行调整,边弄边解释道:“这个标线仪最长的测量距离是五公里,通常是测量楼盘时用的。”
一切准备就绪后,静寒开动仪器,很快数据表上就出现了数据……五公里!而且闪着红光!
李司机看到静寒神色异样,心急地问:“这怎么回事啊?”
“好奇怪啊!”静寒盯着数据表,相当不解地说:“目测距离明明只有五百米远,可是仪器却显示实际距离超过了五公里!所以仪器的数字才闪光,表示已经超过测量最大值。”
李司机感到不可思议:“超过五公里……超过五公里的东西用眼睛能看到?”
静寒一脸无奈,尴尬地说:“仪器和测量步骤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现象。”
“好变态!如果测量的结果没错,这也许是‘鲁达夫空间层镜像原理’。”
三人听到身后有人接话茬,语调中充满了傲气,听起来却是小孩的声音,都惊奇地转过头去。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的夏装短衣裤,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男生朝他们走过来。
小男生一头鬈发,脸蛋滚圆,皮肤白嫩,个子瘦小,两手插在口袋里,眯起眼睛做思考状,给人感觉精明又随意,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星座同盟·社员·水瓶座,陶逸,十四岁,大一生物系。
“小朋友,你刚才说的那个鲁达夫……”静寒皱起眉头,实在想不起小朋友刚才说的是什么原理,只好改口问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陶逸看似漫不经心地抠着手指甲,实际上是在摆专家的架子。他假装回忆了一下才轻笑道:“‘鲁达夫空间层镜像原理’呢,就是一个叫鲁达夫的法国科学家提出的空间光学理论:在两个不同空间的接触面的密度如果刚好形成一个可以透光的镜面。那么,A空间看到B空间的景物,距离大小都是扭曲的。”
“就拿刚才的事来说吧,我也很早就觉得车子一直在隧道里跑,跑了半天却还在隧道里,很异常,所以我想,或许另外一个空间吞没了隧道,而车子在隧道里,也就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我们看到的那个汽车广告牌,为什么明明很近,测量结果却在五公里外呢?”
“原因或许就是,我们是透过两个空间中的透镜看到了现实世界的景物,但是那个景物是被扭曲过的,它看起来离我们不远,但是实际距离很可能有几百公里,甚至几万公里——还有要补充的是,我的名字叫陶逸,是个大学生。”
眼前这个还没变声的小孩子说得头头是道又自称大学生,静寒觉得大为惊奇,又问:“那……陶逸,你认为巴士现在是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所以才出不了隧道?”
“只能这么说,我们现在也许就是被困在跟现实一样的平行空间里——真是不可思议!我一直觉得这个理论只是外国的科学家为了骗研究基金才胡扯出来的,没想到这次居然中大奖了!”陶逸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如果把这次遭遇写成论文,并且拍下照片和记录数据,整理成一份事实研究报告,说不定有资格拿诺贝尔奖哦!”
“既然你知道这个理论,那你肯定也知道怎么出去吧?小……陶逸,请你告诉我!拜托你了!”李司机两眼放光,说话变得非常客气起来。
陶逸耸耸肩膀,打个哈欠,摇头道:“怎么出去我可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理论嘛,都是用来说的。”
“你、你……哼!小鬼,你耍我们是不是?”李司机愤然说道,伸手想要揪住陶逸的脖子。
“请住手!”有人将李司机的手给挡开了,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在李司机背后响起:“你想对我的学生干什么?”
李司机身体一僵,回过头来,看见说话那人是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超过一米九的高大身材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上边却长着跟身材不太相称的白皙瓜子脸和细柔长发。
星座同盟·社长·狮子座,王剑,三十三岁,经济学教授。
李司机对上王剑锐利的目光,只坚持了三秒就败下阵来,赔笑道:“这位……老师,这只是一场误会,请你别介意啊!要不,我跟这位陶逸同学道歉……那个,陶逸同学,对不起啊,我刚才太粗鲁了,请你原谅我。”
王剑似笑非笑:“呵呵,以为只是一句道歉,就能抹掉你刚才那种恶劣行为对我学生构成的精神伤害吗?精神伤害,在法律的范围里,多数是用物质和金钱来赔偿的,也就是所谓的精神损失费,其中也包括了道歉的形式。”
“你说什么!就这样……你要我对你学生进行精神赔偿?”李司机窘道,心下气恼却不敢发作。
“哈哈哈……”王剑用力地拍了拍李司机的肩膀,原本有些阴沉莫测的脸转眼变得笑容可掬起来,“司机先生,瞧你认真的样子,我只是觉得气氛有些沉闷,所以跟你开个玩笑,让大家放松一下,别当真嘛。”
“哈哈哈……”陶逸也跟着大笑,还捂着肚子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陶逸,你在笑什么?”王剑笑看陶逸。
“老大,你是在开玩笑,可是我并没有开玩笑哦。”陶逸得意地摸摸自己的小鼻子,道:“刚才我说的原理虽然有点冷门,但确实是真的——呜!呜——”
王剑一把将陶逸的嘴巴给捂住,粲然一笑,对其他人说道:“各位,不好意思,我这个学生阅读广泛而且想象力丰富,所以有时候甚至连我都跟不上他的思想。”
说话间,他骤然收敛起笑容,继而正色道:“只是,司机先生,按现在的情况,车子坏了,又没人来修,我想有必要采取一些应急措施……”
“哒、哒、哒……”跑步的声音。
众人寻声望去,然后看到一个穿着夏季运动服的青年从巴士前进的反方向跑来,一头刺刺的头发,身体矫健,步伐轻盈。
——星座联盟·社员·射手座,云箭,二十岁,大二体育系。
云箭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径直朝王剑跑去。
车子刚停下来的时候,王剑就派云箭跑去前方探路,现在云箭回来,说明任务已经完成了。
“前边怎么样?”王剑放开陶逸,面带着笑容对云箭喊道:“云箭,有没有什么发现?”
云箭在王剑跟前停住脚步,大大吐了口气,道:“报告社长,我朝前边跑了大概有四公里,可还是没看到隧道的出口,也没看到有车开过来,所以就掉头回来了。”
“四公里?小伙子,你怎么那么确定?”李司机见云箭只是脖子上流了一点点汗,不像跑了那么远的距离,要知道,四公里一来一回就是八公里啊!
“没错啊。”云箭举起右手,向李司机展示手腕上的手表:“我有看时间的,一来一回,从起步到停步,一共花了二十一分二十四秒,这个时间跟我以前跑八公里的平均记录差不多,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八公里左右。”
“八公里怎么可能,这条隧道不可能……明明才两公里……我每天来回难道还不比你们清楚吗?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快告诉我……”
李司机的心理防线被从没出现过的怪异情况击溃了,语无伦次起来,甚至唾沫四溅,好像一个随时会扑到别人身上狂咬狂抓的精神病人。
王剑一把按住李司机颤抖的肩膀,用充满爆发力的声音吼道:“李司机,别泄气!现在大家都坐在同一条船上,所以你并不是一个人,不是一个人知道吗?!现在我们应该做的是一起想办法离开这里!而不是自暴自弃、自乱阵脚!”
他转向陶逸,改用比较温和的语气:“小魔怪,你有什么办法,说来让大家做个临时参考?”
“陶逸,你既然知道这种原理,一定也知道解决办法吧?”静寒也热切问道。
陶逸一脸置身事外的表情,沉吟道:“哎……又要浪费口水,只是多说了句水平高的话就要我当免费咨询员,好不划算,真是自虐……”
吸吸鼻子,他本想再大张旗鼓地卖弄一番,却见王剑在瞪着自己,心头一寒,不得不认真起来:“哦!其实也不是没办法啦,从理论的角度说,两个空间偶尔形成的接触面由于能量不平衡,很可能会出现缝隙,如果找到这个缝隙,我们就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如果没有缝隙的话,那就要制造缝隙,这需要破坏接触面的稳定,只要找到接触面能量薄弱的地方,用不是很大的破坏力就可以办到——譬如用汽油做炸弹,甚至不需要炸弹这种东西,因为接触面很可能会有回到原世界的虫洞。”
“要找到接触面并不难,只要有指南针就可以找到,因为接触面能量存储高,磁场通常很强……最大的问题是,怎么去到接触面的位置?摆在眼前的是,隧道里直来直去就这一条路,不能改变方向的。”
“况且,大家也看到了,现在这条隧道变得很长很长,那很可能是因为在被另一个时空吞没的时候被进行复制重叠,又或者直接被拉长……反正谁也不知道通到什么地方。被吞没的空间是很不稳定的,或许下一分钟,就有个可以回到原世界的虫洞出现在我们面前,所以,我觉得还是静观其变为好。这是最保守最安全的办法。”
“陶逸,除了等就没其他办法吗?”云箭问道。
“办法肯定是有的,只是来到这个陌生的空间还不到一个小时,我能想出的办法十分有限。”陶逸实话实说,因为他真的想不出来,要是硬掰一些不切实际的办法来折腾大家,到时候犯了众怒可不好收场。
“不是的!隧道里是有其他路的——维修通道!有维修通道!”李司机忽然朝前跑出几十米才停住,指着在他旁边的隧道左边墙壁上的一扇红色铁门,向其他人叫道:“那扇门后边就是维修通道!”
其他几个人也大步跟过去,王剑看了看李司机,问道:“维修通道是做什么用的?”
李司机激动地回答:“是通到山另一边的通道!隧道崩塌时或者出现连环车祸时让人们逃生的,也通隧道上边安装电路的隔层。隧道的灯坏时,维修工人就从门后进去爬到上边换灯,所以叫维修通道。隧道里,每隔四百米就有一扇这样的门。”
王剑点点头,精神振奋地笑道:“那么说我们还是有希望的!但是,我们得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乘客,让大家共同面对。至于维修通道,我们得从我们之中挑选出一些适合的人,并给他们提供必要的装备和食物,组成一个探路队,让探路队为大家找出路,其他人留在这里等消息……”
“哎!那边那个人……”静寒打断了王剑的讲话,语气急促,顿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大家看到,有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已经跑到红色铁门前边,看样子是想进入维修通道。那个中年男子秃顶,四十多岁,有些胖,跑步的样子看起来很笨拙。
陶逸对那个中年大叔有点印象,刚才他在讲解“深奥理论”的时候中年大叔就凑过来听了,一直都没吭声,没想到行动力还挺强的……
“喂,那位先生,站住!你想去哪里?”王剑立在原地,用高亢的声音叫道。
秃顶男人走到门前,回过头来,脸上写满了焦虑不安,他喘着气说道:“我儿子……现在在人民医院里抢救!我要去见他!我的事跟你们无关!”然后就扭开门,一个闪身跑进去,门“砰”一声又关上了。
“等等!”云箭想要去追,但是被王剑按住了肩膀,王剑劝阻道:“别冲动,维修通道里到底是什么样还不清楚,不要去冒险。你要知道,此时此地跟我们平时认识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所以,一切都要小心!”
“社长,那我们赶紧组织探路队吧!”云箭有些心急地说。
“别急!”王剑脸上带着从容的微笑,转身朝巴士走去,他招手叫云箭跟上,然后说道:“探路队不是你一声令下,马上就有人愿意加入的。这里的几个人已经初步了解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但是车上还有那么多人并不知道……”
“短时间内想让他们明白和接受,需要付出很大的耐心,我们必须先解决这个问题才能开始组织探路队——尽管情况看起来有些紧急,但做事依然要按步骤来,急着采取行动反而可能造成更大的麻烦。”
说到这里王剑又停下脚步,对跟过来的其他人一一说道:“司机先生,等下你要到车上这样说……这两位年轻人,你们就请留在这里吧,等一下有事要麻烦你们……陶逸,你也留在这里……司机先生,你跟我来一下!”
在场几人无不点头应声,有的人脸上流露出感激之色,毕竟在这种大家都茫然无措的情况下,有人肯付出心力为大家寻找出路,这正是大家所希望的,也正是想要去依赖的。
陶逸、云箭和那两个测量员留了下来,王剑和李司机走向巴士。
这时,巴士两侧的车窗都有人探出头来,前边的挡风玻璃后边也贴着好几张扑闪着眼睛的脸孔。
看来,乘客们对车外那些人的举动和言谈相当关注,想必此时心里都无比渴望了解事态发展……
有一个男人下车来了,行动迅速,双目怒视正径直走来的王剑和李司机。
那个男人国字脸,虎背熊腰,长得好像绿林大盗中的莽汉狂徒,不过身上却穿着看起来质感很好的西服和皮鞋,整体看来多少有些不协调。
还在车上的时候王剑就有留意这人,至于为什么留意,那是因为车上有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用手机讲了半天的生意,合同订单违约金之类,大声嚷嚷了半天,搞得全车人都不得不听他的生意经。
而那个国字脸男人就坐在老板旁边,老板讲电话的时候他帮老板保管皮箱,又见他目光警惕,神色威严,按常理猜测,八九不离十,是个保镖。
保镖堵住车门,不让李司机和王剑上车,两手抱胸,眼神凶狠,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司机,你不好好修车,怎么跑去跟人聊天去了?!我们老板下午有重要会议,要是耽误了,生意的损失你来承担?你承担得起吗?”
“真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这样,希望你别怪罪……”
李司机吞吞吐吐,不知道该怎么应答,王剑打了个手势让他站到自己身后,和颜悦色地对那保镖说道:“这位兄弟请不要急躁,车子坏了,司机也不愿意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几个也是希望能帮上忙所以才一起商量,并不是无意义地闲聊。”
“这是他开的车,车上又有这么多乘客,出了事情,耽误了大家的时间,他比谁都着急,但是着急也没用啊,我们得想办法解决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你说对不对?”
看到保镖一脸漠然,似乎没怎么听进去,王剑目光一沉,一把将李司机拉过来,悄声说道:“李司机,刚才交代你的话,现在说出来吧!”
李司机见有人愿意挡在前头,放心不少,站出身来对车上喊道:“各、各位乘客,真的很抱歉!目前车子我一个人恐怕是修不好了,所以,只好请大家拿着自己的东西下车来……详细情况,这位王教授会告诉大家的。请注意小心慢行,不要争先恐后!”
“下车啦!快下车啊!”
巴士上顿时鼓噪起来,乘客们纷纷带上自己的行李,从打开的前后门蜂拥而出。
“大家都到那边去集中吧!”
王剑指着陶逸所站的位置喊道,有几个乘客发问,为什么非要到那边不可,王剑微笑道:“等大家过去我会告诉大家的,请大家少安毋躁。”
三分钟后,车上的乘客都走得差不多了。这时,车上下来一个穿着吊带裤、蓝色格子衬衫,留着长长刘海的年轻人。
——星座同盟·社员·金牛座,陆旭,十九岁,大二营养系。
先前王剑让陆旭留在车上看着行李,所以他才一直没下车来。他提了提肩包的背带,看着王剑,皱着眉道:“社长,伊洁还在座位上睡呢,要不要叫醒他?”
“这么吵还在睡?”王剑知道社员白伊洁有睡午觉的习惯,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能睡,车上车下那么吵闹都没醒。
王剑哑然失笑,道:“算了,别管他了,就让他在车上睡吧,等他醒来再说也不迟……好啦,跟我过去吧。”
可是陆旭却没有马上行动,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社长,除了伊洁外,还有一个人没下车。”
“什么样的人?”
“男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可能也是大学生……”
“你先过去吧,让我去跟他交涉一下。”
在两个测量员静寒和林山的协助和引导下,乘客们已经井然有序地站成了两排,以陶逸为中心,围成半圆的形状。
人们看到王剑大步走来,不约而同地投去期待的目光,但是其中有个人站出队伍,愤愤不平地朝他叫嚷起来。
“你到底有什么屁话要说啊,快点行不行?叫我们站成这样算什么意思?小学生做早操吗?哈哈哈……”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头发泛黄、身体结实、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穿着一身标着“光明农场”字样的蓝色制服,嘴上还叼着根香烟。
尽管其他乘客同样对王剑的安排感到不满,同样想要出声发泄不满,但是农场青年开口之后却没人附和,大家反而用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农场青年多少也意识到了冷场的原因,自己干过什么自己心底最清楚,在众人眼中,自己恐怕难逃“巴士之狼”这个恶名昭彰的头衔!
事情还得从巴士在上一个巴士站——农场站停下时说起……
当时,巴士之狼一个人上车来,发现车厢前边的栏杆旁边站着一个经过精心打扮的长发女孩,顿时眼前一亮。
将那女孩子上下打量一番,巴士之狼越发觉得赏心悦目。当时过道上除了漂亮女孩外只站了两三个人,过道的剩余空间还很大,他随便站在哪里都可以,可是偏偏就跟漂亮女孩扶同一根栏杆。
漂亮女孩难受地低下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没想到那家伙色胆包天,众目睽睽之下,竟然用下身贴着漂亮女孩的裙子,随着车子的颠簸,做起了猥亵下流的动作。
漂亮女孩面红耳赤,五官都尴尬得挤在了一起,似乎很难受又不敢反抗,大概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吧,想挣扎叫喊又怕引起大家的注意,觉得丢脸吧。很多女孩子在巴士上遇到性骚扰都采取沉默的态度,色狼发觉你怕事软弱,反而会肆无忌惮,变本加厉起来。
不过,就在他兴致勃勃、欲罢不能的时候,忽然感到脖子上一阵刺痛,慌忙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吹着口哨,手上甩着一把玩具手枪,一点也不打算掩饰“罪行”的陶逸。
“小鬼,你想死啊你?!”
巴士之狼过来想找陶逸的麻烦,但是见到陶逸旁边对他怒目而视的云箭和陆旭,还有后边脸上挂着古怪笑容的王剑,才后知后觉,原来那小鬼有这么多人撑腰!
发现形势对自己不利后,他不敢硬碰硬,嘴上骂了两句“我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计较”,然后悻悻退到车后随便找个位置站好,安分老实了一段时间。
……
显然,巴士之狼在车上的表现令其他乘客都极其反感,加上他说话又粗俗不堪,像个地痞流氓,所以刚才大家才没有站在他那边。
王剑摸了摸胸前的金色纽扣,对巴士之狼莞尔一笑:“我以前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在不恰当的时间和场合讲不恰当话的人,最后都是会付出惨痛代价的。”
说着,不管对方脸色如何变化,他走到陶逸旁边,面对众人,话锋一转:“各位,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王剑,是独角兽大学的经济学教授。这几个是我管理的社团里的社员。很感谢大家的配合,由于情况特殊,现在我们要在这个地方召开一个临时会议!”
“只是一个大学教授就来装领导,瞧那鸟样,装得一点都不像……”一句小声却刺耳的话,出自那个在车上用手机大谈生意经的老板。
那老板四十多岁,一身黑色西装,矮矮胖胖,光头,戴着醒目的金戒指、金项链和金手表,看起来很是气派。
王剑置若罔闻,堆起一个看似乐观的笑容,朗声说道:“请大家严肃一点对待眼前的问题,因为这关乎我们的重要利益,甚至可以说是关乎性命。(众人一片哗然)大家都看到了,巴士坏了,司机先生也告诉我们,他现在没办法修得好,但是这还不是最难解决的问题……”
“因为通常这种情况下,我们可以选择走到下一个站,或者等另外一辆巴士接应,大家都知道78路巴士是每半小时发两辆车的……但是,相信大家也发现了,那就是我们的车停在这里那么久,却没有另外的车辆经过——还有,为什么先前车子开了那么久还在隧道里呢?”
“这个问题,让我们交给我的学生陶逸来回答。别看陶逸才十四岁,他读书时不断跳级,现在已经是我们学校的大一学生了。陶逸博学多才、头脑机智过人,人称小博士。现在,请他来为大家解答。”
陶逸戴上社长给的高帽子,暗自叹气,忍不住嘟哝一句:“又要开始自虐了……”然后老不情愿地站在王剑让出来的位置,开始发表惊世骇俗的演讲。
“我先声明,以下说辞是建立在假设性和理论性前提下的,并没有经过严格证实,不过要是想证实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有史以来没人证实过——那么,废话少说,让我们进入正题吧!第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巴士会进了隧道后出不去?”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因为这是有违常理和逻辑的。为了解释这个假想,我提出空间吞噬这个可能性。也就是说,这条隧道,在某种特殊的情况下,刚好被另外一个空间给吞噬了,所以这里很可能已经不是我们的世界,而是另外一个空间里的世界。(众人瞠目结舌)”
“在这个世界里,隧道被延伸了,不知道具体长度,也不知道隧道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生物又是什么样的……这是好奇心驱使下的正常想法,但这跟我们现在的处境无关,我想大家不会有兴趣和心情去探索这个空间,我们搭乘巴士,都有各自的目的地,因此,回到我们原来的世界才是优先选择。”
“怎么离开这里?理论上其实很简单……(反复讲了三四遍,台下还是一张张呆瓜脸)我们来打个比喻吧,一个金鱼缸里盛满了水,有一群蚂蚁掉到了水中……那么,蚂蚁们要是想回到陆地上,就要找到水和空气的接触面,也就是水面,只有找到水面后才能离开……”
“如果一直也找不到水面的方向,最后就会困在水里……”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这把专心致志的陶逸吓了一跳。
王剑“温和”地将陶逸推开后,笑眯眯地说道:“大家刚才都听到了吧,我学生已经说了,空间接触面是很容易找的,有指南针就可以找得到,谁有指南针吗?”
“指南针,我有!”静寒从背囊里掏出一个指南针,递到王剑手里。
王剑像拿到冠军奖杯的运动员般高高举起指南针,眉飞色舞地说:“很好!指南针就在这里!靠它,我们就能找到正确的方向,我们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一个潇洒的转身,他扬起右手,指着不远处的红色铁门,慷慨激昂地说道:“那里就是指南针指的方向!刚才大家都看到了,有一个心急的乘客知道后马上就冲了进去。儿子被送进医院,他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是孤身犯险是非常冒失和愚蠢的行为!”
“我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再次发生……我们必须找出合适的人选,组成一个探路的队伍。首先我们应该……”
介绍了具体要求和必要准备后,王剑招手让云箭走上前来。
“这是我管理的星座同盟社团里的优秀社员,他的名字叫云箭,一个业余冒险家,小小年纪足迹遍布东西南三大地域,我以个人名义来担保,以他的经验有足够的资格当探路队队长,不知道大家意下如何?”
“没意见啦,赶快组织吧!”
“我加入吧!我们都想尽快离开这里啊!”
“是啊,好恐怖的样子……”
“那个帅哥身材好结实噢,也许是真的冒险家吧。”
“小羊,你别发花痴了!”
众人议论纷纷,然后陆续表态,大多是抱着支持态度,只有小部分人袖手旁观,不支持也不反对。
王剑点点头,满意地笑起来,道:“谢谢大家的支持,为了提高效率,现在就开始报名吧……我们采取自荐的方式,想参加的人就举手,指到你就报出自己的名字、年龄、职业,是否有探险旅游之类的经历……好吧,第一个,那个穿白色长袍的年轻人!”
“我叫汤一一,二十六岁,动物研究中心的研究员,曾经有两年经常在野外观察和捕捉动物,算是有探险经历吧。”
“汤一一,你获准了,欢迎你加入!”王剑朝汤一一招手,让他站到云箭旁边。
“下一个,你!”王剑又指着一个皮肤发黄、身材瘦小,穿着黄色工人制服的年轻人。
“我,二十七岁,赵三条,江中大桥的建桥工,大家都叫我排骨三,我去过很多地方,换过很多种工作,遇到过很多危险。”
“排骨三,你也上来吧!欢迎加入!”
王剑手没放下,手指的方向稍微一偏,指着站排骨三原来位置旁边的那个胖子。胖子穿和排骨三一样的制服。
“下一个,你!”
“老子三十二岁,姓高名志远,跟排骨三一个工地的,当然,我探险的经验比他更丰富,不然我白长他几岁了。是朋友的都叫老子一声高胖子。”
“高胖子,也欢迎你加入!”
“我!我!”巴士之狼也高高举起手来,还大声叫嚷想引起王剑的注意,可是王剑却故意视而不见,目光扫过来的时候,直接把他给跳过去了。
巴士之狼心里虽然郁愤,但是却无可奈何,因为这里显然没他说话的份,也不会有人愿意为他声援半句。
“我也要去!”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语气中透出一股微微克制的冲动。
“云杉,你别闹,这不是游山玩水,你掺和什么!”汤一一教训身旁一个举起手来的女士。
那个女士看起来年纪比他要大一两岁,短头发,长相一般,穿着跟汤一一一样款式的白色长袍。
“为什么我就不能去?我就要去!我也在野外工作过几年,我的经验比你丰富呢!”云杉不服地叫嚷道。
从云杉的言语,王剑看出她并没有经过深入考虑,只是想留在男朋友身边而已,于是出面劝说道:“请听我说,那位女士,我不是规定不准女士加入,但是通道里比较狭窄,人太多反而不方便,所以只需要五个人就足够了,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资源有限,必须限制人数。”
“现在不是才四个人吗?加我一个正好五个呀!”云杉还不肯放弃。
“不好意思。”王剑看了看陶逸,面露赞赏和骄傲之色,道:“还有一个是我们的理论家和科学家陶逸,找到接触面后只有他才知道该怎么处理——所以很抱歉。”
不等云杉开口他又赶快接着说下去:“现在我正式宣布,汤一一、高胖子……这五个人将代表我们前去探路,在这里我们预先祝他们好运!请鼓掌!”
在王剑的带头下,众人陆续鼓起掌来,虽然稀稀拉拉不够热烈,但是聊胜于无,还是制造出了一点欢送的热烈气氛。
接下来,王剑希望大家支援性地提供探路队所需的食物和装备。食物要够五个人三天三夜的消耗,装备主要包括手电筒、一捆绳子、急救药物和修理拆卸工具等。
得到了一些人的捐助后,又整理和训导了一番,终于一切准备就绪,然后王剑带领众人送他们到铁门前边。
王剑昂首挺胸,脸带和煦的笑容,郑重地跟探路队的队员们一一握手道别:“你们一定会成功的!我们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一路平安!”
云箭配合着王剑,向大家承诺道:“社长,还有大家,请放心吧,我保证,找到出路后我们一定会马上赶回来的!”
然后,云箭第一个走进维修通道里,陶逸是第二个,高胖子是第三个,排骨三是第四个,最后一个是汤一一。因为汤一一跟女朋友云杉旁若无人地吻别,要不是王剑提醒,还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肯分开。
“现在,探路队已经出发了,那剩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耐心等待,还要照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王剑微笑着对众人说道:“大家可以解散了,想回车上就回去吧,想待在外边也没什么不可以。请随意。还有,现在大家都不好过,各方面请相互多多包容。”
那个胖老板走到一旁,神色黯然,皱着眉头苦想了片刻,忽然叹息一声,对旁边的保镖小声说道:“你说,那几个小子要是找到出路,自己出去不管我们其他人了,那怎么办?”
维修通道里。
两米多高的头顶上,每隔五十米才有一盏功率很低的照明灯,通道的路面在视野里显得十分昏暗。
秃顶男人快步地走着,脑门上都流出了不少汗水,脑门边的头发都湿了,但是他心急火燎,完全不去理会。可能对他来说,忍受那一点不舒服,总好过为擦拭而浪费一两秒钟。
要知道,儿子正在医院里抢救啊!
先前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说什么也不能再浪费了!
由于通道里一路没有什么垃圾,所以脚下还算安全,没有被什么东西绊倒,从开始到现在,还算比较顺利。
只是这条维修通道弯弯曲曲,不知道到底要走到哪里才能见到出口。
好在只有一条路,要是多出几条岔道,那不是要走迷宫了?
不相信神灵的他,此时心里却不断祈求着两件事:一是儿子要挺过手术这一关,二是前边不要出现岔道。
当然,祈祷“一”的意念肯定要比“二”强,因为如果儿子手术成功活了下来,那他就算在这里迷路也没关系。
想起这个宝贝儿子,他心里就后悔莫及。
一年前,他因为做贩卖猪肉的生意发了一笔财,在村里盖起了漂亮的房子,然后就琢磨着要送儿子到市区读高中。市区的学校肯定要比乡镇的学校强。
谁知道,儿子才去市区第一中学还不到一个月,就打电话回来说,在学校里被城市的学生看不起,还经常遭受欺负,很想回家。
但是他作为父亲,却认为这是正常的,因为儿子在短时间内还没融入城市生活中,吃点苦头是必要的,许多从家乡到城市里学习和工作的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没什么大不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可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中午竟然传来坏消息……儿子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语气慌慌张张的,说儿子跟其他几个同学打架,被砍伤,大失血,现在已经昏迷过去,正在医院的手术室里抢救。
伤人的同学都已经被警方带走了,警方正在对事件作进一步调查,请家长赶快来医院一趟。
因为自己没学会开车,所以家里没买车,村里其他人穷得叮当响,更不可能有车,只好搭了巴士,哪想到半路会撞上了这么离奇的事情——被平行空间吞没!
他这个小学没毕业的人可没能力搞明白,他只知道,哪里有路就往哪里走,越想只会觉得越复杂,最后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一个多小时后,他终于走不动了,勉强多走一步,双腿就会有快要抽筋的感觉。
他只好背靠着墙壁坐下来,从口袋里找出香烟和打火机。
点燃香烟后,他把烟盒跟打火机放回口袋里,然后随手摸了摸另一边口袋,这时却意外地发现钱不见了。
那是用毛巾包起来的一沓钱,里边有五万元和医保卡,那是准备在儿子抢救成功后,转到加护病房或者转到更高级医院的费用,还有自己的交通住宿费等等。
到底是什么时候丢失的?
应该是在进入通道之后吧,之前下车的时候摸着还在呢!
肯定是掉到路上了,这条通道就自己一个人进来,应该还没人捡去,别想太多,赶紧回去找!
钱掉到地上的话,在通道里是看不清的,怎么办才好呢?
用打火机!
当然,靠打火机那一点火光还是不行,照不到地面,总不能蹲着学螃蟹走路吧。
秃顶男人的打火机有手电筒功能,按一下就能射出白色的光线来,虽然范围不大,但是在狭窄的通道里也够用了。
手电筒的光圈从前方下移,落到地面上,地面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泛着黄光的人影。
尽管他早知道是怎么回事,也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在这种阴暗又静谧的封闭空间里,忽然间出现另一个人影,还是不免心里发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上来。
其实,那个打火机是他买酒的时候附送的小东西,他平时只是点烟用,有一天夜里家里停电,就使用了打火机上的手电筒,没想到照到白墙上竟出现了一个赤裸着上身的金发尤物。当然那只是一个图案,不过倒是很让他感觉惊奇,也很喜欢。
后来他还特意买了不少这种酒,凑了几十个这样的打火机,夜里趁着没人的时候躺在床上,打开打火机的手电筒一个个照到天花板上,顿时美女如云,好不快意。
当成一种特别的艺术来欣赏倒不错,但是要是当一般照明用就很怪异了,因为你的视野里,老是有一个挥之不去的人影,好像有鬼盯着你似的。
只是,现在为了找钱,不得已才当手电筒用。
几分钟后,他在一个拐弯的地方看到那团毛巾,找到了!
那是一团红色的毛巾,还很新,因为从来没用过,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看起来有点像一团……血块。
他走过去,想把毛巾给捡起来,没想到脚尖忽然踢到硬物,心头一惊,用手电筒对着脚尖照过去,只见那里有一个圆圈。
一个直径大概有两米,突出地面有二十厘米的水泥圈。
水泥圈中央黑洞洞的,手电筒的光照进去竟然照不到底,想必十分深。
按照他的经验判断,这个圆洞没有打水的轱辘和水桶,周围也没有苔藓和水垢,不像是一般的水井,更像是建筑工地里的机井,通常用来装管道或者柱子的……
奇怪,刚刚经过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口井啊,这么大口井,占了大半个维修通道,没理由看不见吧?
不过,他也没心情继续研究下去,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拾起地上的毛巾。
毛巾原本是一层层包起来扎好的,掉地上后松动了,他将毛巾拆开,想要重新包好。
拆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他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隔着毛巾摸到钱,应该是光滑平整的才对,可是他手指的感觉却是凹凸不平,甚至有一点半软半硬。
有点像是……那个……哎呀,话到嘴边但就是说不出来……应该是很熟悉却容易被忽视的东西……
算了,想那么多干吗,拆开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抓着毛巾一角,随着毛巾一层层被展开,他的表情也由一开始的疑惑,到瞳孔变大,到不由自主地想往后退,可是脚下一软,踩到了机井的水泥圈上。
“刷!”因为身体猛然失去平衡,他整个人掉进了机井的黑洞里,惨叫的声音回响着,但是很快就无声无息了。
被甩落的打火机在地上滚了一圈,而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那一团已经从毛巾里掉出来的东西上。
那是……
一条粗长的舌头……
一条焦黄色,皱褶满布,看起来是被刀刃切断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