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酷暑,和尚拿了个水蜜桃,随手丢给身边的女子,道:“我可是存在洞天里的,想吃就吃。”
那水蜜桃入手冰凉,女子红衣张扬,半点也不客气,张口就咬。
路过官道时,满地的血,二人也见怪不怪。
“你们凡人真奇怪,今天为了这个杀杀杀的,明天又为了别的,这才千年,我看了不知道多少遭了。”
“你不是不出天东峰的吗?”和尚瞥她一眼。
“要是真不出天东,哪儿还有我的名声传出去。”女子一脸嫌他笨的神色,这水蜜桃又水又嫩,冰冰凉凉,降低了点她的不满。
“你说凡人为这个打打杀杀,你和老对头不是几十年一小战,一百年一大战?”和尚把他的紫色僧帽给摘了,随手摘了个荷叶扇风,光头在太阳底下锃亮反光。
“生下来就是对头,非要对方死,我有什么办法。”女子哼了一声。“那我不杀他,他就放过我了?”
“要我说,你俩坐下来好好谈谈,不就完事儿了?”
“他是兵燹我是太平,你要兵燹和太平坐一桌喝茶唠嗑?”女子戳他光头,“你大可以想得再美一点。”
“不是我想打,是他不肯放过我啊。”
“哟,这么说您还是被迫反杀了?”
“那可不。”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前面还是有一大群人在那儿打打杀杀的。
“啧,真晦气。”女子说着就绕道。
“诶诶诶!您不是太平吗?您劝架啊!”
“怎么劝?把他们全废了就打不起来了,是吗?”女子嗤之以鼻。“你嘴皮子溜,要劝你劝去。”
“等等。”和尚眺望一眼,踮起脚尖往那儿瞅。“好像不是打架是屠杀啊。”
“您看看那对面谁有能力还手啊?”
他天机实力,瞥一眼就一清二楚,哪需要踮脚尖啊?
女子随便瞅一眼,果然是一队兵马正在杀几个妇孺,早死了好大一片了。
“你那么好心,你去救啊,圣僧。”女子撇嘴道。
“凤儿啊,要我去救,那对面可得一个不剩全死光了。”和尚唇红齿白,咧嘴一笑,笑出满口白牙。
听见那句“凤儿啊”,女子抖了个机灵,瞪他一眼,凌空飞去,厉喝一声:“到此为止了!”
众人都觉得这声音响在耳朵旁,绕在脑子里,立马扭头张望,想交流却发觉自己发不出声。
一人忙指着半空,只见凭空站着个红裙女子,约莫双十年华,就在这伙被追杀之人头上。
“阁下何人!安敢管这钟家余孽!看阁下修行不易,还是休要与人皇作对。”
领头之人虽开了口,可谁也听不见。
“啊?你大点声儿,我听不清啊!”那女子一落地,踩在浸了血的土上,她红衣比这土更红一分,伸手放在耳朵边上,往前凑。
领头的小将知晓这定是这修士的把戏,可真气尽出也发不出半点声响,连抽剑也没有声音。
他突然想通了什么,咽了口口水,人也发抖。
修士里,练剑练术练体,皆为身外之所学,其中不乏一些高人,专修法理,不假外物,人法合一。
这女子手段诡异,分明是术修,可他出身名门,也没听说过如此霸道的术,这怕不是法理?
她有能力让此地半点无声,恐怕也有能力把他们用魔音灌死在这。
“我脚下踩的,就是我的了,刚刚我在这地儿的头顶,这地儿就归我了,你们敢越线一步,别怪我无情啊!”
“阁下修行不易,纵使是高手,我人朝高手众多,交游广阔,不论道门三老亦或是佛门三师皆言我宗氏晋朝有真命龙气,阁下一定要维护这伙前朝余孽吗?”他还是无声的说。
这小将终是不敢再把此人当做个年轻气盛的女子,谁知她是不是七老八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告诉我,这里头哪有当官儿的?都不到我这儿,你还动了了手?”女子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腰,说道。“我不管你们凡......凡夫俗子怎么闹,反正这儿的手无缚鸡之力,我管定了。”
“你走不走?再不走老娘先让你聋个十天半个月的!”
“我为大晋将领,岂能......”
他话还没说完呢,一道雷声便炸响在他耳畔,耳膜都快震碎了。
“给我爬。”虽说他耳鸣,听不进声儿,这话却直接响在他脑子里。
这小将捏紧手上的剑,另一手捂着耳朵,大喊一声,虽然没人能听见,但他提剑就砍过来。
女子一抬手,他便定住了,整只兵马都定住了,她打个响指,道:“太阳落山啦,好孩子们该睡了啊。”
然后面前的人便一个接一个倒了。
“你有摇篮曲,你不早唱。”和尚肩上搭着个棍子,缩地成寸到她身边,咧嘴道。
“这曲子伤脑子,今天干过什么他们怕是不记得了。”
“幻音诀的梦言压根没这效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故意的。”
“你练过啊?”
“没啊。”
“就是有这效果。”
“你说有就有。”
刚刚还是性命攸关呢,现在救命恩人跟个和尚两个人在面前说起了相声,加上就剩个小屁孩,突遭大变大概也说不了话了。
“你要是不和我聊两句,说不定还能多活几个人呢。”和尚说道。
“你要是真想救,那这孩子给你了,我可懒得管。”
“凤儿啊。”
“你再叫!”女子踹了一下他的屁股。
“你不是老问我什么凡间规矩吗?我看你也干脆别问了,自己去学吧。”和尚咧嘴。“这老对头一死,我看你是闲出鸟来了,反正光年流转对你亦不过过眼云烟,不如就试试带几年孩子呗。”
“你清醒点,你我二人一穷二白,自己都有上顿没下顿了,还带孩子?”
“你看地上不是倒了一堆的钱袋子吗?”和尚努嘴,下巴指了指身后横七竖八倒着睡得正香的人,说道。
“三七分!”说着和尚就去搜钱袋了。
女子刚想骂他压根没出力,但又懒得去找钱袋子,干脆就当给他的苦力费了。
毕竟那儿躺了一堆啊!
“你叫什么啊?”她蹲下来,戳人类孩子的脸,软软糯糯的,他不说话,就埋着头,往后躲她的手。
“放心,那些坏人啊,全被我放倒了,简简单单。”
他还是不出声。
“和尚!这是不是个哑巴啊?”女子回头去问。
“诶,这你就不懂了,说不定地上这些有他亲爹亲娘亲姥姥之类的,那他不爱说话也是难免的嘛!”和尚还在搜钱袋子,闻言嚎了一声回答她。
“真的吗?”
“你想想你亲爹亲娘亲姥姥要是死了,你是怎么想的嘛!”
“我是树里长出来的,我哪儿会知道?我又没这些东西。”
听到这句话,孩子的眼睛动了动。
“那你就......我当着你的面把你那树烧了,还往灰上滋尿,你什么感觉?”和尚一拍他的光头,想到了个绝佳的形容。
他说不出话来了。
女子转过去,核善的看他。
和尚做了个把嘴拉上的动作,手比了个二和八。
二八开,大爷饶命。
“我懂了。”女子突然把这小孩抱起来,皱眉说。
“他只是说说还没干我就很生气,可别人已经对你这么干了,你肯定很生气。”
她这么认真的说,看上去有些可笑,可她又是真的认认真真的、好像在理解这个概念。
男孩没有生气,大眼睛盯着她黑色的眸子。
“放心吧,既然树上还有果子,我就会再把它种成一颗大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