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说的极是,那朝山阁真是有些不知好歹,简直不把我太史家放在眼里。”太史成学顺杆而上,不动声色又结结实实的拍了太史涯一个马屁。
不过朝山阁此举的确有把太史家放在火上烤的用意,去的话则泯然于众人矣,不去的话又显得心胸狭隘,太过小气,总之怎么着对朝山阁总是有利的。
不过这事儿就交给大哥太史鸿去发愁好了,反正太史涯总是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当然,如果此事能成顺其自然之势的话,太史涯也不介意替生养了自己这一世十六年的家族出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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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宝大会在三天后,这段时间太史鸿和太史圣德尽皆出门扩大生意去了,修仙成道一事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踏踏实实的将生意做大,当个富翁也不失为一种人生赢家。
此番前去闻宝大会,太史涯没有跟兄弟姐妹一起走,而是刻意避开时间,晚去了半刻钟,兼又带上四名打手,四名家仆,四名侍女,若非坐轿子实在无趣的紧,只怕这排场还要再大上许多。
游玩归游玩,然太史涯此行代表的是太史家,而今大哥三哥都不在,若是太史涯孤零零的自己去了,或许于他自身而言倒是肆意洒脱、无拘无束,但落在外人眼里便就变了味道了。
“四爷,这天气有些凉了,需不需我差人回去为您带件衣裳来?”太史龚一如既往的贴心。
太史涯不说话,只是摇摇头,随着坚持不懈的修炼和时间的推移,如今微凉与微热的天气都难以影响到他,反倒是太史龚的突然开口却有些坏了他欣赏这美丽夜色的心情。
这个世界没有工业革命,没有飞机大炮,除了高来高去的仙人外便是完完全全的古代生活,周天星斗清晰可见,明月白云漂泊眼前,在江面上一盏盏花灯的点缀下更是撩人心扉。
只是今夜的人比往常少了许多。
“看样子要打仗了。”
太史龚看出刚刚自己凭空惹得涯四爷不快,此时不敢再言,心里正不停的在琢磨着该怎么弥补一下刚才的过失,却没想到太史涯竟先开了口。
“是极,是极,马上就要打仗了,往年都是吓唬人的,扯皮来扯皮去也没个结果,唯独今年不太一样,最近这粮食啊,铁啊什么的价格都涨了不少,又从各府各州征走了不少壮丁,看样子真的要打起来了。”
定江,是安阳有名的一座石拱桥,坐落于靖海城中,横跨弯月江,过去曾有不少诗人墨客到这里来游玩,只是现在也大多行色匆匆了。
唯独那位年逾古稀的垂钓客仍在桥上,外面的风风雨雨都无法让他动摇片刻,太史涯走近前去一瞧,今儿的收成还挺好。
“涯四哥儿。”老翁闻听身后有人,不急不慌的将身后背的斗笠转过去,扭着头笑说了句。
“上来几条了?”太史涯没有自己细数,觉得这一问一答间亦有无穷乐趣。
“七八条了罢,都怪这帮子放灯的给我惊了鱼,要不还能多上个四五条。”
“七八条不少了。”
“是不少了,可也不多呀。”老翁却有些不太满足,仿佛惊走的不是江中之鱼,而是家中池鱼一般。
太史涯笑了笑,没再继续搭话,对钓鱼这事儿他喜欢看,能看到许多道理真言,但不喜欢亲自下场,有些人对有些事便是看的乐趣要大过做的乐趣。
一行人继续前行,快到了人多的地方,四位打手开始往里靠了些,侍女和家仆则站到了外面。
这叫先礼后兵,但凡是未经同意就想靠近太史涯的,先由侍女和家仆好言相说,若是不听那便乱拳打走。
“四爷,前面的那轿子好像是董家的。”太史龚有样本事,就是总能比别人注意力集中些,好提前看见些重要的事情。
例如董家前来参加闻宝大会一事便比较重要,毕竟这董家的大千金二千金和三千金以后都是要嫁到太史家来做妻的。
按理说这关系已经足够密切了罢,可如今他们从京畿府远道而来,参加这所谓的闻宝大会,竟然没有知会太史家一声,这就很——有趣了些。
此时旁人都有了种莫名其妙的不知所谓,可敏感的太史涯却嗅到了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息。
还有太史龚。
这里的人都是认识涯四爷的,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这位平时就喜欢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一时间也没有往别的方面去想。
随着人群的一阵不安和躁动,朝山阁负责今日迎宾的管事远远的便看见了太史涯一行人,立刻喜上眉梢,引颈高昂:
“涯四爷到——!”
说句实话,在这种场合称呼太史涯为涯四爷其实是不太礼貌的,毕竟涯四爷并非什么雅称,更多的像是一种众人捧起来的外号和对他玩世不恭的消遣,尤其是在这种盛会下难免有种暗讽之意。
若只是靖海城本地人还好,毕竟对太史涯的事迹也有所了解,知道这位虽有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但整体来说还是不错的,可落在另外一些人的耳朵里就不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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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四爷?我观此人衣冠楚楚、贼眉鼠眼,竟敢如此大言不惭?”
朝山阁在靖海县的门户共有六层,此时站在第三层的一名红唇白齿、眉目如画的俊秀青年不屑的瞥了眼下面被众人环绕的太史涯说道,而在他瞳孔中倒映出的大片影子都来自于眼前的这位女子。
“明儒大哥所言极是,我看那太史涯也不像是什么好人,去年我与姐姐来靖海游玩时,让他作陪一下都不肯,这还是当哥哥的呢。”
那位被明儒放在眼里的女子没有搭话,倒是她身后一名与她模样差不许多的女子开口了,声音很是清脆动听。
“明儒,你既不知其事究竟如何,便莫要多言。”
怪不得人家不搭理他,原来这明儒也只是他人身后之人,而站在他身前正教训他的这位男子显然才是真正的话事人。
“世顺兄也不必过于苛责明儒兄弟了,那太史涯行事的确有些嚣张,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那女子开口,以一种淡淡的语气给太史涯下了个‘无知狂妄’的定论,偏又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叫人看了后不禁生出一股怜悯与好奇之心,更添了一分对太史涯的莫名怪罪。
“这么说,那太史涯不是好相与的了?”世顺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然后扭头一脸无所谓的看向旁侧的女子。
女子没有说话,既不否认,亦不认可,只是在几个呼吸后微微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那等下便由我来将此事说与他听,少莹不必为此烦心,想来那太史家不会那么不识抬举的。”
世顺大包大揽,背负双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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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
“四哥。”
此番太史家嫡系总共来了三位,老四太史涯,老七太史成学,小十二太史素素。
实际上余下子弟亦有想来者,但总不能人家随便开个会太史家就倾巢出动,大家族就得有点大家族的样子,所以他们的母亲是不会同意他们这么做的。
“怎么不上去?”太史涯将扇子‘啪’的一声打开,摆在胸前轻轻晃动了两下。
“这——”太史成学一副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倒是太史素素向来胆大一些,朝太史涯拱手行了个礼后恭恭敬敬的说到:
“四哥,他们不让我们上去。”
“哎呦,哎呦,哎呦呦呦呦呦,十二小姐怎么这么说?我何时说过这种话?那时涯四爷不是还没来嘛,所以我就想着先等等,您要是这么说可就冤枉死我了。”
没等太史素素把话说完,一旁的管事三步并两步,一路小跑的上了二楼,排开正打算看热闹的几位读书人把话插了进来。
朝山阁共六层。
第一层是给那些商贩,农民,工人的;
第二层则开放给读书人,但凡中一个童生的都行;
第三层是腾出来给那些公卿大臣的子弟们休憩玩乐的;
要上第四层你自己就得是公卿大臣了;
至于这第五层嘛,那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上去的,而且只有等皇上来时才会开放,若不然你便是当朝太子,来了这儿也只能站在第四层看一看这靖海美景。
当然还有第六层,不过这一层不是给‘人’住的,据说是供奉了一位仙人,不过谁也没见过,或许只是一仙人香位罢了,但谁也不敢开口说要上去看看真假。
毕竟这世界,真的有仙。
按理说太史家只不过一商贾家族,且没有人在朝为官,如此说来最多只能在第一层走走看看,可偏偏太史家在这靖海县里说一不二,比县令开口都管用,兼且生意能做这么大,上面自然是有硬靠山的,所以太史家占三楼一个位置,坏了规矩但不过分。
能光明正大的坏规矩且不被制裁,本身就是硬实力的一种外在表现,这样一来更显太史家雄踞一方之本色。
不过今日显然情况有些不对劲。
“玄管事,你是脑子糊涂了么,什么时候一织布纺纱、贩卖珠石之辈也能站到这里来了?”
太史家人与读书人与看客们一起转过头去,只见一明眸皓齿、身着上等丝绸长袍的年轻男子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声音势大力沉,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这——”玄管事站在太史涯和这年轻男子中间一副惶恐不安的模样,看起来像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但落到他人眼中就成了畏惧太史家强权的表现。
这更给人印象不好,尤其是在对方不了解太史家的情况下。
不过太史涯瞥了玄管事一眼,知道他并非是全无畏惧之情,今日之事虽初露峥嵘,但却已表明了许多事情,尤其是在看到这年轻男子身后跟着的几人时,太史涯更是明白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这种情况下这位玄管事敢站出来第一个找事,不得不说其人勇气可嘉,当然更大些的原因估计是受人驱使,不然等到将来秋后算账时,无论太史家是赢是输,这位玄管事恐怕都难逃一劫。
除非他提前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过不太可能了,从他站出来那一刻起,就已经上了一旁管家太史龚的黑名单,在太史龚的理事能力下,若这位玄管事敢提前离开,定叫他逃不去当场升仙。
“玄管事,为何还不将那不守规矩之人送走?难道朝山阁是想坏了这天下的礼数么?”
咣当一个大帽子扣到了玄管事的头上,却出乎意料的没能叫动这位即将不得好果的管事,许是不想再继续开罪太史家,亦许是上头给了吩咐只准他挑头不准他当枪,所以玄管事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且比起刚才来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些许。
“我大哥与你说话,你聋了不是?”
站在男子身后的一年轻男子开口喝到,音虽抬高但气势反倒矮了一截,所以就更不可能吓到这位玄管事了。
“明儒兄弟,世顺兄,你我如此身份,何必为难一下人,若是传了出去岂非坏了我等名声?”
太史涯一行冷冷的看着这位‘好言相劝’之人,亦是熟人。
“少莹见过四先生,七公子,十二千金。”那女子生的一副好皮囊,又彬彬有礼,气势沉稳,不骄不躁,颇有大家风范,一出场便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尤其是读书人的,太史涯见他们一副想看又不敢多看怕失了礼仪的模样便禁不住想要发笑,只是眼下这么做不太合适。
“少莹姑娘客气了——太史涯有礼,见过少莹姑娘。”
既然四哥已经松了口,那太史成学与太史素素也就没了绷着的必要,何况若是不做那便不是看轻了对方,而是看轻了自家人。
“太史成学/太史素素,见过少莹姑娘/姐姐。”
连带着太史龚也赶忙行礼,至于余下下人们,就没有行礼的必要和在这个场合开口的资格了。
“哦?少莹,原来这不守规矩之人是你的朋友?原来这便是名震靖海之少年英雄,太史涯涯公子么。”
那男子见缝插针,客客气气暗藏杀机,说起话来气沉势大,便知其人必不好相与。
“在下陈世顺。”
一拱手,微微低头,眯起眼睛,而后抱拳向前,身体向后,又换了个居高临下的姿势看向太史家一行,尤其太史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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