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时,威宁海子的战局已经进入尾端。
“禀太师,已从俘虏嘴中探得被围将领是大汗之弟阿噶多尔。”
“哦?竟有此事?”也先只此一声,并未多说。
在他身旁挨着的男子却是面有惊色,他是巴图特部族长阿剌知院;此人以及他的部落皆属元朝北逃时的汉臣后裔,籍着祖辈荫当上了平章政事官儿。但由于是汉人,早年一直在鞑靼蒙廷受到排挤,官位更是名存实亡,他因此心生怨恨投靠了瓦剌。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历史正轨中的他日后篡杀也先将草原搅得天翻地覆;而培养阿剌知院走上这条路的正是曾经提及他的也先。
阿剌知院诧异出言:“派出阿噶多尔来袭,看来脱脱不花对此次突袭极为看重呐!”
也先抚着稀疏的胡须傲然一笑:“枉自脱脱不花白费心思,终还不是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剌知院低声谄笑:“太师,既然他脱脱不花不仁,那就别怪我们不义。现应诛杀阿噶多尔,断其一臂,然再挥师逼进和林,煞一煞他的大汗威风。”
也先思虑再三,一再摇头:“不妥,不妥;要想断他一臂用不着杀死阿噶多尔。”
阿剌知院听了半天也没想出个理儿来,疑惑抬头望向也先:“太师之意是?”
也先轻声冷哼,露出一丝狡诈笑容:“放了阿噶多尔,便可让脱脱不花自断一臂。”
“啊?放了阿噶多尔?那不等于放虎归山吗?”这下,阿剌知院更想不明白。
也先从怀里取出一本书籍,扔到他的怀中:“你把这书看完自然知晓。”
阿剌知院捧起书籍一望,见着横写竖划的中原字,不禁感到一阵头痛。花费半天功夫才认出书皮上的《三国演义》四个大字。
“这明人书有什么好看的?难不成这书中有太师所说的计谋?”
也先点了点头,不置与否地神秘一笑:“这中原人内斗的本事,那可是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你日后有时间略微一瞧即可。走,随我去会会阿噶多尔。”
“大王,瓦剌兵停止攻击了。”
阿噶多尔观察半晌,冷冷道:“看来逆贼是想劝降本王。”
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名瓦剌士兵单骑来传:“阿噶多尔大王,我家太师有请。”
阿噶多尔跨上战马,冷声道:“想劝降本王?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前面带路。”他说着跟随传信人来到瓦剌军中。“本王就是阿噶多尔,逆贼现在何处?”
“哐.........竟敢毁谤我家太师,找死?”士兵纷纷扬起武器怒目相对。
“哈哈哈.......本太师在此。”随着一阵豪笑,士兵迅速让开了一条道;也先携着一干属下奔放而来。
阿噶多尔抬手直指也先:“说吧!你这逆贼要如何处置本王?”
“哈哈哈......阿噶多尔大王如此想慷慨赴死?”
阿噶多尔一脸浩然正气:“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本王无话可说。”
对此,也先面上丝毫没有恼意,依然挂着一副笑容:“要是本太师不杀大王呢?大王该如何?”
阿噶多尔心中并不惊讶,他冷眼一瞧:“那你是想劝降本王?”
“哈哈哈......非也!非也!”
阿噶多尔闻言愣了愣,随即高声呵斥:“既不劝降又不杀我,到底是何意?”
也先并未答复,而是出言反问:“逆贼?你口口声声说我是逆贼,那我可有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休要强词夺理,你这逆贼架空我大汗独揽大权一手遮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瓦剌与我蒙廷开战多年,若不是草原诸部反对你登上大位,恐怕你早就獠牙毕现了。”
也先听闻此话心里惊不起一丝波澜,面上仍然挂着一副笑意:“阿噶多尔,你扪心自问,本太师统一漠北,一举大败明军俘虏了明帝,攻占了河套走廊,目的只为恢复草原荣光,如此赫赫战功可脱脱不花不但不予封赏,还一心想置我于死地;屠刀杀到肩上,难道我还要引颈待戈?”
阿噶多尔虽敌视也先,但对他立下的功绩是认同的。“你立下功绩不假,可你错就错在想挟持大汗控制草原,这就是你做臣子的本分?如此大逆难道还不是逆贼之举?”
也先呵呵一笑道:“既然大王认可我的功劳,那说明大王也是识明理之人。古往今来挟持之事,是否对错难以定论。”说完他大手一挥:“传令,全军退避一里,让阿噶多尔大王军队自行离去。”
“这....?”一瞬间,阿噶多尔被这突然的转变给惊住了,他直瞪瞪地看着也先,像木头一般不为所动。
“怎么?阿噶多尔大王不想离去,难道想留下在此做客?”
阿噶多尔醒过神来疑惑问道:“你为什么要放我走?”
也先嘴角露出一丝狡黠:“本太师景仰大王为人,于是不想痛下杀手让草原生灵涂炭,仅此而已。”
“少说废话!”阿噶多尔显然不信这通鬼话,但他怎么也想不通此举目的。
“全军听令,恭送阿噶多尔大王启程。”
“恭送阿噶多尔大王启程!”
疑惑又无奈的阿噶多尔只能领着大军踏上回和林的路,他脑海中诸多疑惑只能默默地尘封在心底。
目光转到和林城,脱脱不花传召宁大人在金帐中已交谈许久。
脱脱不花双手负背,焦躁不安的来回走动:“宁大人认为此番突袭胜算几成?”
宁大人恭然作答:“大汗放心,只要消息没有走漏,凯旋而归不过弹指之间。”
“启禀大汗,探马有事求见!”
脱脱不花听到这,连忙摆手:“唤他进帐说话。”
探马仓促赶进帐中,未行礼便说:“阴山汪古部被瓦剌所灭!”
脱脱不花闻讯,暴怒掀翻了面前条案悲恸欲绝:“特穆尔丞相忠心耿耿,与本汗如同手足,此番汪古被灭,让本汗突感骨头之痛愤发肝心。”脱脱不花登上大汗后,一心想把忠诚的特穆尔提回朝堂,奈何先前手中无权,费尽心机好不容易收回权力,又一直被国丈沙不丹阻挠搁浅许久。今年与也先明面交恶后,脱脱不花不顾一切反对决心召回特穆尔;可召回得搬出理由来震住群臣,不然难以服众呐!当时正好和林物资紧缺,于是他命特穆尔想办法从南边购买物资运来,以此来做理由。
脱脱不花还没缓过神,又一名手下进帐禀报:“大汗,威宁海子传来了消息。”
脱脱不花迫不及待地问:“快说,战况如何了。”
“威宁海子一战惨败,阿噶多尔大王被俘。”
“什么?”脱脱不花顿时如同天塌下来一般,无力瘫坐在胡椅上。
而宁大人面色如土如同雕塑泥人般不敢出一言,手里的蒲扇更是不知在何时落了地,接着他立马跪下解释:“大汗,此次战败绝非是我策之错,实乃走漏了风声,才致两位大王吃了败仗。”
脱脱不花面上阴晴不定,看不清是怒是喜,只是轻轻摆手:“宁大人一片忠心本汗是知道的,此事暂且搁置一旁,容他们回来再议。本汗有些累了你下去吧。”
宁大人苦苦央求:“大汗,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和林城内绝对有奸细。”
脱脱不花脸色不悦别过了头去,向侍卫挥了挥手。
“大汗.....大汗......”
两名侍卫踱步走来,做出了请姿势。
“宁大人,请吧!”
刚投别人帐下献策便遇出师不利,宁大人至此明白难以再受重用,只能无望看了一眼脱脱不花,心灰意冷地退出帐中。
半个时辰之后,先前败退的毛利孩回到了和林城。
“启禀大汗,毛里孩大王已经回来,正在帐外等候求见。”
脱脱不花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转瞬之间还是和悦了下来。“让他进来吧。”
步态沉着的毛里孩忐忑走进帐中,恭敬行礼:“毛里孩有负大汗厚望,请大汗责罚。”
脱脱不花面上威严大喝:“说,如此上好良机为何惨败收场?是不是你等放纵士兵劫掠耽误时间被瓦剌回援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