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眼人都知道没有他回旋的余地,王员外还能说什么?他心里再次打定了注意,想着虚与委蛇应承下来,等做完这一票定要与俩人划清界线老死不相往来,至于那军粮任由这名将军去折腾吧。就算自己溜之大吉了,虬髯将军也不会为军粮一事撕破脸皮,因为他手上掌握着虬髯将军太多的把柄。一旦撕破了脸皮,他会把将军所有为非作歹的事全部抖露出来。所以,他深信虬髯将军不会拿自己的前途来拼个鱼死网破。
虬髯将军见他发着呆,开口催促:“王员外想得如何了?”王员外缓过神来勉为其难答应了下来。“便依鞑姬所说的来办吧。”
鞑姬微微一笑:“那军粮这事先放放吧,眼前办大事要紧,王员外你速去收拾。对了,我两名手下自从去了将军府上至今未归,不知将军可知他们踪迹?”
虬髯哈哈大笑:“两位勇士......正在府上快活呢。”
鞑姬见他神情,心里已知了大概,不由轻啐了一口。
“劳烦将军唤他二人过来准备启程。”
“来人,去唤两位勇士过来。”
.............
朱祁镇三人出宣府后,便不疾不徐地驶在荒漠之上。此时已值晚秋,放眼望去漫无边际的荒漠上几乎全是岩石风化的沙砾,以及稀疏的草根。北风呼呼刮起,总会听到“沙沙”的声响。“我们走了多久了?”
“回皇上,约莫着有一个时辰了。”
“吁......停下歇会儿吧,我有些头晕。”
袁彬赶忙将朱祁镇扶下了马。见皇上面色不佳,他不禁问:“哈铭,迷药毒性怎还未散去?”
哈铭细细端详了下皇上的面容,轻叹道:“皇上一夜未眠,又加上粮水未进这才导致面色不佳,并不是迷药在作崇。”
袁彬听后忙取下腰间的葫芦,呈给了朱祁镇。“皇上,请用水。”
“朕不渴。”朱祁镇眺望着这片不毛之地,轻轻摇着头。“哈铭,取地图看看,我们现处在什么位置?”
哈铭从取出舆图,放在地上铺了开来。“回皇上,我们大致处在宣府西北郊外四十里处。”
“朕又困又饿,实在难受得紧,你们瞧瞧这附近有村落吗?”
哈铭在地图上查看了一番,这才回道:“皇上,此去万全右卫的途中有不少村子。只是近期鞑子劫掠严重,不知还有百姓居住否。”
“上马,赶到村子里落脚歇息。”三人匆匆上了马,往万全右卫城方向驶去。
就在三人上马的同时,王员外、鞑姬以及家奴四人领着粮队已从宣府出发,同样朝着万全右卫城驶去。
“皇上,在走没多久应该就能见着村落了。”
果真同哈铭所说,没过走多久,一座孤零零的村落在荒漠中若隐若现,在这秋风之中显得萧瑟而荒凉。成群结队的乌鸦在村落空中盘旋着,时不时发出“剐剐”的叫声。
“不好,此村落必有将死之人。”袁彬用手遮在双眼上极目眺望着。
“哦?何以见得?”
袁彬放下手回过身道:“回皇上话,快死之人的内脏多半已经腐烂,会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老鸹是擅吃腐肉的雀儿,嗅觉异常灵敏;一旦嗅到腐臭味,便会蜂拥而至,在房屋周围叫唤。由于叫声极为骇人,且叫唤后,家中病人没几日便会死去。因此,它们常被百姓视为锁魂的黑白无常。”
“竟还有这种事?”哈铭对于此事闻所未闻。
朱祁镇挤出了一丝笑意对袁彬说:“没想到你一名武将,竟知晓这些民间琐事。”
袁彬讪讪道:“不敢瞒皇上,臣自由饱读诗书,这些琐事是在孙思邈老先生的著作里所得知。”朱祁镇这才想起前世的袁彬自幼聪颖,能诗善文,只因出生于近侍家庭所以才世袭了武职。
“进村......驾。”朱祁镇说完驾马向村里驰去,二人立即快马加鞭跟了上去。
当要靠近村落时,一股尸体腐臭之味扑鼻而来让人闻之欲呕,三人赶忙蒙住口鼻。
捂住鼻子哈铭囔着说:“皇上,这村里十有八九全是腐尸,不然怎会发出这般大的臭味。”
朱祁镇忍着呛鼻的臭味望着天上老鸹。“老鸹盘旋着鸣叫,说明村里还有将死之人,进去看看。”
进了村,杂乱不堪的场景呈现在了眼前。道路两旁的房屋大门歪歪扭扭的敞着,遍地一片狼藉,有从簸箕里洒落满地的大豆、有撕烂的碎布、有踩扁的干饼、有凌乱的家禽羽毛以及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袁彬观察了四周凝重道:“看来这村落被鞑子洗劫过。”
哈铭高声叫道:“有人吗?有人吗?”喊了许久依然是静寂一片,整个村落散发着一种阴森的气氛。
忽然,只听“剐.......”的一声大叫,三人面色抬起头寻声望去,只见远处两只老鸹收起了两翅,缓缓栖身在了村尾的屋檐上。
朱祁镇见状,不由疑惑:“难道那屋下有人?走,去探探究竟。”
顺着路往村里面走,腐臭味越来越重。房子也逐渐多了起来,不过坐落房屋的却参差不齐彼此相连。就在快要走到村尾时,迎面便见着路上铺满着干涸的血液,顺着坡势淌到了低洼的墙角,堆积成了血斑。
三人来到老鸹栖身的房屋面前,只见着大门紧闭,随后听见屋内传来阵阵惊悚的哭泣声。
呜呜呜.......饶是三人上过战场身经百战,也被这渗人的氛围吓得不行。
哈铭大喝:“谁在里面装神弄鬼的,出来!再不出来,爷们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屋。”
“啊?“袁彬突然的一声惊叫,将朱祁镇二人目光吸引了去。当即被一副惊悚的场面渗得头皮发麻。只见不远处墙角内堆积这无数白骨,白骨之上的腐肉早已被老鸹叼吃的不成样,其状十分骇人。
哈铭悚然道:“鞑子残害生灵不说,竟到了丧尽天良的地步。”
“以防瘟疫,速速烧了这堆腐尸。”
袁彬俩人匆忙取出火石点起火把,扬起手掷向尸骨堆。没两下功夫,熊熊大火将尸骨烧的霹雳啪啦作响。
“皇上,我们撤离此地吧!以防染上瘟病。”
朱祁镇转头望着发出惨厉哭泣声的茅草屋,心里一横:“把这房屋一起点了,让屋内的人解脱吧。”
袁彬有些于心不忍:“皇上,这屋内可是活人啊!”
朱祁镇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啊?可你忍心他死后受尽老鼠、老鸹的叼食吗?如若发生鼠疫,那后果你有没有想过。”
袁彬幡然醒悟过来,伙同哈铭点起了火把掷向了茅屋。随后三人迅速撤出了村子。一直行至许远,朱祁镇才回首相望浓烟滚滚的村子。
“哎.....没想到大治之下,我大明百姓还是受尽苦难啊!”或是他前世的怜悯跟着来带了这世,朱祁镇眼睛竟有些湿润。
没想到正是此言竟让天空云开雾散,日头露出了小半边脸照在荒漠之上。袁彬二人见状,面色大喜:“皇上,这可是个好兆头啊!想必此次出塞必能解决北边的祸端。”
朱祁镇轻轻摇了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去下一个村子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