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英
灵武园艺试验场内坐落着一架离高9米、长180米的渡槽引水设施,这是宁夏的第一座大型新式渡槽。这是园艺场人的骄傲,是园艺场自力更生,群众智慧的结晶,它的建成使滚滚黄河水通过渡槽流入三级灌区条田,灌溉着千亩果林。23年过去了,渡槽仍然屹立在灵武东山麓。1989年9月16日,在这金秋气爽的季节,建国40周年的前夕,我有幸重返了阔别数年之久,并曾为之战斗过20年的第二故乡——灵武园艺试验场,我的心情特别激动。
当我走进灵武园艺试验场的果园,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耸入云的防风林带,它把果园划分成整齐而有规律的很多方块,条条梯田上的果树把山坡覆盖,越往深处走去,就像进入原始森林,果树的汪洋大海。
离别几年,果树长得更旺盛,枝干更高大,叶片更黑绿了。又红又大的“元帅”挂满枝头;又黄又亮的“金冠”压弯枝条;红艳艳的“国光”色泽艳丽,硕硕累累的果实象征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生产科的同志告诉我,根据测产情况显示今年水果总产量将达到117万公斤,创历史最高记录。几年中,灵武园艺试验场已成为宁夏最大的果树示范、生产基地,产品远售上海、杭州以及蒙古和苏联,赢得了良好的信誉,为宁夏争了光,为国家创造了大量财富。可是谁知道这个具有5000余亩果树规模的大果园,在29年前当地群众还称之为“教场滩”“乏牛岗”,是个连草都不长的荒滩。
当我漫步在这仙境般的果园中,感慨万千,记得20世纪60年代初,那时我患了肝炎,尚在住院,部队宣布我在这批转业军官名单之内,此时宁夏回族自治区人事局马德中局长到部队要人。为了响应党的号召,没等病好出院,我就积极要求支援少数民族地区建设,从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浙江来到了塞外的宁夏。1960年8月,我被分配在这个场任生产大队长(全场仅此一个大队),和支援宁夏建设的200多名浙江青年、十几名当地老工人一起,就在这片荒无人烟的沙丘上安营扎寨了。
那时没有住处,自己动手脱土坯,修起了简易土屋,盖起了土窑洞。房子不够,两家就合住一间,中间用布单隔开。1960年正是国民经济最困难时期,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改造沙漠的战斗打响了。
在沙丘上栽果树谈何容易。首先要铲平沙丘,其次是要引水灌溉,这是两项非常艰苦的工程,在党和上级组织领导下,园艺场广大职工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狂风吹起黄沙,天昏地暗,使人睁不开眼;几十个小伙子一天推不了一亩地,一夜狂风怒吼,第二天又吹起了新的沙丘。他们不灰心,不气馁,吹起再平,不怕春天风沙大,不怕夏天太阳晒。就这样苦干了一年,在沙窝里平整了600多亩土地,当年都栽上了果树,取得了改造沙漠第一仗的胜利。在沙地上要使果树成活,重要的是必须灌上水,要把黄河水引上高出秦渠十几米的水丘上,那就更不容易了。首先要开挖一条口面宽18米、深8米、长600余米的引水渠,工程量大,又无机械,困难非常大,但在园艺工人的眼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们上下排5层,一锹一锹往上扔土,不怕腰酸臂疼,仅用一个月就挖成了引水大渠。当时因为还没有通电,只好盖起简易的一级排水站,临时安装了3台45马力柴油机传动水泵。刚从园艺中学毕业的小伙子杨洪太、余华、梁培等同志,他们克服技术设备困难,在严寒中,昼夜不停地把黄河水送上了沙丘。由于水利设施不配套,地形高低悬殊,只要渠道田埂有一鼠洞小口,不到几秒钟,就冲成几米的大沟,老工人唐振忠、姚沛、陈升、安发徐,浙江青年朱献旺、章后飞、芦加元、李秋根、陈位南等职工都投入了灌水战斗。他们用人海战术,边打埂,边挖支毛渠,边灌水。灌完一块地就搬到另一块地上使用,创造了很多灌水的新措施、好办法,经过艰苦不懈的努力,终于使600多亩果树都灌上了冬水,保证了果树的成活。那种紧张而热烈的战斗场面,今天回忆起来,仍然使人振奋。
当我漫步到三队果园,不由得想起了1963年至1965年全场职工大战“锅底坑”“乏牛岗”的情景。“锅底坑”是在沙滩中一块百余亩的低洼地带,“乏牛岗”是一片连绵不断的沙丘,一步一个沙窝连牛都走不动,故名为“乏牛岗”。要把这两片沙漠改造,造田种树,困难程度可想而知。园艺场职工经过三个春秋的苦干、实干、拼命干,终于填平了“锅底坑”,搬掉了“乏牛岗”,造田1000余亩,栽上了果树。树栽上后,组织全场马车、汽车、拖拉机、人拉车跑几十里通过灵武县城到西湖去拉水。水拉到工地,车辆进不了沙窝,就用人担、桶提、盆端,男女老幼都出动;就连白发苍苍的场党委书记同志都亲临现场参加了劳动,连续十几天拉水浇灌,使每一株树都喝饱了水,保证了果树成活。昔日“锅底坑”“乏牛岗”的荒凉已成为历史。今天这里果树早已成林,正是结果旺期,今年预计产量占全场的三分之一。
我沿着三队二级盘山渠道,来到烟洞沟的拦洪大坝。烟洞沟是灵武东山古烽火台下的一条山沟,山洪严重威胁三队果园、居民点和县农具厂。为了免受洪水之灾,1971年冬,全场职工冬闲变冬忙,在烟洞沟中修筑拦洪大坝。那种劳动场面,使我记忆犹新。工地上红旗招展,歌声嘹亮,人们欢声笑语,情绪高昂。二队副队长吕银和场领导徐文贞各拉着小车开展竞赛。职工们苦干实干只用20多天就削平了一个小山包,建成了高10米、底宽24米、长100米的拦洪大坝。陪我参观的场生产科的同志告诉我,今年7月灵武东山暴发特大山洪,大坝经受住了考验,保护了果园安全,也保护了周边乡村工厂的安全。
通过大坝我来到了四队三级抽水灌区,三级果林,我曾踏遍了每一寸土地,来过无数次,而今天我格外兴奋!层层梯田上的果树枝繁叶绿,金黄色、紫红色的果实把山坡遮蔽,那雄伟壮观的大渡槽仍在东山巍然屹立。
在这里,我想起那曾经动乱的年代,园艺场人的精神还没有为狂热所替代,“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的远大理想,鼓舞着他们把祖国的河山重新安排。他们在灵武东山古烽火台下摆开了平田整地、引水上山的战场。为了多快好省地绿化荒山,他们顺其自然规律,环山坡地形,修整1~2米宽的水平条田,就像军用地图上的等高曲线。遥望引水上山高耸的飞槽,我想起为绿化荒山作贡献的赵生贵。他原在兰州某测量大队当干部,为了家乡建设,退职到园艺场当工人,他的测量技术在这里得到发挥。他在前边测量,工人们在后面跟着平地;仅用半年时间就在二、三级灌区平出了条千余亩田,秋季都栽上果树,后来经过逐年扩大,已成层层梯田了。
在修建三级扬水工程的日日夜夜,群众智慧与干劲至今仍历历在目。要把黄河水送到50多米高的山坡上,非常费事,首先要从二级出水渠挖一条14米深200米长的引水渠。在这表面是沙,下边是坚硬如石的红胶泥地层上,一镐下去留下的只是一道白印,一人一天手都磨破了,挖不了一方土。照这速度,把全场的强壮劳力都调来需要两年时间才能挖通,也就是说要推迟两年才能栽树,怎么办?于是群众纷纷出计献策,有的提议像“地道战”似的挖地道当引水渠;有的建议把挖方改成填方,填一条出水渠。有的同志从画报上看到广东某地建成新型高空位置渡槽,建议架渡槽引水。经过反复研究,党委会认为架设渡槽省工、省钱,又争取了时间,是可行的。党委批准了这个方案,1966年7月我和金关巨等四同志走访了区水利设计院,请求技术支援。接待我们的一位女工程师,拿出槽体设计图说只能看不能给,因为这图还未经领导批准。金关巨同志乘工程师不在的空隙,“偷偷地”在本子上画了几笔,勾画了渡槽示意图,并记了几个数据,回来后就立即设计了“薄壳渡槽”结构图。场领导批准了方案并抽调了20几个人就干了起来。自己测量,自己立柱,自己制槽体,自己安装。没有木材做模板,就用土坯代替;没有大吊车,就用十几米高的大杨木作吊杆,用三个手拉吊葫芦吊起千斤重的槽体进行安装。在没有专业技术人员、没有设备的情况下,他们凭智慧,克服重重困难,想了不少办法,仅用两个月的时间,就将渡槽建造成功,发挥它的灌溉作用,使这片亿万年的荒山坡变成了花果山。当我们品尝着香甜可口的大苹果时,应该记住金关巨、马振要、丁俊喜、贾仁怀、任金星等20几名同志架设渡槽的艰苦劳动,不要忘记全场老职工平田整地,特别是四队同志们的辛勤努力。
我信步在果树下,回想我在这块土地上的20年,不管是风沙弥漫的春天,还是炎热干旱的夏天;不管是摘采丰收果实的季节,还是在严寒的冬灌时期,在平沙整地的现场,在修建水利的工地,在防霜冻夜战的日子里,在果树剪枝打落的劳动中,有多少日日夜夜,吃在地里,睡在田埂上、渠拜坝边、果树下,风餐露宿,迎雨沐雪。今天我重游故地,每一座抽水站、每一个跌水、每条渠道、每棵果树都使我感到特别亲切,因为它凝结着我和职工们的汗水啊!我可以自豪地说:“在改造沙漠,绿化祖国的20年,我没有虚度年华,没有辜负党和人民对我的教育和培养,我把青春献给了灵武园艺试验场。”
在果园中,在居民点见到了许多真诚、勤劳、勇敢,在改造“北沙窝”“乏牛岗”“荒山坡”共同战斗过的战友,他们虽然头发花白,但在他们黝黑、刚毅、充满幸福的脸上,我能看到他们对这块热土的依恋热爱和因曾经在这里洒下汗水,付出青春的骄傲!
在场部新建起的办公楼的阳台上,我放眼四望,一排排红砖青瓦宽大舒适的住宅代替了土屋,坐落在葡萄园中培养园艺事业接班人的子弟学校,是园艺场的希望与未来。烟树莽莽,果实飘香,令人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在改革开放政策光辉的照耀下,在场党委领导下,园艺场广大职工将不断取得新的伟大成就。
离去的汽车喇叭声,不停地催促我。即将离去,双眼潮湿。再见吧!亲爱的同志们!可爱的园艺场——我的第二故乡,我愿春天的园艺试验场繁花似锦,万紫千红,香飘万里;我愿夏天的园艺试验场绿树成荫,树木茁壮,绿波掩山;我愿秋天的园艺试验场车水马龙,金果灿烂,远销五洲;我愿冬天的园艺试验场雪润原野,树睡田息,春到蕾放。我更愿园艺场年丰岁盈、事业兴旺,战友故人健康长寿、锐意进取,用辛勤的双手把祖国点缀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