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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一幕

时间:一八九八年(戊戌)初秋,康梁等的维新运动失败了。早半天。

地点:北京,裕泰大茶馆。

人物:王利发 刘麻子 庞太监 唐铁嘴 康六 小牛儿 松二爷 黄胖子 宋恩子 常四爷 秦仲义 吴祥子 李三 老人 康顺子二德子 乡妇 茶客甲、乙、丙、丁马五爷 小妞 茶房一二人

「幕起」

这种大茶馆现在已经不见了。在几十年前,每城都起码有一处。这里卖茶,也卖简单的点心与饭菜。玩鸟的人们,每天在遛够了画眉、黄鸟等之后,要到这里歇歇腿,喝喝茶,并使鸟儿表演歌唱。商议事情的,说媒拉纤的,也到这里来。那年月,时常有打群架的,但是总会有朋友出头给双方调解;三五十口子打手,经调人东说西说,便都喝碗茶,吃碗烂肉面(大茶馆特殊的食品,价钱便宜,作起来快当),就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了。总之,这是当日非常重要的地方,有事无事都可以来坐半天。

在这里,可以听到最荒唐的新闻,如某处的大蜘蛛怎么成了精,受到雷击。奇怪的意见也在这里可以听到,像把海边上都修上大墙,就足以挡住洋兵上岸。这里还可以听到某京戏演员新近创造了什么腔儿,和煎熬鸦片烟的最好的方法。这里也可以看到某人新得到的奇珍——一个出土的玉扇坠儿,或三彩的鼻烟壶。这真是个重要的地方,简直可以算作文化交流的所在。

我们现在就要看见这样的一座茶馆。

一进门是柜台与炉灶——为省点事,我们的舞台上可以不要炉灶;后面有些锅勺的响声也就够了。屋子非常高大,摆着长桌与方桌,长凳与小凳,都是茶座儿。隔窗可见后院,高搭着凉棚,棚下也有茶座儿。屋里和凉棚下都有挂鸟笼的地方。各处都贴着“莫谈国事”的纸条。

有两位茶客,不知姓名,正眯着眼,摇着头,拍板低唱。有两三位茶客,也不知姓名,正入神地欣赏瓦罐里的蟋蟀。两位穿灰色大衫的——宋恩子与吴祥子,正低声地谈话,看样子他们是北衙门的办案的(侦缉)。

今天又有一起打群架的,据说是为了争一只家鸽,惹起非用武力解决不可的纠纷。假若真打起来,非出人命不可,因为被约的打手中包括着善扑营的哥儿们和库兵,身手都十分厉害。好在,不能真打起来,因为在双方还没把打手约齐,已有人出面调停了——现在双方在这里会面。三三两两的打手,都横眉立目,短打扮,随时进来,往后院去。

马五爷在不惹人注意的角落,独自坐着喝茶。

王利发高高地坐在柜台里。

唐铁嘴踏拉着鞋,身穿一件极长极脏的大布衫,耳上夹着几张小纸片,进来。

王利发:唐先生,你外边遛遛吧!

唐铁嘴:(惨笑)王掌柜,捧捧唐铁嘴吧!送给我碗茶喝,我就先给您相相面吧!手相奉送,不取分文!(不容分说,拉过王利发的手来)今年是光绪二十四年,戊戌。您贵庚是……

王利发:(夺回手去)算了吧,我送你一碗茶喝,你就甭卖那套生意口啦!用不着相面,咱们既在江湖内,都是苦命人!(由柜台内走出,让唐铁嘴坐下)坐下!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戒了大烟,就永远交不了好运!这是我的相法,比你的更灵验!

松二爷和常四爷都提着鸟笼进来,王利发向他们打招呼。他们先把鸟笼子挂好,找地方坐下。松二爷文绉绉的,提着小黄鸟笼;常四爷雄赳赳的,提着大而高的画眉笼。茶房李三赶紧过来,沏上盖碗茶。他们自带茶叶。茶沏好,松二爷、常四爷向临近的茶座让了让。

松二爷、常四爷:您喝这个!(然后,往后院看了看)

松二爷:好象又有事儿?

常四爷:反正打不起来!要真打的话,早到城外头去啦;到茶馆来干吗?

二德子,一位打手,恰好进来,听见了常四爷的话。

二德子:(凑过去)你这是对谁甩闲话呢?

常四爷:(不肯示弱)你问我哪?花钱喝茶,难道还教谁管着吗?

松二爷:(打量了二德子一番)我说这位爷,您是营里当差的吧?来,坐下喝一碗,我们也都是外场人。

二德子:你管我当差不当差呢!

常四爷:要抖威风,跟洋人干去,洋人厉害!英法联军烧了圆明园,尊家吃着官饷,可没见您去冲锋打仗!

二德子:甭说打洋人不打,我先管教管教你!(要动手)

别的茶客依旧进行他们自己的事。王利发急忙跑过来。

王利发:哥儿们,都是街面上的朋友,有话好说。德爷,您后边坐!

二德子不听王利发的话,一下子把一个盖碗搂下桌去,摔碎。翻手要抓常四爷的脖领。

常四爷:(闪过)你要怎么着?

二德子:怎么着?我碰不了洋人,还碰不了你吗?

马五爷:(并未立起)二德子,你威风啊!

二德子:(四下扫视,看到马五爷)喝,马五爷,你在这儿哪?我可眼拙,没看见您!(过去请安)

马五爷: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干吗动不动地就讲打?

二德子:嗻!您说得对!我到后头坐坐去。李三,这儿的茶钱我候啦!(往后面走去)

常四爷:(凑过来,要对马五爷发牢骚)这位爷,您圣明,您给评评理!

马五爷:(立起来)我还有事,再见!(走出去)

常四爷:(对王利发)邪!这倒是个怪人!

王利发:您不知道这是马五爷呀!怪不得你也得罪了他!

常四爷:我也得罪了他?我今天出门没挑好日子!

王利发:(低声地)刚才您说洋人怎样,他就是吃洋饭的。信洋教,说洋话,有事情可以一直地找宛平县的县太爷去,要不怎么连官面上都不惹他呢!

常四爷:(往原处走)哼,我就不佩服吃洋饭的!

王利发:(向宋恩子、吴祥子那边稍一歪头,低声地)说话请留点神!(大声地)李三,再给这儿沏一碗来!(拾起地上的碎瓷片)

松二爷:盖碗多少钱?我赔!外场人不作老娘们事!

王利发:不忙,待会儿再算吧!(走开)

纤手刘麻子领着康六进来。刘麻子先向松二爷、常四爷打招呼。

刘麻子:您二位真早班儿!(掏出鼻烟壶,倒烟)您试试这个!刚装来的,地道的英国造,又细又纯!

常四爷:唉!连鼻烟也得从外洋来!这得往外流多少银子啊!

刘麻子:咱们大清国有的是金山银山,永远花不完!您坐着,我办点小事!(领康六找了个座儿)

李三拿过一碗茶来。

刘麻子:说说吧,十两银子行不行?你说干脆的!我忙,没工夫专伺候你!

康六:刘爷!十五岁的大姑娘,就值十两银子吗?

刘麻子:卖到窑子去,也许多拿一两八钱的,可是你又不肯!

康六:那是我的亲女儿!我能够……

刘麻子:有女儿,你可养活不起,这怪谁呢?

康六:那不是因为乡下种地的都没法子混了吗?一家大小要是一天能吃上一顿粥,我要还想卖女儿,我就不是人!

刘麻子:那是你们乡下的事,我管不着。我受你之托,教你不吃亏,又教你女儿有个吃饱饭的地方,这还不好吗?

康六:到底给谁呢?

刘麻子:我一说,你必定从心眼里乐意!一位在宫里当差的!

康六:宫里当差的谁要个乡下丫头呢?

刘麻子:那不是你女儿的命好吗?

康六:谁呢?

刘麻子:庞总管!你也听说过庞总管吧?伺候着太后,红的不得了,连家里打醋的瓶子都是玛瑙的!

康六:刘大爷,把女儿给太监作老婆,我怎么对得起人呢?

刘麻子:卖女儿,无论怎么卖,也对不起女儿!你糊涂!你看,姑娘一过门,吃的是珍馐美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这不是造化吗?怎样,摇头不算点头算,来个干脆的!

康六:自古以来,哪有……他就给十两银子?

刘麻子:找遍了你们全村儿,找得出十两银子找不出?在乡下,五斤白面就换个孩子,你不是不知道!

康六:我,唉!我得跟姑娘商量一下!

刘麻子: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没有这个店,耽误了事可别怨我!快去快来!

康六:唉!我一会儿就回来!

刘麻子:我在这儿等着你!

康六:(慢慢地走出去)

刘麻子:(凑到松二爷、常四爷这边来)乡下人真难办事,永远没有个痛痛快快!

松二爷:这号生意又不小吧?

刘麻子:也甜不到哪儿去,弄好了,赚个元宝!

常四爷:乡下是怎么了?会弄得这么卖儿卖女的!

刘麻子:谁知道!要不怎么说,就是条狗也得托生在北京城里嘛!

常四爷:刘爷,您可真有个狠劲儿,给拉拢这路事!

刘麻子:我要不分心,他们还许找不到买主呢!(忙岔话)松二爷(掏出个小时表来),您看这个!

松二爷:(接表)好体面的小表!

刘麻子:您听听,嘎登嘎登地响!

松二爷:(听)这得多少钱?

刘麻子:您爱吗?就让给您!一句话,五两银子!您玩够了,不爱再要了,我还照数退钱!东西真地道,传家的玩艺!

常四爷:我这儿正咂摸这个味儿:咱们一个人身上有多少洋玩艺儿啊!老刘,就看你身上吧:洋鼻烟,洋表,洋缎大衫,洋布裤褂……

刘麻子:洋东西可真是漂亮呢!我要是穿一身土布,像个乡下脑壳,谁还理我呀!

常四爷:我老觉乎着咱们的大缎子,川绸,更体面!

刘麻子:松二爷,留下这个表吧,这年月,带着这么好的洋表,会教人另眼看待!是不是这么说,您哪?

松二爷:(真爱表,但又嫌贵)我……

刘麻子:您先戴几天,改日再给钱!

黄胖子进来。

黄胖子:(严重的砂眼,看不清楚,进门就请安)哥儿们,都瞧我啦!我请安了!都是自家兄弟,别伤了和气呀!

王利发:这不是他们,他们在后院哪!

黄胖子:我看不大清楚啊!掌柜的,预备烂肉面,有我黄胖子,谁也打不起来!(往里走)

二德子:(出来迎接)两边已经见了面,您快来吧!

二德子同黄胖子入内。

茶房们一趟又一趟地往后面送茶水。老人进来,拿着些牙签、胡梳、耳挖勺之类的小东西,低着头慢慢地挨着茶座儿走;没人买他的东西。他要往后院去,被李三截住。

李三:老大爷,您外边[足留][足留]吧!后院里,人家正说和事呢,没人买您的东西!(顺手儿把剩茶递给老人一碗)

松二爷:(低声地)李三!(指后院)他们到底为了什么事,要这么拿刀动杖的?

李三:(低声地)听说是为一只鸽子。张宅的鸽子飞到了李宅去,李宅不肯交还……唉,咱们还是少说话好,(问老人)老大爷您高寿啦?

老人:(喝了茶)多谢!八十二了,没人管!这年月呀,人还不如一只鸽子呢!唉!(慢慢走出去)

秦仲义,穿得很讲究,满面春风,走进来。

王利发:哎哟!秦二爷,您怎么这样闲在,会想起下茶馆来了?也没带个底下人?

秦仲义:来看看,看看你这年轻小伙子会作生意不会!

王利发:唉,一边作一边学吧,指着这个吃饭嘛。谁叫我爸爸死的早,我不干不行啊!好在照顾主儿都是我父亲的老朋友,我有不周到的地方,都肯包涵,闭闭眼就过去了。在街面上混饭吃,人缘儿顶要紧。我按着我父亲遗留下的老办法,多说好话,多请安,讨人人的喜欢,就不会出大岔子!您坐下,我给您沏碗小叶茶去!

秦仲义:我不喝!也不坐着!

王利发:坐一坐!有您在我这儿坐坐,我脸上有光!

秦仲义:也好吧!(坐)可是,用不着奉承我!

王利发:李三,沏一碗高的来!二爷,府上都好?您的事情都顺心吧?

秦仲义:不怎么太好!

王利发:您怕什么呢?那么多的买卖,您的小手指头都比我的腰还粗!

唐铁嘴:(凑过来)这位爷好相貌,真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虽无宰相之权,而有陶朱之富!

秦仲义:躲开我!去!

王利发:先生,你喝够了茶,该外边活动活动去!(把唐铁嘴轻轻推开)

唐铁嘴:唉!(垂头走出去)

秦仲义:小王,这儿的房租是不是得往上提那么一提呢?当年你爸爸给我的那点租钱,还不够我喝茶用的呢!

王利发:二爷,您说的对,太对了!可是,这点小事用不着您分心,您派管事的来一趟,我跟他商量,该长多少租钱,我一定照办!是!嗻!

秦仲义:你这小子,比你爸爸还滑!哼,等着吧,早晚我把房子收回去!

王利发:您甭吓唬着我玩,我知道您多么照应我,心疼我,决不会叫我挑着大茶壶,到街上买热茶去!

秦仲义:你等着瞧吧!

乡妇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妞进来。小妞的头上插着一根草标。李三本想不许她们往前走,可是心中一难过,没管。她们俩慢慢地往里走。茶客们忽然都停止说笑,看着她们。

小妞:(走到屋子中间,立住)妈,我饿!我饿!

乡妇呆视着小妞,忽然腿一软,坐在地上,掩面低泣。

秦仲义:(对王利发)轰出去!

王利发:是!出去吧,这里坐不住!

乡妇:哪位行行好?要这个孩子,二两银子!

常四爷:李三,要两个烂肉面,带她们到门外吃去!

李三:是啦!(过去对乡妇)起来,门口等着去,我给你们端面来!

乡妇:(立起,抹泪往外走,好像忘了孩子;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来,搂住小妞吻她)宝贝!宝贝!

王利发:快着点吧!

乡妇、小妞走出去。李三随后端出两碗面去。

王利发:(过来)常四爷,您是积德行好,赏给她们面吃!可是,我告诉您:这路事儿太多了,太对了!谁也管不了!(对秦仲义)二爷,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常四爷:(对松二爷)二爷,我看哪,大清国要完!

秦仲义:(老气横秋地)完不完,并不在乎有人给穷人们一碗面吃没有。小王,说真的,我真想收回这里的房子!

王利发:您别那么办哪,二爷!

秦仲义:我不但收回房子,而且把乡下的地,城里的买卖也都卖了!

王利发:那为什么呢?

秦仲义:把本钱拢到一块儿,开工厂!

王利发:开工厂?

秦仲义:嗯,顶大顶大的工厂!那才救得了穷人,那才能抵制外货,那才能救国!(对王利发说而眼看着常四爷)唉,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不懂!

王利发:您就专为别人,把财产都出手,不顾自己了吗?

秦仲义:你不懂!只有那么办,国家才能富强!好啦,我该走啦。我亲眼看见了,你的生意不错,你甭在耍无赖,不长房钱!

王利发:您等等,我给您叫车去!

秦仲义:用不着,我愿意蹓跶,蹓跶!

秦仲义往外走,王利发送。

小牛儿搀着庞太监走进来。小牛儿提着水烟袋。

庞太监:哟!秦二爷!

秦仲义:庞老爷!这两天您心里安顿了吧?

庞太监:那还用说吗?天下太平了:圣旨下来,谭嗣同问斩!告诉您,谁敢改祖宗的章程,谁就掉脑袋!

秦仲义:我早就知道!

茶客们忽然全静寂起来,几乎是闭住呼吸地听着。

庞太监:您聪明,二爷,要不然您怎么发财呢!

秦仲义:我那点财产,不值一提!

庞太监:太客气了吧?您看,全北京城谁不知道秦二爷!您比作官的还厉害呢!听说呀,好些财主都讲维新!

秦仲义:不能这么说,我那点威风在您的面前可就施展不出来了!哈哈哈!

庞太监:说得好,咱们就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吧!哈哈哈!

秦仲义:改天过去给您请安,再见!(下)

庞太监:(自言自语)哼,凭这么个小财主也敢跟我斗嘴皮子,年头真是改了!(问王利发)刘麻子在这儿哪?

王利发:总管,您里边歇着吧!

刘麻子早已看见庞太监,但不敢靠近,怕打搅了庞太监、秦仲义的谈话。

刘麻子:喝,我的老爷子!您吉祥!我等您好大半天了!(搀庞太监往里面走)

宋恩子、吴祥子过来请安,庞太监对他们耳语。

众茶客静默一阵之后,开始议论纷纷。

茶客甲:谭嗣同是谁?

茶客乙:好象听说过!反正犯了大罪,要不,怎么会问斩呀!

茶客丙:这两三个月了,有些作官的,念书的,乱折腾乱闹,咱们怎能知道他们捣的什么鬼呀!

茶客丁:得!不管怎么说,我的铁杆庄稼又保住了!姓谭的,还有那个康有为,不是说叫旗兵不关钱粮,去自谋生计吗?心眼多毒!

茶客丙:一份钱粮倒叫上头克扣去一大半,咱们也不好过!

茶客丁:那总比没有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叫我去自己谋生,非死不可!

王利发:诸位主顾,咱们还是莫谈国事吧!

大家安静下来,都又各谈各的事。

庞太监:(已坐下)怎么说?一个乡下丫头,要二百银子?

刘麻子:(侍立)乡下人,可长得俊呀!带进城来,好好地一打扮、调教,准保是又好看又有规矩!我给您办事,比给我亲爸爸作事都更尽心,一丝一毫不能马虎!

唐铁嘴又回来了。

王利发:铁嘴,你怎么又回来了?

唐铁嘴:街上兵荒马乱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庞太监:还能不搜查搜查谭嗣同的余党吗?唐铁嘴,你放心,没人抓你!

唐铁嘴:嗻,总管,您要能赏给我几个烟泡儿,我可就更有出息了!

有几个茶客好像预感到什么灾祸,一个个往外溜。

松二爷:咱们也该走啦吧!天不早啦!

常四爷:嗻!走吧!

二灰衣人——宋恩子和吴祥子走过来。

宋恩子:等等!

常四爷:怎么啦?

宋恩子:刚才你说“大清国要完”?

常四爷:我,我爱大清国,怕它完了!

吴祥子:(对松二爷)你听见了?他是这么说的吗?

松二爷:哥儿们,我们天天在这儿喝茶。王掌柜知道:我们都是地道老好人!

吴祥子:问你听见了没有?

松二爷:那,有话好说,二位请坐!

宋恩子:你不说,连你也锁了走!他说“大清国要完”,就是跟谭嗣同一党!

松二爷:我,我听见了,他是说……

宋恩子:(对常四爷)走!

常四爷:上哪儿?事情要交代明白了啊!

宋恩子:你还想拒捕吗?我这儿可带着“王法”呢!(掏出腰中带着的铁链子)

常四爷:告诉你们,我可是旗人!

吴祥子:旗人当汉奸,罪加一等!锁上他!

常四爷:甭锁,我跑不了!

宋恩子:量你也跑不了!(对松二爷)你也走一趟,到堂上实话实说,没你的事!

黄胖子同三五个人由后院过来。

黄胖子:得啦,一天云雾散,算我没白跑腿!

松二爷:黄爷!黄爷!

黄胖子:(揉揉眼)谁呀?

松二爷:我!松二!您过来,给说句好话!

黄胖子:(看清)哟,宋爷,吴爷,二位爷办案哪?请吧!

松二爷:黄爷,帮帮忙,给美言两句!

黄胖子:官厅儿管不了的事,我管!官厅儿能管的事呀,我不便多嘴!(问大家)是不是?

众:嗻!对!

宋恩子、吴祥子带着常四爷、松二爷往外走。

松二爷:(对王利发)看着点我们的鸟笼子!

王利发:您放心,我给送到家里去!

常四爷、松二爷、宋恩子、吴祥子同下。

黄胖子:(唐铁嘴告以庞太监在此)哟,老爷在这儿哪?听说要安份儿家,我先给您道喜!

庞太监:等吃喜酒吧!

黄胖子:您赏脸!您赏脸!(下)

乡妇端着空碗进来,往柜上放。小妞跟进来。

小妞:妈!我还饿!

王利发:唉!出去吧!

乡妇:走吧,乖!

小妞:不卖妞妞啦?妈!不卖了?妈!

乡妇:乖!(哭着,携小妞下)

康六带着康顺子进来,立在柜台前。

康六:姑娘!顺子!爸爸不是人,是畜生!可你叫我怎办呢?你不找个吃饭的地方,你饿死!我弄不到手几两银子,就得叫东家活活地打死!你呀,顺子,认命吧,积德吧!

康顺子:我,我……(说不出话来)

刘麻子:(跑过来)你们回来啦?点头啦?好!来见总管!给总管磕头!

康顺子:我……(要晕倒)

康六:(扶住女儿)顺子!顺子!

刘麻子:怎么啦?

康六:又饿又气,昏过去了!顺子!顺子!

庞太监:我要活的,可不要死的!

静场。

茶客甲:(正与茶客乙下象棋)将!你完啦!

——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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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蜀大陆,一副上古遗留下来的一套麒麟铠甲,它是有拥有生命有思想的、、、、。天、神、人,三阶,天阶暂且不说。神阶:分别是:神皇、帝神、圣神、神尊、主神,人阶:三品、二品、一品、王级、帝级、圣级每阶又分三个阶段,前期、中期和后期。从原本可以过些平安宁静日子的晨曦,可是遇见了上古麒麟,他的安静的生活就已经打破,亲情不舍,感情无奈,友情无悔,头戴紫金凤凰冠,身披浴火麒麟甲。手执雷龙灭世剑,脚踏跃空星河靴。且看圣人修成正果,掌控一界之主。
  • 星际之暴力鲲鹏

    星际之暴力鲲鹏

    龙紫鹏是空间雷龙跟鲲鹏的后裔,爹撒完种子就跑了,娘把该教的乱教一通追着爹也跑了,完美继承父母优秀资质的紫鹏童鞋表示,没你们更好,可素在练习空间法术时出了点意外,被空间乱流带到了星际时代,妞妞表示兽语没法沟通,人语也没法交流,不开森啊肿么破。这个怪蜀黍,你笑得这么猥琐真的好么?再笑偶揍你哟!
  • 他的小甜牙

    他的小甜牙

    【专业嘴炮的软糖牙医*身世显赫的顶级流量】开学,季清热血沸腾地参与竞选,成功当上了班长。正摩拳擦掌准备干出一番成绩,还没到一天,她就被班主任毫不留情地撤掉了。原因是季清在维持秩序时,同桌亓子凡不仅不配合,还公然对她进行挑衅。于是,季清没忍住和他打了一架。罚站时,季清看着手臂上的牙印,恶狠狠地威胁他:“我长大后要当牙医,小心别让我遇到你,否则一定拔光你的牙泄愤。”“我还当太空人呢,”亓子凡龇着一口整齐的小白牙,得意一笑:“还有,老子牙口好着呢!”多年后,混成顶级流量的亓子凡突然牙疼,百忙之中捂着牙去了趟医院,千挑万选还是不小心挂了昔日同桌的号。看着对面的人,季清手中转着牙钳,面无表情:“太空人先生,这牙是今天全拔光,还是分两次拔?”送上门的亓子凡:“......”**某天上班,牙医劳模季清发现还没到上班时间,就看见传说中高冷矜贵的明星总裁,正乖乖地躺在她的牙椅上。亓子凡见她慢慢走过来,彬彬有礼地冲她一点头,举起手中的一张挂号单:“季医生吗?我挂了你的号。”“奉上我的全部身家,来种一颗,小甜牙。”**季清这才知道,她爱上的男人,原来这么有钱。
  • 困不住的曾国藩

    困不住的曾国藩

    本书既写曾国藩的文韬武略,也写他的待人处世与生活态度;既写他的困厄与成功,也写他的得宠与失宠。他的成功看似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其实,他同样是经历的无数的坎坷、起伏、窘困和险恶。甚至是生死系于一线的人生困局。从全新的角度去发现一个真实、智慧、隐忍的曾国藩。领略一代名臣的安身之计、为官之道,处世之法。全景式展现曾国藩的传奇人生,更客观、更生动、更深刻。
  • 狼骑竹马来

    狼骑竹马来

    小时候的青梅竹马出现,这似乎是一场顺理成章的爱情。可最后的最后太才发现,竹马是有目的的,竹马是一匹狼。狼和狐狸的较量。谁输谁赢,爱情里,谁能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