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镜肯定想不到,那个“可恶的家伙”不但来了,而且离她还很近——还不到二十步的距离。
她坐在第五车厢,而他就坐在第六车厢。
灰色的风衣把凌羽身体给包得严严实实,领子拉得很高,他还特地戴了灰色毡帽和茶色眼镜。他本身并不喜欢这样的装扮,感觉像故作神秘,可是他不得不这样穿。他现在已经是个名人了,而且名气不小,尤其在本市被当成英雄一样受到标榜和推崇——名人独自出门当然要隐藏身份,要不然被路人给认出来就麻烦了。
本来用化妆术稍微改变一下样貌会更方便一点,但是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所以最终他还是宁愿在装扮上多花点工夫。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列车上?
原因很简单,他放心不下水镜,所以悄悄跟着她,暗中保护她。
他经常接送水镜去青少年绘画协会,跟协会的那几个成员早就混了个脸熟,兴致来了还会在他们画室窗户外边观看他们作画,或者跟着他们去野外看他们写生。
他发现,原来水镜在画画的时候,那种娴静而认真的神情才是最动人的,有一种梦幻般的美感。
他能够发现这一点,其他人当然也能发现,其中就包括那个叫风印的家伙。
有一次野外写生,在远处的凌羽用异眼看到了风印的画,上边正是水镜画画时的神态速写。
跟着,凌羽又发现,原本南宫飘雪和风印走得比较近,但是自从水镜加入协会后风印就开始疏远南宫飘雪,而之后就是不露痕迹地跟水镜套近乎。
这一切让凌羽看在眼里,火在心头。
但是人家那是正常交流,就算他是水镜的男朋友也无权干涉。
除了风印外,那个叫凯撒的家伙对水镜似乎也有所企图,不过他对漂亮的女生都一视同仁的殷勤。
凯撒除了家里有点钱、比较会逗女孩子外没有其他过人之处,不足为患。但风印就比较难说,他跟水镜兴趣相投,个性上也很合得来,最让凌羽感到压力的是,风印是个很有艺术气质的美少年,从外表上找不出任何缺点。像风印这样的美少年,一个忧郁的眼神或者一声温柔的问候就可能俘获少女的芳心,更别提人家全国青少年油画比赛第二名的非凡才华了——总之,这是一个不可忽视的情敌。
凌羽不是不信任水镜,也不是真的害怕风印,他只是担心,他们这次野外写生的地点定在没有人烟的深山里,如果在那里发生一些什么浪漫的意外,情难自禁下,也许水镜的心情会有所转变……那是凌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所以为了阻止这可能产生的感情裂痕,他才跟在后头,准备在恰当时机给他们来个程咬金式的搅局,然后再设法层层击破。
在这种心态下,与其说是保护,还不如说是监控更贴切些。
平时,凌羽也觉得自己不够在意水镜,大概是因为水镜个性独立,又很懂得保护自己,不需要他多做无谓的事情。但是当他们之间的关系受威胁时他才醒悟,原来水镜的存在已经深入他的灵魂,每一次细微的牵扯,心中都会传来丝丝阵痛,并且胸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大块石头,静下心来后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力仿佛沙漏中的流沙般在不断流失。
这无疑是恋爱狂躁症的典型临床表现,从凌羽的情绪波动指数来看,显然已经病入膏肓,并且无药可治了。
这种病很奇怪,往往在病发后,病人才明白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感已经到了什么样的一个程度。
无论如何,凌羽发誓这次他要将她的心给牢牢握在手里,不留缝隙!
凌羽隔壁坐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身材娇小,五官精致,尤其是小巧又丰厚的嘴唇,鲜亮诱人。
她穿着白色的毛衣和及膝的黑色短裙,左手上戴着四个银色手镯,长发烫鬈,染成栗色,在眼角还贴着一颗绿色的带着荧光粉的小星星。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这都是一个时尚的都市少女。
她在翻看一本开本很大的星座杂志,时不时停下来,用手指按到页面上移来动去,大概是在做心理测试。
过了半个小时后,她渐渐觉得无聊起来。
放下杂志,她取出一袋零食,这时,她有意无意地瞥了凌羽一眼。
倒不是凌羽的衣着和脸部吸引了她,她只是感到心里不爽,平时她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到男人的注意——别说平时,就是现在坐在她斜对面的那个老头在看报纸的时候还鬼鬼祟祟地压下报纸,用色迷迷的眼光打量她的小腿呢,可是,坐在她旁边的那个男生竟然从列车开动前就一直把脸转向车窗外边,看都没看过她一眼!
(哼,把一个可爱的美少女当空气,然后自己闷头在那边装酷,真老土!)
她来G市读书,放寒假了当然要回家去,家在S市,就算坐特快列车也得再过八个小时才达到,这期间要是没人陪她说话,她会憋死的。
所以,她盘算着该怎么逗那个闷骚男说话……
“嗨,帅哥。”美少女用甜腻的声音叫凌羽,凌羽听到后微微一愣,很快就转过头来,美少女继续说道:“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哦,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星座运势啊。”说着又拿起那本星座杂志。
凌羽扭了扭发酸的脖子,微微一笑,道:“好像很有趣的样子,好吧。”
其实,凌羽一直望向车窗外并不是为了看什么风景,列车速度极快,所以外边的风景看起来跟后现代主义的抽象画差不多,像他这种外行人哪里懂得欣赏。真正的原因是,好死不死,坐他对面的那个老头手上拿的那张《星河日报》上有个红色的大标题非常醒目——“黑暗漫画家最终落网,凶手终结者再次胜利”,还配了一张凌羽的面部特写照片,就因为担心被老头认出来,所以他才把脸转向窗外。
现在旁边的美少女跟自己搭话,同时也转移了那个老头的注意力,他心想只要自己跟那个美少女继续哈拉,那个老头应该就不会再留意报纸上的新闻了,所以他才表现出一副“有何不可”的态度。
“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张雪丽,你呢?”
张雪丽打量着凌羽的脸部轮廓,发现这个男生的下巴尖长,皮肤只是一般性的白皙,但是鼻子挺直又小巧,嘴唇上扁下翘,显得很骄傲也很性感;虽然茶色的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眉毛那么英气,眼睛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看着看着,她忽然有点心跳加速起来,星座杂志上说狮子座一月如果远行的话可能会有一段浪漫的邂逅,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个人吧……
“我叫凌雁。”凌羽随口回答。
“我是浪花艺校的学生,我学舞蹈的。你也是学生吗,读哪间学校啊?”
“我在天涯中学读高二。”名字可以胡编,那么其他的凌羽当然也能乱造了。
有个人聊天打发一下时间当然也不错,至少比老是胡思乱想的要好,只是凌羽可不想继续跟张雪丽说谎,谎言说多了容易露出破绽,所以他马上把话题给转回来:“啊,对了,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我看星座运势吗?”
“你真的想看?”张雪丽本来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眼前这位帅哥,被岔开话题自然感到有些扫兴,不过她还是把星座杂志翻开了,堆起可爱的笑容,道:“那你是什么星座呢?让我给你查查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11月26日是什么星座?”
“摩羯座。啊,难怪你给人的感觉那么酷了……”
张雪丽心里矛盾起来,摩羯座跟狮子座并不速配,浪漫邂逅的对象会不会另有其人呢?
“那我最近的运势怎么样?”凌羽有了进一步了解的兴致。
张雪丽听到后只好认真查阅起来,过了片刻,缓缓读道:“摩羯座本周运势……爱情可能会有所变化,有必要采取措施去补救,这个时候应该把工作先放下,认真找出两个人之间存在的问题,然后再试图去解决。建议,用浓浓的爱意去感动对方,让对方更坚定一起走下去的信念。另外,本周金星被木星的阴影遮盖,属于黑暗期,如果行事不慎,还可能有血光之灾,所以要万事小心,但不用太过焦虑,黑暗期过去后,整体运势又会恢复正常,甚至有大幅度上升的可能。”
“好像会很倒霉的样子。”凌羽耸耸肩膀,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有点犯堵,星座运势感觉还真像那么一回事似的。“不过上边怎么没说我会有桃花运啊。”说着他挑了挑眉毛,看着张雪丽轻浮地笑笑,并舔了舔嘴唇,有种“我想吃你”的下流暗示。
“哎呀,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好露骨哦!”张雪丽圆圆的脸蛋有些发红,她翻了翻白眼,撇嘴道:“我可不是随便的女生,你别想我跟你……跟你去开房间……”
“雪丽,你真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哦,不过那种事儿,也不一定非要开房间的嘛……”凌羽再次淫笑起来,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讨厌!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张雪丽嘟起嘴,然后把头一扭,故做生气状。
“哈哈……怎么,不敢玩了吗?”凌羽这话显然是火上浇油,张雪丽脸上愠色更甚,她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表示不愿意再跟他讲话。
凌羽没有继续逗张雪丽,他两眼一眯,眼缝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旋即露出了沉思的神色。
就在刚刚不经意的瞬间,异眼忽然隐隐传来一丝灼热的躁动,从经验判断,这是表示有危险潜伏在附近……那种感觉不会错的!在这辆列车上隐藏着敌人,没有意外的话肯定又是OPQ组织派来的杀手,而且这一次的预感比以往要更强烈一些,这次的敌人可能比过去遇到过的还要可怕!
要是在这里跟敌人起冲突,会连累所有的乘客……最要命的是不知道敌人是否已经发现他的身份。
凌羽还没来得及多加思索,旁边过道上忽然出现的一个身影就把他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那个不是别人,正是慕容水镜!
水镜想去上洗手间,所以才朝这边走过来,洗手间的位置在第八车厢,所以她一定要经过第六车厢和第七车厢。
就在走进第六车厢时,她刚好听到了有个男生在哈哈大笑,列车上人多口杂,本来就充斥着各种声音,但那个笑声却让她心头一动。
明明觉得那声音好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了!
因为心中产生了疑惑,所以她经过那个男生的位置后,忍不住停下脚步,转过头去打量那个男生。可是这个时候,前边却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堆着自以为很有亲和力的笑脸,一唱一和地朝她打招呼,试图跟她搭讪。
“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孩,过来我们这边坐坐吧!”
“美女,陪我们聊聊天吧!”
面对轻浮的挑逗,水镜不以为意,但众人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这让她感到很不自在。她柳眉一蹙,把头转向前,目不斜视地继续朝前走去。只是走到车厢门口,她又回了一下头,然后才继续往前走。
如果是在往日,听到有其他男生跟水镜搭讪,凌羽一定会对他们咬牙切齿、横眉怒目,但是此时他却打心眼里对他们的“义举”感激不尽。
(刚才真的好险……差点就被水镜给认出来了!不过等一下水镜一定还会回来,从正面的角度她想认出我就容易多了,她的直觉太厉害,我的伪装根本骗不了她。如果我离开这里去其他车厢避避风头,那她回来看到我不在,只会更加怀疑……)
在凌羽凝神思忖瞒天过海的策略时,蓦然,对面的老头动作很大地放下报纸,然后摸着喉咙,张大嘴巴,发出“呵……呵……”的喘息声,听起来像是气数已尽,即将撒手人寰似的。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哮喘病犯了?”老头旁边的老妇人倒是镇静,手脚麻利地从手提包里取出一个带吸口的塑胶盒子插到老头的嘴里,那个老头用力一吸,发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起来。老妇轻轻地抚着老头的后背,问他感觉怎么样了,可是话才出口,老头又喘起来,再吸却不见效。“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心脏病犯了?”
这下老妇人终于急了,她正要喊人,大概想找医生吧(特快列车上除了乘务员、检票员、列车长外还有特别配备的医生),才一张口,话还没说出来,却突然感到胸口猛然发胀,然后也跟着大口大口地喘了起来。她瞪大眼睛,表情极其困惑,似乎在她的意识里,这种情况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她只坚持了十几秒,然后就昏过去了,而在她昏迷前几秒,那个老头也失去了知觉。
凌羽看着对面这对老夫妇短时间内双双发病,有点反应不过来,心想:老夫妇陆续发病……好巧合,难道是谋杀案?
如果真是谋杀案,有他这个名侦探在现场,处理起来自然不是问题,可是,那样不就会暴露自己的身份吗?如果不是谋杀案,只是老夫妇刚好病发,那么他就有理由离开这里去找列车长或者乘务员报告啦!
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躲开水镜……
凌羽挪了挪屁股,正要站起来,张雪丽却猛然扬起左手,指着他的脸,尖声叫道:“你、你这个混蛋……什么时候在我的……果汁里下了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话挺费劲似的,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深呼吸一两次。
“我在你的果汁里下药?”凌羽看了看桌上放着的那个纸盒装的柠檬茶,一脸困惑。
“啊……头好晕……救命……”张雪丽说到这里,气接不上来,两眼一翻,也昏了过去,软绵绵的身体歪过来靠在了凌羽身上。
(很不对劲!心跳越来越快,头也开始发晕了……)
不只是坐在这一格的四个人,凌羽朝过道隔壁的座位望过去,那边的乘客也出现了同样的症状,主要表现为呼吸不顺、头脑发昏,连想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连贯完整的音节来,只能发出气喘一样的声音。
但是也有例外,一个穿红色裙子,才四五岁大的小女孩,正拉扯着一个中年妇女的衣服,高声哭叫着:“妈妈,我胸口好难受!好难受啊……”
可是小女孩的妈妈已经瘫软地靠在椅背上,眼睛半睁半闭,身体已经动弹不得。那个小女孩见妈妈不理她,哭得更凶起来,几秒后,她忽然间兽性大发,抓起妈妈的手腕用力地咬下去,鲜血喷到了她的脸上,从腮边滴下来,但她不为所动,疯了似的紧紧咬着不放。
眼泪跟鲜血混淆了起来……
一个惊人的推断如红色闪电般轰然出现在凌羽的脑海里:空气稀薄,身体缺氧!
这辆列车走的是京九铁路,而不是青藏铁路,经过的路线是南方的沿海地带,而不是号称世界屋脊的高原地带,所以乘客不可能会出现这种类似高原反应的症状!
可是空气稀薄是事实,那个小女孩因为身体小,需氧量相对也比成人少,因此才暂时没有出现全身乏力的症状。并且她的肺部还很娇嫩,一旦周围空气变化太大,肺部无法适应,肺泡就会产生强烈的不适感,甚至破裂引起抽搐性的神经疼痛,所以那个小女孩才会出现类似癫狂的症状。
凌羽明白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伸手把玻璃窗户给拉开,然后将头给伸出去。
跟他预料的一样,即使这样做,吸到的依然是稀薄的空气。
(这种违背逻辑的状况……果然、果然有敌人!糟了,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我要赶紧……)
凌羽把头缩回来,关上窗户,坐好,伸手从风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白色的胶囊(冷冻胶囊),然后朝脚下一扔。只听见“扑”的一声,那个胶囊裂开后,里头的化学物质反应生成一股白雾状的冷气,这股冷气很快就把凌羽给包围起来。
这股冷气中不含氧气,但是凌羽在冷气中通过深呼吸使自己的心跳恢复了正常,也就是说,摆脱了缺氧状态。
但这只是短时性的自救。因为冷气的缘故,周围的空气体积急速缩小,于是密度变大,而含氧量也随之增高,因此在凌羽的感觉上,稀薄的空气又变得跟正常空气一样,呼吸自然不会再有困难。
口袋里还有一颗冷冻胶囊……这样至少可以支持五六分钟,只是在那之后冷气会渐渐散去,稀薄的空气会再次包围凌羽。
凌羽必须在这五六分钟内找出敌人,并把敌人给消灭。
问题是列车上有那么多乘客,有什么办法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敌人给找出来呢?
敌人肯定就是那个“呼吸依然正常”的乘客。
这是目前唯一值得依赖的线索!
想到这一点,他不禁有些振奋起来,马上从背包里翻出扩音器和紫外线分辨眼镜戴上。前者可以听到细微的呼吸声,借敌人的呼吸频率跟一般乘客不同而找出敌人;后者可以分辨有体温的生物,体温越高,显示的颜色就越深,在空气稀薄的状态下,乘客的新陈代谢都会变慢,体温也会有所降低,只有敌人的体温正常,那在眼镜里显示出的颜色就会比其他要深。
另外还要多带一把麻醉枪,便于远距离偷袭。
准备就绪后,凌羽却没有立即行动。因为他忽然想到,自己憋足一口气也没办法走遍所有车厢去找敌人,找到敌人后还要战斗,自己对敌人并不了解,没把握一下子就摆平敌人,那时候该怎么办?冷冻胶囊可只剩下一颗,而且有范围的限制,一旦离开冷气团就不行了。
他用手指试探了一下张雪丽的鼻息,发现她的呼吸微弱,只能勉强维系住生命最低消耗,再拖延下去,只怕全车人都会死亡……凌羽可以从车窗跳出去,外边有草地也有斜坡,可能会摔伤但不至于送命。但是他不能这样做,倒不是他有多英雄,非要救全车人的性命,否则即使活下去以后也会愧疚不已——他要是跳车,说不定敌人会跑去追杀他,反而放了车上那些无辜的乘客——要不是水镜在这车上,他早跳了。
要跳,至少也要带着水镜一起跳!
(慢着!我现在还能正常呼吸,敌人发现后应该会马上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把我的后路给封锁住才对,可是现在并没有。难道……难道敌人这次的目标不是我而是水镜?!)
当凌羽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已经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了。
他缓缓呼吸了一下,等心跳恢复到正常状态后深吸一口气,屏息,扶着椅背站起来,蹑手蹑脚地朝第七车厢快速靠近……
悄悄靠到第六车厢和第七车厢之间的电动门边,在门上有个玻璃窗口,凌羽小心翼翼地把脸移过去。
空气淡薄果然不只是第六车厢才发生的异象,第七车厢里也是如此。座位上的乘客东倒西歪地躺着或坐着,全都已经昏厥过去,整个车厢一片死寂,不知情的人要是看到这场面保证会吓得半死,以为全车人忽然间死光了。
不过,乘客们离死亡也不远了,那只是时间问题,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凌羽怎么表现了。
观察了一会儿,凌羽又跑回冷气团里重新换了口气,接下来准备进入第七车厢,如果他估计没错的话,水镜就在第八车厢,那么敌人也会在那里。
手指刚放到电动门的按钮上,还没按下,第七车厢那边忽然有了动静,凌羽吃了一惊,赶紧躲起来,再次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进行窥视。只见十几米外,第七车厢和第八车厢间的电动门刷一声打开了,门后出现了两个人影。
凌羽顿时目瞪口呆,右边那个不正是水镜吗?
水镜这个时候也昏过去了,而旁边有个瘦弱的少女抓着她的一条手臂挎在肩上,搀扶她着进入第七车厢,朝着凌羽这边走过来。
(那个又瘦又黄的乡下妹难道就是……)
凌羽正猜想着,这时,那个瘦弱少女停下了脚步,倒不是她发现了凌羽,只是在前边一米宽的过道里躺着一个穿蓝色制服的女乘务员,在女乘务员的身边还倒着一架装餐饮的推车,那女乘务员和推车对瘦弱少女来说似乎是个大路障。
少女皱了皱眉,并没有抱起水镜跨过去的打算,因为她只是用力地凝视着那个女乘务员和推车。几秒后,她两眼蓦然一瞪,她身前的空气仿佛发生爆炸一样,砰的一声,狂风朝前方涌去,前方还保持着坐姿的乘客此时几乎全都被掀翻落地,而女乘务员和推车也被吹到了旁边。
狂风过后,车厢中的过道顿时变得畅通无阻。
(刚才的那个气流爆炸……好像是高压空气……那个乡下妹有控制空气压强的能力!)
凌羽把眼镜和扩音器都脱下来收好,因为他已经不需要用它们来寻找敌人了,敌人就在眼前,还用去找吗?
(乡下妹朝这个方向走,应该是去水镜的那个车厢吧……是想从水镜的行李里找羊皮卷,还是有其他计划?)
凌羽可没时间去想多余的事情,他憋着的那口气又快撑不住了,赶紧又回冷气团里进行深呼吸,但是冷气团也快消失了,这是最后一次补充氧气。希望下一次补充氧气的时候不是用另外一颗冷冻胶囊,而是把敌人给消灭,让车厢里的空气恢复正常。
感觉大脑的思维又清晰起来后,凌羽猛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快速而无声地蹿到离电动门很近的一个座位,把坐在上边的那个男人推到一边,然后自己坐上去,闭上眼睛,全身放松,假装昏迷——只是眼睛还留着一条缝隙。
很快,电动门就打开了,那个乡下妹搀扶着水镜走了进来,电动门又自动关上。
乡下妹的警惕性并不怎么高,进来后都没停下来观察一下就又继续朝前走去。她大概是对自己的能力很自信吧,相信在空气稀薄的车厢里,除了她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动弹。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
这么近的距离,凌羽大可用麻醉枪射击乡下妹,但是麻醉药进入体内后得过个几秒才会起作用,在那几秒内,难以预测乡下妹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水镜现在就在她手上,危险性太高,所以凌羽打消了那个念头。
等乡下妹走到自己身旁时,凌羽在心里默数三下,数到三后,乡下妹刚好走出一步,凌羽看到了她的后背,在背后偷袭是最容易得手的!
机不可失,凌羽暗中在右手聚集电流,然后如看见老鼠出洞的赤链蛇那样,上身缓缓前倾,形成四十五度角后,小腿和腰部猛然发力,整个人顿时朝前弹去。他左手一把抓住水镜的左臂,用力地朝后扯去,水镜的身体一离开那个乡下妹,他就用那只发出蓝色电气的右手朝乡下妹的后颈拍过去。
这一连串的动作只用了不到一秒的时间,按理说那个乡下妹应该没办法反应过来才对,可是凌羽的手却没有拍到敌人,因为脚下忽然被什么东西抓住后往前扯去,原本的动作过大过急,他已经不可能靠改变动作来恢复平衡。
凌羽和水镜两人都朝后倒去,凌羽为了保护水镜,下意识地将她的头抱到自己胸前,结果他的后背和后脑狠狠地撞到了身后的椅子上,也幸好列车上的椅子因为冬天天气冷的缘故被套上了厚厚的棉套,否则这一下撞击已经让他昏过去了。
他拼命维持住脑海中那一丝清醒的意念和肺部那少部分还没泄出去的空气,那个乡下妹见凌羽一时起不来,却没有立即追击,反而去把水镜给拉起来,面色发白地拖着水镜,朝第六车厢奋力走去,并且急促喊了一声:“阿弟,那个人就是凌羽……没想到他也在车上,我要把目标带走,你想办法拖住他!”
原来,乡下妹并不是不想杀凌羽,而是她早就得到了有关凌羽的情报,知道凌羽能够控制雷电,害怕会受到他发出的电流攻击,所以才急忙逃开。她这趟的任务只是把目标人物慕容水镜给绑架,不需要冒险去跟凌羽拼命,而且当她看到在空气稀薄的状态下凌羽竟然还能活动时,她的自信顿时被瓦解,还没跟凌羽正式对战,在心理上就已经先输了。
凌羽缓过神来时,第五车厢和第六车厢之间的电动门刚好关上,水镜已经被那个乡下妹带到第五车厢去了!
感觉肺里的那点空气还能让自己再支持十几秒,他立即扶着椅子站起来,打起精神,准备一口气追到第五车厢。那个乡下妹力气不大,带着水镜她走不快的!
凌羽迈开两腿朝第五车厢跑去,因为缺氧又憋气,整张脸都涨红起来,看上去像是带着一股炽烈的杀气。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凌羽只觉得眼前有个东西落下,跟着脖子一紧,然后鞋子就离开了过道的地板。过了两秒之后,他才明白,自己是被一个从天而降的绳套圈住了脖子,而且那个绳套在缓缓上升着……凌羽脖子被勒得很紧,现在就算空气变回正常,他都没办法呼吸。
(难道还有另外一个敌人?)
凌羽今天穿的是登山长靴,靴子后边有个扣带,他在那里插着一把小匕首,他想拿到匕首割断绳子,可是试了几下才发现手够不到,只好放弃,另想他法。
利用电能刺激手臂肌肉,他猛然间臂力大增,两手抓着头上的绳子,将身体往上拉,同时抬起头,发现绳套是跨过一根铁管后向下施力,而施力者肯定是在绳子的另一头,扭头顺着绳子斜下的方向瞟去,找到了施力者的位置,是从前数起,过道右边的第六排座位。
但是因为距离的关系,看不到敌人2的模样。
手碰到铁管后,他用左手抓住铁管,然后整个身体往上蜷缩,两条腿缠住铁管,固定身体后,两手抓着绳子,全力往上拉。他要把隐藏在座位后边的敌人2给拉出来。
敌人2抵不过凌羽的力量,绳子一点点被凌羽拉过去,十几秒后,敌人2忽然放手,凌羽的身体往后一荡,他此时已经到极限了,把脖子上的绳套扯掉后,他两脚下垂,然后放开抓住铁管的双手。
一落到地面,他就把另外一颗冷冻胶囊扔下去,新的冷气团让他又能够进行畅快的呼吸……原来可以正常呼吸的感觉是这么美妙!
在大口大口呼吸的同时,他紧紧盯着敌人2藏身的位置,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见有人影从那里出来过,甚至连一丝丝动静都没有,实在怪异,难道敌人2在偷袭失手后就害怕得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了吗?
拔出麻醉枪,凌羽迅速冲过去,那里的两个座位坐着两对处于昏迷状态的青年男女,而绳子的另一头就夹在那个穿蓝大衣、黑西裤的男青年指间。
可是凌羽发现那个男青年的手很松弛,并没有用力,手掌上也不见有因为拉扯绳子而留下来的红色斑痕,另外三个青年男女的手掌上也没看到。
(这是假象!这四个人都不是敌人2,敌人2早就溜走了……只是他到底怎么溜走的?我从跳下来到现在,视线都没离开过那里,即使有冷气团的干扰,依然可以看到那里的情形……对了!我偷袭乡下妹后,就是敌人2拉住了我的脚,动作那么快,我却没感觉后边有人,真奇怪。除非……敌人2会隐身,而且一直跟在乡下妹后边,所以才那么及时地截断了我的偷袭。没错,一定是这样!所以即使我一直盯着他藏身的位置也看不到他的行动……)
当凌羽想到敌人2可能会隐身后,立即驱使电流在皮肤上流动起来,因为看到不到敌人2,所以只能采取被动的防御。
忽然,身后传来哗啦一阵响动,凌羽还没来得及转身看个究竟,后背就被一个很硬的东西给砸中,痛得他扑倒在地。翻身一看,原来放在座位上方行李架上的两个行李箱掉了下来——这当然不是巧合,这是敌人2的攻击!
幸好砸到自己的那个行李箱不是很重,凌羽很快就爬了起来,又一次钻进冷气团,吸了几口气再出来,面对电动门,眼珠子斜向上,警戒地注意着两旁的行李架。
(敌人2为什么喜欢用间接攻击……他如果偷偷拿一把匕首来刺我,那杀我不是要容易很多吗?还有,刚才我偷袭失败后,乡下妹也没趁机杀我……难道,他们已经知道我的能力,怕直接伤害我很可能会遭受电击,所以才那么顾忌不敢靠近我!)
水镜被带走也好一会儿了,不知道现在处境如何,凌羽心头一急,试图朝第五车厢奔去,可是身形才刚动,左上方的行李架上又有行李砸了过来,他只好往后退去,再试着朝前跨步,接着又飞来一个行李箱。再试,得到的也是一样的待遇,但是他还是继续一进一退,仿佛在玩一种十分有趣的游戏。
敌人2现在的位置就在左上方的行李架上,可是他是怎么做到的?行李架才三十多厘米宽,连小孩子都蹲不进去。除非他隐形后可以不保持人形,而是可以变换任意的形态……
因为凌羽频频假意要朝前冲,左上方的行李砸下了不少,这使他可以一点一点向通往第五车厢的电动门靠近,在这种过程中,也让他发现到一个异样的情况。
(左上方行李架上的行李已经不剩多少了,为什么敌人2不转移到右上方的行李架上用那边的行李砸我?)
回想起来,敌人先前的几次攻击都是从过道左边发起……为什么右边就不行了呢?
凌羽想到这一点后,视线快速地左右摆动起来,同时在心里比较左右两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左右两边的区别很快就分辨出来了,而且还很明显——阳光从右边的窗户斜射进来,而物体的影子则延伸到了左边。
(难道敌人2怕光?隐形人为什么会怕光呢?这没道理啊。难道是因为影子?如果敌人2必须在影子里才能活动的话,那么敌人2的能力就是幻化成影子!)
凌羽现在已经确定敌人2的位置是在左上方的行李架上,敌人2的能力是幻化成影子,而且影子只能贴着物体表面滑动,接下来他就知道该用什么办法去反击了。
龙戒幻化成龙枪,凌羽挥舞龙枪朝左上方的行李架刺去,接触到行李架的铁条后,迅速放出电流,但是电压只有三百伏特。
因为列车本身是金属体,放出的电压过高的话,电流很可能没来得及通过车轮被大地吸收就在车厢里乱窜,那样可能会害到无辜的乘客。
要不是车上有乘客,凌羽早就用龙枪放出上百万伏特的超高压电,让整架列车的车体变成跟高压电缆一样,在那种恐怖的状态下,任凭敌人躲在列车的任何角落都不可能逃脱死亡的命运。
“咝!啪……”行李架遭受电击,发出了很响的声音,然后凌羽惊奇地看见,一个并不粗大的拳头从一个红色行李袋后边伸出来,随之是一声痛苦的号叫。
那个拳头很快又消失不见,号叫声也戛然而知,凌羽怀疑敌人2受了伤,躲到下边去了,估计一时半刻不敢再发动攻击。在这个时候,凌羽本可大摇大摆地去第五车厢救水镜,但是回过头才发现,那个冷气团早就没有了!
呼吸……呼吸……凌羽张大嘴,鼻子和嘴巴同时做深呼吸,只是空气实在太稀薄,越呼吸越觉得喘不过气来。
(在车厢里我没其他办法可以呼吸了……现在只有……)
“劈里啪啦……”
车顶的天窗被凌羽用龙枪给捅破,他从自己的背囊里找出发射钩,把钩子发射上去后,收起龙枪,两手抓着绳子快速往上爬。
头探出天窗的时候,依然觉得空气跟车厢里一样稀薄,而且半点风也没有,但是当他爬上车顶,蹲坐起来后却感到强风压面,清凉潮湿又带着几分锐气的空气从鼻孔灌进去,肺部不断扩张……似乎要膨胀得爆炸开来!
(啊!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
凌羽欣喜若狂,很想大喊一嗓子发泄一下,可是一张嘴就被强风潜入消化系统,惹得肠胃抽搐,害他差点没把早餐给吐出来。
现在已经摆脱了难以呼吸的困境,而且车顶光亮无比,敌人2也不可能在这上边偷袭到自己,于是凌羽站起来,猫着腰,顶着强风艰难前进。
才十多米的距离,凌羽却用了一分钟才走完,因为这段铁路靠近海边,车速又很快,风阻太强了……
经过第五车厢上边的两个天窗时,凌羽没有找到水镜和那个乡下妹的踪影,倒是看到绘画协会的那班人,同时也发现了风印旁边有个空位,那个显然就是水镜的座位。
如果是平时,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孩跟情敌坐得那么近,凌羽心里一定很不痛快,但这时他却没心情往那方面想。
水镜座位的周围都不见她的行李,很可能是被那个乡下妹给带走了。
(乡下妹的任务是绑架水镜,那么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迅速离开现场才对……她打算怎么离开特快列车?跳车吗?虽然列车的速度真的很快,但是她可以操纵空气,那么跳车也不是什么难事,可是特快列车采用的是电脑管理,如果不到站点,或者不输入紧急密码,半路上车门和窗户是人力无法打开的……慢着!这片地区是荒地,她就算跳车也逃不了多远……难道有人接应?)
凌羽不知道敌人会采取什么样的接应方式,也不知道接应时间,心急不已,朝前的步伐更快了些。也许水镜在前边的某节车厢里,这是他最后的一线希望。
又前进了半个车厢的路程,凌羽的异眼看到前方三公里左右有一座大山,大山里头是铺了铁轨的隧道,估计隧道长度在一千米左右。
(列车进入隧道后就会一片漆黑,这是敌人2攻击我的最佳时机,虽然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但是我在火车顶上,实在很容易掉下去。如果我掉下去,那么一切都完了!)
凌羽尽量让自己沉住气,继续前进,两分钟后,列车靠近了隧道。
这时凌羽已经来到第三车厢中间的天窗上边,他猛吸一口气,而后一脚踩烂天窗的玻璃,顺势跳下去。
才下去不久,列车就进入隧道了,眼前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这节车厢是备用库,里边存放着一些急救物资、列车燃料等重要物品,没有座位,自然也没有乘客。
凌羽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来了!好快!)
凌羽的异眼感到有一股涌动的戾气以极快的速度朝自己靠近,他幻化出龙枪,靠着感觉将枪指向通往第四车厢的电动门,露出了一个淡定的笑容,一副准备就绪、请君入瓮的表情,尽管他直到此刻依然什么都看不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盲目”的自信?
(已经进来了!)
奇异的冷意在这节并不宽敞的车厢里弥漫开来,凌羽不禁苦笑,看来敌人2因为先前被自己所伤,已经进入到暴走状态了,否则以他那种隐藏自己为第一的能力不应该散发出如此强烈的气息。
当然,所谓的气息仅仅是凌羽的感觉,他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不可能光凭气息就能准确锁定敌人的位置。
“啊——”凌羽只觉得左肩一凉,随即就流出了热热的液体,痛得他连连后退了两步,接着右小腿又是一凉,厚厚的长靴也抵挡不住利器的切割,长靴里边很快就被血给浸湿了。
凌羽本可驱动电流来保护身体表面,但是在其他车厢可以,在这节车厢却绝不可以。因为这节车厢里不但有汽油,还有其他易燃物,一不小心就会导致爆炸,到时候别说自己没命,车上两百多名乘客也会跟着陪葬。
才不到半分钟的工夫,凌羽的身上已经多了十来道血淋淋的伤口,尽管他多次试图捕捉对方的动态,但基本上只能靠瞎蒙;即使感觉到对方的气息在附近也没办法反应过来,对方的移动速度实在太快,要不是他拼命保护胸口和咽喉,只怕早就去西天极乐世界报到了。
(啊……呼吸、呼吸又……在这种形势下我根本不可能再爬上车顶……头好晕,我支持不住了。慢着!这节的车厢不也是处于空气稀薄的状态吗?对了!那样的话……)
打定主意后,凌羽忍住肌肉的疼痛,一路后退,直到后背贴上第二车厢和第三车厢间的电动门,然后大喝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燃烧弹朝前方丢去。燃烧弹落地后立即燃起红艳艳的火焰,将过道地面的那面电动门给严密封锁。
火焰狂野地舞动着,凌羽这时才看清了车厢内的情况,跟他料想的一样,易燃物全都放在一排排锁起的铁箱子里,离火焰也比较远,但并不排除爆炸的可能,如果火焰蔓延过来的话。
凌羽一瘸一拐地朝火焰走过去,走出四五步后,他又转过身来,两只眼睛像雷达车上的天线般缓缓旋转起来。
火焰在背后的方向,所以影子就出现在他的身前,奇形怪状的影子随着火焰的晃动,不断变幻,仿佛一只绝望的恶魔在歇斯底里地哀嚎。
“给我现形!”话音刚落,凌羽手里的龙枪已经刺出。左面墙角中间比较高的位置装了个红色警铃,枪头就刺在警铃旁边的圆形影子上。龙枪持续放出三百伏特的电流,那个“影子”像被洒到盐的水蛭般拼命扭动起来。
接着,“影子”生出了黄色的手、脚、身体,最后是没有头发的头颅。
十几秒后,一个十二岁左右,穿白色背心、破烂短裤,身材瘦弱的小男孩出现在龙枪的枪头上,他的肚子已经被射穿,闭着眼龇牙咧嘴地号哭起来,鲜血从他的嘴角大量涌出,在火焰的照射下变成了黑红色,看上去十分可怖。
火焰渐渐弱下去,然后熄灭掉了。
空气中可以提供燃烧的氧气很少,所以燃烧弹的火焰才会越来越小,因此,火焰晃动的幅度会比较大,影子也一样,而且又快又没规律,所以敌人2幻化的影子没办法隐藏在其他影子里,只能硬是混在里边,凌羽很快就能看出不协调,对方只能找个不容易引人注意的位置停住,可是在凌羽面前任何不动的影子都是不合逻辑的,那只可能是敌人2的化身!
(刚才我看到有几个箱子上印着红“十”字,那么应该有那东西才对……)
开启手表的照明功能,他把龙枪从尸体上拔回来,然后将铁箱子的锁头一个个都戳烂,在第五个打开的箱子里找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宝贝。
(便携式氧气瓶!真的有……啊哈哈!太好了!)
严重头昏眼花的凌羽忙不迭地把氧气瓶的呼吸罩捂到鼻子上,然后打开输气旋钮,一股温润清新的气体顿时流入肺部,久旱逢甘霖,大概是就这种爽翻天的感觉吧!
幸亏凌羽平时参加训练的时候喜欢摆弄各种装备,要不然现在就算被他找到了氧气瓶也不知道该怎么用。
这时,列车离开隧道,车厢里又明亮了起来,望着窗外明媚的天空,凌羽心头泛起一种再世重生的感觉。
气血的运行已经恢复顺畅,思维齿轮也快速转动起来,凌羽从铁箱里取出药品和纱布把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一手握着便携式氧气瓶,一手举着龙枪,朝第二车厢一步步走去。
凌羽用龙枪的枪头按下红色的按钮,电动门唰一声打开,凌羽还没看清里边的情形,一股猛烈无比的气流骤然劈头盖脸地袭来,他连站都无法站稳,脚下一飘,身体迅速往后飞去,转眼就撞上了十米外的电动门。
凌羽“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鲜血,看到便携式氧气瓶还在手里,笑道:“把手的设计真不错……”
转头朝前望去,只见杀气腾腾的乡下妹堵住了过道,她两手握着拳头,摆出一副豁出性命的架势。
“阿弟!”乡下妹看到旁边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双眼通红,紧咬牙关,瘦弱的身形似乎一下子变得强悍起来。
“原来你还没跳车。”凌羽靠龙枪支撑着站起来,吐出一口含血的唾沫,瞪眼怒道:“还我水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