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象廷
1951年7月我毕业于西北农学院。毕业后被组织统一分配到宁夏省建设厅,又由建设厅分配到灵武园艺试验场。从银川到灵武虽说只有100来华里,但当时坐着场里派来接人的老牛车,足足走了两天才到达目的地。下车一看,场内只有两处房室,一排是5间的土坯平房,另外还有孤立在园子中心的一座灰颜色的旧亭子,这就是当时的园艺场场部,也是人们习惯叫的老园子。园内零散生长几十株沙果、花红、楸子和长把梨树,还有几百棵连片生长的毛杏树和桃树。在园内踏勘使我发生兴趣的是,这里已栽上了40多亩“洋苹果”树苗。初建的园艺场虽说规模不大,四周荒凉,但毕竟具备了具体的研究对象。所以一开始我便有兴趣地对每种果树的果实都进行记载、绘图,而且还和工人一起数果子(因为当时卖果子都数个不称斤)。当时场内共有三名学园艺专业的大学生(包括我),另两位一名是场长,一名是技术室主任,他们的科研项目和工作是管理蔬菜,我到场之后,他们就把果树交我管理。因为场内总面积只有106亩,其中果树不足50亩,所以针对生产上存在的问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防病虫害的工作是在1952年春季继1951年冬季工作的基础上继续用进口的DDT防治梨星毛虫、三楂粉蝶幼虫、天幕毛虫和巢蛾,熬制石硫合剂防治沙果上的红蜘蛛。另一项工作是引进苹果系优良品种的接穗,对树林进行高接换种。这两项工作都是50年代最受果农欢迎的工作,除在我场实行外,我们还对周边东塔乡果农的树木也采取这种科研技术,受到了群众的热烈欢迎。防虫后,原来受害严重的果树,变得满树绿叶,果实累累,看到科研实践的好处,群众赞不绝口。1952年我除参加这些技术推广工作外,在场内对引进的苹果幼树逐月进行了生长调查,初步摸清了苹果幼树在宁夏的生长规律,又在伐过毛杏的田地上经平整后定植了引进的红魁、早生旭、金冠、红星、绯云衣等十多个品种。还对冬梨不结果实的问题进行了人工授粉试验,并取得了效果。
1952年8月至10月,园艺场陆续分来了6名学园艺专业的大学生和两名中专生,给园艺试验场带来了生气,院子内有了歌声,园艺场的科技队伍壮大了。1953年4月,我又带领3名青年人到平罗和惠农两县开展防虫和高接换种工作。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首次把西洋苹果品种献给两县的广大果农,同时为他们解决了梨星毛虫等病虫害问题。当时的生活条件是很艰苦的,在惠农县乡里没有炊事员,我们便自己煮饭吃,几乎每顿都是白开水煮麸片。但是几个青年人(包括县上两名技术干部)都没有怨言,总是乐呵呵地说古道今,谈笑风生。
1953年11月对场内试验总结完毕后,按照组织安排,我随一部分同志到了芦花台园艺试验总场。
虽然在园艺试验场工作了两年零五个月,时间很短,但是当时工作充满信心,生活非常充实,也奠定了我为宁夏果树事业奉献终身的决心。
1964年4月1日我又被调回园艺场,和我同时调动的还有我的爱人喻菊芳。园艺场对我来说并不陌生,但是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在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一批浙江支宁青年和老工人的共同努力下,园艺场拓荒整地、开渠引水,改变了2000亩沙荒地的原始面貌,栽上了苹果,灵武园艺试验场已经是自治区内一个初具规模的大场了。但是当时除了自流灌区二、三区72亩,5年生幼树生长良好,比较整齐外,一级提水灌区的大面积幼树,生长得参差不齐,而且缺株严重,3年生的幼树寥寥无几。虽然现状不尽如人意,但是举目四望,已初见绿树成林的雏形,根据组织决定,我承担了沙荒地幼龄苹果适期结果研究这个课题。目的是要彻底改变一级600亩幼龄苹果的现状,使它能尽快成长结果。在课题组同志的辛勤努力和生产队领导、职工的密切配合下,经过了连续几年的艰苦奋斗,终于使这片果园开始结果。60年代末到70年代中期,这600亩果园一直是园艺场的主要产果区,是当时园艺场科技培育树木的亮点,也是来场观摩的主要参观区。
令人感慨和难忘的是,1966年是园艺场果园大发展的一年,二队的二级土地和三队的锅底坑、乏牛岗都是当年开荒,当年就栽树的土地。土是干的,挖坑很费劲,栽树后必须浇水,于是马车、汽车和职工一起动员,先从周围群众井内拉水。井水拉到田里后,干部和职工不分男女,有的挑着水桶,有的端着脸盆,把水一盆一盆、一桶一桶地提着浇灌幼小的苹果苗。这一年的定植面积就是1000多亩。
1975年园艺场水果总产量达到172.9万多公斤,其中二队128万多公斤,占全场总产量的74%。秋季采收时,果园内车辆来往如梭,当时工人的欢笑声和隆隆的车辆声不绝于耳。
我喜欢文学,看到职工喜悦的脸庞,听到职工兴奋的笑声,曾在一个月朗星明的夜晚,还填词三首:
清平乐 偶感
风沙弥漫,昔日教场滩。而今翠绿东山遍,苹果成行数万。喜获水果丰收,职工日夜奋战,车辆来往如梭,歌声嘹亮冲天。
连年奋战,山河生巨变,果红满枝绿衣貌,园景分外好看。喜摘丰收硕果,人人恐后争前,精神变为物质,全靠主席路线。
采收决战,把好质量关,抢收果实非等闲,事关革命路线,形势一派大好,产量堪称空前,继续鼓足干劲,喜看来年高产。
1967年初春,地皮已经开始解冻了,灵武园艺场的干部职工又在四队的三级定植苹果了。我们拿着皮尺、测绳、打定植点,性急的老书记白凤魁不耐烦了:“测什么,就是这样5锹把一棵。”说着他就亲自用锹把丈量开了。我们当时很生气,感到领导不讲科学,但同时又为他朴实的干劲所感动。拿苗子的手虽然冻红了,但还是毫无怨言地忙碌着。
四队的三级和三队的二级因为要赶时间把树栽上,所以只测出等高线,开了一米宽的栽植带就定植了。由于田条窄,灌水量少,幼树生长受到很大抑制,延迟了结果期。我们及时吸收了这个经验教训,向场领导作了汇报。从1975年开始,连续几年在12月土地尚未结冻时,场党委便组织全场干部职工修整梯田。在四队的二级半山腰搭起了帐篷,成立了指挥部,大家一齐动手,将条田内边的砾石、土坯不断向外倒翻,加宽梯田。洋镐声、铁锹声、欢笑声交织成了一曲优美的交响乐。天上飘着雪花,北风在不停地怒吼,职工的汗水都渗透了棉衣,手上打起了血泡没人喊痛,脚被石头砸破了没人吭声,就这样奋战了几个冬天,条田变成了梯田。条件改变了,幼树茁壮生长起来了,它们以丰硕的果实回报了职工辛勤的劳动。职工的干劲激励了我的情感,我当时仿《长城歌》的模式写成一首歌赞美职工的干劲。
河山换颜
架飞槽多年河山今变样黄河之水天上流
八米高幼树参差不减行绿树成荫人欢畅
水上山奇迹荒野今呈现芳草碧林黛连天
九年多送水喷药路漫长餐风沐雨胸襟广
改变旧貌
东山坡摇动铁臂不知寒英雄儿女志气旺
红旗飘党委号召铭心间地硬石坚只等闲
战寒冬撬开冻土修通道拼死傲雪干三载
震山摇筑埂改渠辟新田誓死建成大寨园
新景远瞩
梯田平丰硕成果五年现放眼青山树知情
路纵横旧貌彻底大改观坑洼结束年岁平
树成荫道路畅通渠纵横旧时荒貌已绝尘
果实丰肥多水足树开颜但见一片苹果红
在灵武园艺试验场工作的20多年中,我和其他科研人员一样把主要精力都放在生产管理上。因为4300多亩、五六万株果树,每年要修剪、要施肥、要防虫,还要采收。不多的几名科技人员,每一个生产环节都要亲自参与。春天修剪开始了,要办学习班,拿出修剪方案;虫害发生了,要提出用什么药,喷多大浓度;施肥、采收都要检查质量。总之果园工人想什么,科技人员就得干什么。在这个大面积果园中,除了生产管理外,作为科技人员还应该结合生产上存在的问题,向纵深方面进行探讨,这就是开展科学研究工作的必由之路。20多年来,我们一直就是沿着“科研与生产相结合”这条道路走过来的。场内很多工人和科技干部都是试验的执行者或参与者。这里应该特别提一下几位年轻的科技人员。一名是苏东岩同志,他热爱果树专业,深钻好学,又能吃苦。他曾阅读了大量果树专业方面的书籍和杂志,他的知识、才干远远超过了一般的专业科技人员。另一名是唐世雄同志,他思索敏锐,勤恳好学,而且手巧心细,管理有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科技管理人员,另外还有很多老工人如杨国柱、唐振中、杨玉英、贾长文、苏玉凤、杨淑霞、苏凤英、刘梅珍、魏秀英、华廷肖等都为园艺场的科学研究工作贡献过自己的力量。春华秋实,天道酬勤。1978年全国科学大会以后,灵武园艺试验场有多项课题被评为区级优秀研究成果。这些成果的获得和各级领导、职工的支持是分不开的。搞科学研究并不神秘,但贵在坚持。1965年园艺场和农科所园艺系分家之后,场内只留下了4名科技人员,我们不但承担了全场果树生产的技术指导工作,而且还坚持开展科研工作。除了对原有的几百个苹果、梨、桃、枣品种进行长期观察记载外,又开展了人工杂交育种工作。通过十多年的连续观察、选优去劣,育出了宁秋、宁冠、宁锦等优良品种。针对元帅苹果容易发面、不耐贮藏的缺点,提出了元帅喷B9试验;在苹果花期经常遭受霜冻情况下,提出了喷灌防霜试验;针对叶蛾严重危害果实开展了前期研究。为了探索幼树提早结果、早期丰产的栽培技术,提出了乔化砧和矮化中间砧苹果,矮密栽培试验。总之,生产上存在什么问题,我们就立项研究解决什么问题。在几十年的科研工作中,我们一直坚持了这一原则,并取得了比较显著的效果。
搞科研是一件实事求是的工作。如果为了符合主观愿望,有意把一些数据颠倒过来,颠倒去,那就不是科学态度,就不配做一名科技人员。我们的科研工作,虽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但是遵循了这一原则,如乔矮砧苹果密植试验,从1980年开始结果到1989年的10年中,产量每年都是一筐一筐过秤的,又如,为了提高元帅坐果率,新引进的喷激素试验,得到的数据,很不规律,我们也如实反映,绝不编造结果,自欺欺人。
在科研上,我和同志们一起做了一些工作,但还很不够。希望现在在场的青年科技工作者,能百尺竿头,更上一层。“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如今我已进入暮年,满头华发,但我欣慰,灵武园艺试验场的绿树丛中曾有我火红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