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两盏昏黄的灯笼悬在大门前,随风微微摇晃。
顺着黯淡黄芒朝门额看去,可见行云流水般的三个鎏金雕字——
水吟居。
主院卧室原本一片宁静,蓦地响起一道女子的轻哼声。
室内灯烛全熄,只闻香气阵阵。
月光透过紧闭的花窗模糊笼进室内,轻烟袅袅间,一道曼妙的身影自半透明的罗纱床帐间爬坐起来。
那身影摇摇晃晃,一手抚着肚腹,一手贴在眉心,脸色痛苦,呻吟不止。
怎么回事?
腹部丹田如水滚,眉心识海如火灼,仿佛要碎她的内丹,裂她的神魂……
洛元淳紧闭的双眸倏然睁开,一抹凌厉之光划过。
鼻子嗅了嗅,洛元淳神色大变。
灭魂香!
下一秒,洛元淳强忍着痛苦翻身下床,打开紧闭的几扇窗户,又将香炉踢飞出去。
扑嗵一声,洛元淳失力地倚坐在矮桌前。
粗喘着呼吸,瞥到桌上的残羹剩酒,一丝若有若无的力量突然勾动腹部丹田,洛元淳冒出颗颗冷汗摔倒在地,脸色惨白一片。
碎丹引!
来不及多想,洛元淳咬牙调息,不断催动体内灵力,一点一点艰难地将那快要碎了内丹的力量给逼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洛元淳完全地放松下来,浑身湿透,精疲力竭,连撑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还活着?
不可能。
洛元淳昏睡了过去。
她叫洛元淳,曾经是高高在上的星族大小姐,众星捧月。
直到母族被灭,她亲见外祖一家,包括母亲在内全部含恨而亡,她也变地疯狂。
报了仇。
报了仇。
可是,失去的,终是失去了。
再也回不来了。
她已没有了生念。
而且,在那样的疯狂报复中,她也不可能存活下来。
绝不可能。
这一定,是梦。
“大人?大人?”
一道小心翼翼,又有些急切的声音在洛元淳的耳边响起。
大人?
洛元淳缓缓睁开眼,一张小巧而清丽的面容映入眼帘。
唤她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这是谁?
洛元淳心中疑惑,面上不显,一把握住眼前少女的手腕,在对方怔愣的神情中,问魂功法催动。
少女修为低微,又对她没有防备,洛元淳很快便从少女的记忆中得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渐渐的,洛元淳的脸色变了。
好半天,洛元淳松开少女的手。
少女秦素秋也从迷惘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她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不曾察觉自己的记忆已经被第二个人知晓。
她只是神情焦急地开口,“大人,两位星丞过来了,说是有要事相商。”
洛元淳没有理会秦素秋,下床坐到梳妆台前,目光有些恍惚地望着镜中那张陌生的容颜。
同样是鹅蛋脸,五官却完全变了。
眼前的人,也不叫洛元淳。
而是,祝夕兰。
祝夕兰么?
镜中人儿轻浅一笑,眼中无悲无喜。
“大人!”
门外,传来一道陌生的男音,“我等有要事相见……”
“放肆!”
祝夕兰敛笑,抬手一拍梳妆台,“我让你们进来了吗!”
这一声,宛如雷震。
不但将眼前梳妆台分裂、镜子粉碎,也将院中的池塘水惊起了浪花。
两道水浪打在门外两人身上,两声闷哼响起。
扑嗵—扑嗵—
屋内秦素秋,门外两人皆是跪倒在地。
“大人息怒!”
门外两人齐齐出声。
“素秋,帮我换衣。”
祝夕兰声如掷地。
门外一片宁静,跪着的人不曾动半分,也不敢再出声。
“是。”秦素秋战战兢兢地起身,连忙为祝夕兰换衣服。
这就是他们的大人,喜怒无常的大人。
祝夕兰换上一套清浅的紫裙,目光望向悬挂在床帐外的一条装饰,上面绣了一个卦象。
上坤下离。
她竟是重生到了明夷星。
那个百年难得出一回门,出了门还要戴面具才敢见人,且差点成了她未婚夫的,南宫钧若的分星。
命运还真是,跟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她,洛元淳,已经作古百年。
她,祝夕兰,今朝重生。
虽然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重生的。
明明已经神魂俱灭……
但眼下容不得她多想。
这个祝夕兰的生活,真是糟透了!
昨晚被人点灭魂香,灌碎丹引,明显是想让她死地透彻。
今天一早,两个属下又急急地来试探她。
谁忠谁奸,她还需要好好分辨。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祝夕兰才不紧不慢地来到正堂主位坐下,“滚进来。”
原来的祝夕兰本就跋扈,她也不好骤然改变。
门外跪着的两人,这才颤巍巍地起身进门。
“见过大人。”
两人躬腰低头,恭敬无比。
秦素秋奉上热茶,祝夕兰端起茶杯,撇了撇茶盖,目光瞥向面前两人。
三品星丞——
柳鸣和、陈曜庭。
跟祝夕兰一样,皆来自主星晋星。
主星也称天星,高高在上。
地星又称分星,只是脚下的蚂蚁。
晋星是明夷星的主星,在明夷星上共设有五座天星阁,明为指导,实为监督。
祝夕兰正是中州的二品司星,原本她头上还有个一品大司星,前段时间因故被调回主星,现在她便是这中州天星阁的老大。
也因此,祝夕兰在这中州作威作福,自在逍遥。
背后到底惹了多少仇家,恐怕她自己都数不清。
不过,灭魂香、碎丹引并非普通的东西,只有主星能产,价格不菲,且一般的人有钱也买不到。
昨晚的事情,跟眼前这两人有没有关系,难说。
这两人都来自主星有一定实力的家族,修为也不差原来的祝夕兰多少,有野心也正常。
放下茶杯,祝夕兰开口,“我记得我曾说过,这水吟居是我的私人住所。
没有我的传唤,谁也不许擅自踏入半步。
你们二人,今天破了此例,是故意打我的脸吗?
还是,你们觉得我祝夕兰压制你们太久,想反了?”
“属下不敢!”
青衣柳鸣和当即回应,“只是属下不久前接到秘报,说是有人要刺杀大人,这才急急赶过来禀报。”
黑衣陈曜庭看了柳鸣和一眼,跟着道:“没错。属下也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毕竟之前不久,南州的那位司星才遇了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