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贾元春被贬为答应之后,雍正念在其身怀有孕便允其生产之后再公布此道圣旨,亦到时再迁离凤藻宫正殿。虽如此却仍是有不少人知道了这件事,元春亦是受到不少的奚落与嘲讽。
元春因而郁结在心,加之明白自己日后将彻底地失去权势,便觉了无生趣。又因其体弱之故终是抑郁而终。
当雍正闻听凤藻宫宫人来禀报元答应之死讯时,亦只淡淡地交代道:“朕有心饶其性命,她自己倒是想不开了。罢了,就着凤藻宫管事将其母子好生安葬了,万不可辱没了未出生的皇嗣的身份。所需之物就自行到内务府去领取吧。”
因元春已不再妃嫔之列,在这人情淡薄的后宫也就无人会好心地将其死讯告知贾府。故贾府众人犹不知自己已然失去了自己所以为的最大的靠山,更不用说那位靠山生前已遭被贬之事了。
古人有云:墙倒众人推。各家族原就嫉妒贾府盛极一时的荣宠,虽然最近境况不佳,但怎奈那时皇帝的态度未明,又有皇贵妃怀上皇嗣之事,各家谁也不敢做那探路的先锋,只好全部按兵不动。现在有些家族自后宫得知元妃之事,便明白这已是皇帝准备将贾家自朝廷除名的预兆了,故而纷纷上折检举贾府众人的诸多不法之事,以求能得皇帝的赞赏。
因此,一日早朝,雍正帝龙颜大怒,未给贾家留下半分面子地当庭将贾氏一门狠狠地斥责了一番,并深深地惋惜贾家后代败坏了当年宁荣两位国公爷的名誉,毁了皇家所赋予他们两府的厚爱。
面对皇帝举出的桩桩件件罪责以及列出的诸多证据,贾赦惶恐至极,不住地叩首请罪;贾政羞愧不已,直言有负皇恩。
那一日的早朝就在皇帝严厉的呵斥与“贾氏在朝为官者均暂且停职在家,不必上朝,静待朕的圣旨”一言中散去。
那一日,素日与贾府交好的一众官员视贾家的兄弟子侄如瘟疫,避之惟恐不及,更似恨不得能与他们撇得一干二净;至于素日的政敌则是幸灾乐祸,毫不客气地落井下石;他们所受到的最好的待遇也不过一些中立官员在背后的指指点点罢了。
“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贾赦一下朝便嚷嚷着直奔贾母正房,竟连朝服都未及换下。
贾母房中
贾母正与宝钗凤姐商议着府中一些琐事,只听外面贾赦在那大呼小叫的,便不悦地叫人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丫鬟领命正打算出去,却在门口与正要进来的贾赦差点儿撞了个正着。小丫鬟忙不迭地赔礼请罪。
贾赦不耐烦地拨开挡住自己去路的人,粗声粗气地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点让开!”
贾母眉头紧蹙,看着这个不争气的不肖子,呵斥道:“这么莽莽撞撞地闯进来成何体统?有事就什么快说,犯不着跟个下人过不去。”
“老太太,这次真的是大事不妙啊!我们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贾赦想起方才在朝堂上的事,语中都带上了哭腔。
在贾母的询问之下,贾赦便将今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与贾母知晓。而邢王二位夫人也因听下人们说大老爷一回来就慌慌张张地往老太太的院子去了,便各自来了贾母房中。又碰见了慢了贾赦一步的贾政,三人进来时亦是正好听到了贾赦所转述的事实。
王夫人僵硬了一张老脸,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自我安慰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事吧,我们家娘娘现在身怀有孕,皇上总不会……”
贾政打断了王夫人的话,厉声道:“无知蠢妇,万岁爷都当众揭穿这些事情了还会手下留情吗?现在只盼娘娘不被我们所连累已经是万幸了。”
贾赦更是毫无顾忌地讽刺道:“你那个娘娘女儿只会向家里伸手寻求帮助,真正需要她的时候,她却是毫无用处的。”
王夫人在贾政的怒视下根本不敢反驳,只好在心中暗骂贾赦,过过干瘾。
邢夫人与凤姐聪明地站在一边不插话。
宝钗暗自分析了一番,便猜出这应是他们想了结贾府。看来这贾府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本来还想借他们和宫中元妃的手来给雪翎添点乱的,现在看来是行不通的了。
姜还是老的辣,贾母也心知皇帝已经容不下贾府了,便当机立断地道:“现在马上各自回去把一些不该出现的东西都给我处理干净了。再来将一些值钱的东西收拾好,安排可靠地人带出去,藏到家庙,以避过抄检。”
“老太太,真的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皇上又没当场下旨治我们的罪,说不定还有转机呢?”贾赦犹抱着万分之一的期待,希冀能逃脱罪责。毕竟他烦的那些事加起来都足够杀他好多次了。
贾母厉言一瞪,怒其不争地道:“转机?你想的到美。皇上不趁机查个彻底就算是万幸了!”
王夫人也不觉得真到了最后时刻,还以贾母太大惊小怪的语气道:“既然万岁爷不曾当庭下旨治罪,那说不得万岁爷只是警告我们一番呢?停职在家候旨之说也只是做与别人瞧瞧的罢了。”
贾赦也附和道:“是极是极,前些日子八爷不也因‘万岁陵寝所用红土,可折银发往当地采买,以省运费’之言被斥为‘存心阴险,意欲污朕以轻陵工、重财物之名’,事后万岁爷不照样派八爷差事?”
贾母对王氏已是极其厌恶,没好气地道:“你爱做梦便做去吧,只别事到临头之时哭天喊地都来不及。”
随即又对着贾赦鄙夷道:“枉你为国公爷后人,竟蠢钝至此。八爷虽与万岁爷不和,但毕竟还是先皇子嗣,当今的皇弟,我们有何资格与人家相提并论?”
众人一时无话,便各自回去照贾母吩咐行事。
凤姐辞别贾母匆匆归房。一进院门便对着一旁的丫头问道:“二爷呢?”
“回奶奶,二爷刚回来,还吩咐奶奶一回来就让您去找他,好像挺急的。”
凤姐闻言便快步往屋内走去,一进门便见贾琏在那踱来踱去。
平儿看见凤姐回来了,忙上前接过凤姐取下的薄披风,边拿去挂好边问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外面的那些丫头婆子们神色不安地在那议论纷纷,现在你们两个的神色也这般不佳,可是出什么事了?”
贾琏见凤姐回来了,忙道:“大老爷回来说过早朝之事了?老太太怎么说?”
“大老爷极是害怕,不说出来求老太太拿个主意还能如何?老太太只吩咐我们快点把该处理的东西处理干净,再把一些细软打包差人送到家庙去。”
“好在我们早有准备,如今倒也不慌。日后依仗着托刘姥姥瞧瞧匿名购置的房产和店铺,想必是不愁吃穿的。只是我们以前替那边办过那许多事儿,彻查起来也是难逃责罚的。”贾琏苦着脸,忧心道。
“罢了罢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我自己确实做过那些昧良心的事,那么受罚也是应当的。”
平儿闻言泣道:“奶奶万不可这么说,好歹替巧姐儿想想吧。”
凤姐牵过平儿的柔荑,柔声道:“好平儿,若你家奶奶我真有个好歹,巧姐儿就全仰仗你了。”
贾琏沉重地看着凤姐与平儿,终于下了一个艰难地决定:“凤儿,这是我早先备下的休书一封,为了以防万一我还特特请交好的同僚签字为证。明儿你就拿着这封休书带着平儿和巧姐儿赶紧走。”
凤姐大惊,道:“你这是何意?无缘无故地为何要休妻?”
“早前珍大哥就提醒过我家中祸事将近,要我早作安排。我思来想去觉得唯有休妻方可保你无罪,所以就提前安排了一番。不曾想祸事竟来得这般快,所以没法让你提前离去。不过你且放心,拿着这休书,你便不算是贾家人,贾家之事与你无关了。”
“不,你怎可自作主张?我又岂会弃你于不顾?”凤姐直摇头,不愿听贾琏的安排。
“你可是又傻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日后我们还是能再在一起,共度余生的。现在的一切都是为了以后的幸福在做准备,所以你必须听我的。”
另一边,宝钗亦是若有所思地计量着什么。见宝玉对家中发生的大事毫无所觉,不由打心底瞧不起他。
“他不是毫无所绝,只是认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而且在他心中始终坚信着‘自作孽不可活’‘善恶到头终有报’,所以他只是在等待着最后的结果罢了。”
“哼,说的好听,他这是无知。倒是你净为他说好话,怎么你真心地看上他了?”雪女幽若对着薛宝钗冷冷地讽刺道。
“无所谓真心不真心,只是这段时间我想明白了一些道理而已。万事都有其缘法,不可强求。”