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习惯称这里为无垠天,所谓无垠便是无穷无尽矣,但李方海觉得这只不过是古时人们的一种愚昧外在表现罢了,当然他现在不叫李方海,而是叫太史涯了。
一副画卷将他从那个科技繁荣昌盛的年代带到了这里,而那副画本身在完成使命后就消失不见,迄今为止已有十六个年头了。
当下正值庚子年,且先不论外面世界的那些是是非非,曹晋两国本身现在也正处于关系紧张的冷战时期。
说是冷战,实际上已经发生了多起暴力冲突流血事件,虽说两国间仍然互有商队来往,但镖局愈发火爆的生意却已经告诉了人们一些被官府极力掩盖的真相。
而拥有着丰富见识见闻和超前心态的少年太史涯更是对此深有体会,他平时喜欢穿一身青白色宽袖长袍,腰上别一枚双龙戏珠雕刻冰种纯白玉佩,下面系一根红色结扣,脚上的是从江南来的名贵竹兰履,外加上手里一把专门请名匠制成的折扇,扇面上的是晋朝大家寒梅子的亲笔真迹。
‘啪’
只消轻轻一甩,清脆声便传入耳中,引来街边人们的一阵注目,在看到是太史涯这位靖海县败家一哥后,不少人都热情的跟他打起了招呼。
“涯四爷,我这儿可来了一批好货,把把摸,台台高,保准能让您满意,不进来瞅瞅?”
“四爷,您这是上哪消遣去呐?带我一个呗?”
“四爷~哎呦涯四爷~您可有日子没来了,我想快得了那相思病了。”
在这靖海县里要说起谁最有威望来,许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县令老爷,许是东边那家手眼通天的大户,更许是靖海城败家一哥太史涯也能竞争一二,这是个谁都拿不准的事儿,谁都说服不了谁,更是谁都不愿意被谁说服。
但要论靖海县勤快第一的话,那自然是这赏月楼当之无愧了,君不见昨晚劳碌一夜,刚刚将睡了个痛快的客官给送走,然后仅仅在只过了一个早餐的时间后便见老鸨又冲了出来迫不及待的想要创收。
不过太史涯可不会被这位半老徐娘的风韵所诱惑,毕竟以后他可是要拜仙山的人。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靖海太史,必为仙龙,岂能因小失大,图一时痛快而失了那尚未可知的先机?
从自己那两位哥哥那里,太史涯有幸知道了一些当今天下的真相。
所谓曹晋之争,并非只是两个俗世国家的争斗,而是背后两座仙山的暗战。
跃龙渊抬跃龙崖,跃龙崖上跃龙花,跃龙花开跃龙门,跃龙门中跃龙仙。
——此乃曹国背后的仙门,跃龙门。
而晋国身后的则是:
妙笔生花仙山落,锐意无双剑天涯。
正言:画剑山。
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仙人与仙人之间,也是有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存在的,其中首要当推便是:不可显法于人前。
自然太史涯也不好跟人家明说,我是要修仙的男人,不能同你行那巫山云雨之事。
幸好他现在尚无婚配,可以此为借口推脱说怕以后被人清算,落下一个无内惧内的名号也比坏了真正的终身大事要强。
所幸的是,太史涯虽然穿的花枝招展,说话也是张弛有度,但实际上性格却是极为内敛,不在乎他人茶余饭后空口无凭的闲谈话事,若非如此,在这小小的县城里太史涯早就要羞愧的自尽而亡了。
一番翩翩风度的招摇过市后,太史涯穿过一条有叫早点摊子和落叶的街道,又从金银丝绸一条街的青牛坊路过,踱着晃晃悠悠的四方步来到了一家镖局的大门前,伸出手来抓住门上的狮头铃铛砸了几下。
‘铛,铛,铛’
“谁啊?”
镖局虽有护院,但在靖海县这小地方就没必要天天钉在外面了,安阳府一向以治安严谨出名,即使时逢乱世亦不会随意放宽规矩,所以太史涯也只能耐心的站在外面等里面的人开门。
“诶?是涯四爷啊,您里面请。”
对于这位靖海县狗大户,就没有几个本地人是不认识的,而四爷的称呼更是将这家的嚣张跋扈给体现的淋漓尽致,以致于当下这位飞燕镖局的第九把好手屈智才看起来也只像是个酒楼小二一样低声下气。
由不得你不低声下气,虽说比起东边那家来太史家只算稀松平常,可俗话说的好,强龙不压地头蛇;东边那家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算是生意遍达三五大府之地,在这靖海县里也只能仰仗太史家才能把买卖做下去。
“叫我太史先生就可以了。”
太史涯抱了抱拳,客客气气的说道。
“没问题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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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四...哎呦,您看我这脑子,是太史先生,太史先生来啦?”
飞燕镖局大当家的鲁存义出了正堂的大门,向正在院子里的太史涯抱了抱拳说道。
“鲁爷不愧是安阳第一镖师,若非今日有事我大概还要小憩一会儿,可鲁爷却已经早早起来吸纳天地精华了。”
听了太史涯这话鲁存义心情顿时变得大好,因昨夜着凉而有些欠妥的身体也忽然觉得无恙,好听的话如那倾国倾城的绝世美女一样,去除那些只喜逆耳忠言的不世雄主外,余下者皆百听不腻,更有甚者以此为人生标杆。
就好比眼前这位飞燕镖局的‘鲁爷’,按辈分他不算最大;按地位他不是最高;按实力他不为最强,但他就是喜欢别人夸他安阳第一,喜欢别人客客气气的称他一声‘鲁爷’。
“涯四爷可是来取太史家千金送来药材的?”
屈智才已经悄不作声的退到了一旁,挑了一个合适的机会见缝插针的拦下了鲁存义打算回礼的话头,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正是家姐所赠药材,多谢屈兄一路辛苦了。”
太史家兄妹十七个,大哥太史鸿,二姐太史应红,三哥太史圣德,老四太史涯,及下面弟弟妹妹总共十三位。
当然这并非一母所生。
老大太史鸿和老二太史应红以及太史涯自己是老太史爷的大夫人所生,而老三和老六则是胞兄胞弟,余下还有二十多房妻妾,毕竟饱暖思**嘛,人有了钱就想尝试些新花样,用有限的精力和财富创造无限的快乐方为人生之正道。
自太史涯秘密被画剑山的仙人传下仙法后,太史家也正式放开了对老四的管制,尤其前几年的时候老太史爷一个不快便撒手人寰,太史家如今已是隐有四分五裂之势,各个兄弟都想着能多分些家产,谁都不肯让与谁,便一直拖了许久方都没有解决好身后事。
而太史涯被传授仙法的事情则如同一颗强效定心丸一样,让太史家所有心怀不忿的人都熄了争斗的念头,毕竟这可是未来的仙人,谁也不想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不是。
故太史涯所代表的大夫人这一脉便牢牢掌控住了如今太史家的偌大家业,而为了‘感谢’未来仙人的不吝施手,太史家如今是暗中敲锣打鼓,拼了命的想把太史涯正式送入仙门去。
这不,一颗价值百金的‘凤仙花’连带一批名贵药材又被嫁到了不出安阳府的二姐太史应红给送了过来,而负责护送药材的正是站在太史涯面前的屈智才。
“无妨,太史先生何须如此客气?护镖押镖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更何况太史家一向为我靖海县之支柱,更是安阳府之栋梁,些许小事而已,何足挂齿?”
太史家有钱,常与外地联络生意之事,而且从不在小事上斤斤计较,飞燕镖局仅是这一家收入便抵得上总收入的一半,鲁存义虽喜好听些奉承之言,但脑子还没有坏掉,自然知道捡些好听的话一股脑的往上砸。
“鲁爷谬赞了,我家后院酒窖里埋着几坛百年女儿红,如今正少一位豪爽之人赏用,改日我叫人给鲁爷送来,还望鲁爷万万不要推辞。”
既然鲁存义有心将话头从屈智才那里接过来,那太史涯也不会上赶着去找一个小镖师搭话,便又客气几句后在鲁存义的盛情挽留下接过屈智才拿来的一包药材和一个小盒后告辞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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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正常的,但也是奇怪的,人与人之间更是如此,明明太史涯即将‘成仙’的事情在太史家的嫡系血脉中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对于那些下人和外人来说,却好像仍然对此一无所知一样,只是觉得喜欢被人叫做先生的涯四爷好像有些太过自由散漫了一些。
不过正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之所以已经接近四分五裂的太史家仍能保持守口如瓶的现状,皆是得益于当初来太史家的那位仙人所说的那句话:
“尔等不可将此事告之旁人,当严守牙关,不为他人所知,若有违背,严惩不贷。”
因为这句话那位仙人还差点被人误会是个想要隐瞒真相的江湖骗子,直到十六房出言不逊被仙人一指定住十二时辰后太史家的兄弟姐妹们才被迫团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